246.番外篇1
弱水散盡后空氣中憑空出現了一座光門, 羅如煙護著狼狽不堪的王皓從畫中世界走了出來,看到從穆容身上射出的千萬縷純白色的絲線飛向四面八方有些不知所以。
其中一縷白光進入到狼王嘯月體內重傷瀕死的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直沉睡的柳二娘子也醒了過來二人激動的相擁在一處。
穆容攤開手掌從鏡心化成的石頭中拉出萬千魂魄, 阿喵出現在了穆容的身旁,一臉茫然。
嘯月沖向王皓欲動手, 羅如煙張開雙臂擋在王皓身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穆容疲憊的聲音傳來:「嘯月姑娘請住手。一切皆已塵埃落定, 上天有好生之德。」
柳二娘子扯了扯嘯月的袖子示意她看穆容,當嘯月看到穆容近乎於透明的身體時身體頓住了:「穆容你的身體?」
穆容淡然一笑:「你們都過來吧,我的時間不多了給你們每個人留了一個問題。」
「穆容大人?」阿喵猛地轉過頭,看著羅如煙哀傷的叫道:「煙煙,你為何這樣對我?」
羅如煙沒有回答攙扶著王皓來到了穆容面前,經過阿喵的時候幾不可聞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穆容閉起眼睛小憩了片刻, 輕聲道:「就從王皓先開始吧。」
……
我叫王皓, 出生在一個普通平凡的家庭。過著種花家絕大多數工薪階層家庭孩子的生活。撿過親戚家哥哥的舊衣服有過太多想要卻得不到的玩具,憧憬過有錢人的生活,做過名校夢,幻想過飛黃騰達給父母最好的生活, 最後還是要活在骨感的現實中。
中考失利我被父母送去了技術學校, 父親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好好學技術畢業了到我和你媽的廠子里來上班, 現在高級技術工人的工資也不低。
可是,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聞夠了父親身上濃重的機油味, 也不想自己四十多歲蒼老的像六十, 可是我卻無力與現實抗爭, 內心的苦悶又有誰知道?
為什麼有些人整日遊手好閒惡事做盡卻能享受榮華富貴?
為什麼有些人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坐擁幾輩子也揮霍不盡的財富?
而我只能被迫接受最底層的安排?
直到有一天我不幸溺水,我清楚的感受著水沁入整個肺部的痛苦,帶著無盡的怨恨和不甘失去了意識。沒想到我並沒有死而且擁有了一項預知三分鐘內未來的能力。
我欣喜若狂,帶著這個能力去買刮刮樂我豈不是發達了?
可是我卻被作為研究對象關了起來,在透明的玻璃牢籠中感受著無盡的絕望。
又有一天,我的房間來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令我震驚的是:我竟然無法預知到他將要說的話。
老人對我說:「我叫郭蕩寇,你可以喊我一聲郭老,或者叫我一聲郭爺爺。」
郭老盯著我看了好久,看著郭老那雙睿智的眼眸我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再次開口:「恭喜你獲得了常人無法擁有的寶貴能力,你願意國家效力嗎?」
我的內心是拒絕的,國家?呵……在我撿舊衣服穿的時候國家在哪裡?在我買不起玩具的時候國家在哪裡?在我瀕死無援的時候國家在哪裡?在我還是個小人物的時候對於國家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螻蟻,如今有了能力為何要替國家效力?
我現在只想用我的能力發財泡妹享受不勞而獲的快樂,帶著我父母過上最好的生活。
郭老笑了笑:「你慢慢考慮,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
我就這樣被關在二十四小時恆定光源的透明的籠子里,每天送飯來的是機器人。漸漸的我忘卻了時間,孤獨和失落侵蝕著我。
郭老不定期的來,但每次他都無視了我的疑問和抓狂,施捨的說上幾句話然後離開。
不知持續了多久,郭老突然又問了我一個問題:「如果你能預測到自己的死亡卻束手無策,該當如何?」
話音落,我便預測到了三分鐘內我有可能死亡的畫面。
郭老笑著對我說:「忠於我,我便放你出來。反抗的下場我想你已經看到了。待到時機成熟我可以許你永生的壽命和不滅的靈魂。」
後來我才知道,郭老是種花家最神秘機構的局長。
幾年後的一天郭老將我叫去,對我說:「我即將脫離這個身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安插在局裡的樁子,時機成熟我會兌現當年的承諾。」
之後許多年我按照郭老的要求做事情,包括讓桑桐懷疑牛子儒並且將他們一行人引到西南禁地。
在不化骨「現世」的那天晚上我按照郭老的吩咐與不化骨同歸於盡,那夜我得到了真正的永生。
天鴉偷月成功施展我以為郭老該高興才對,可他卻又哭又笑仿若癲狂。
……
王皓回過神看著穆容問道:「我想知道老局長滅世創元的真正理由。」
「煙煙,可否借你本體一用?」
「好。」
穆容信手一指畫卷上開始播放影像,這些畫面是穆容用佛眼推算到的。
郭蕩寇出生在那個東北淪陷的年代,種花大地狼煙四起,一片焦土。
他沒有父親,母親懂一些神奇的法術總能帶著他逢凶化吉。
因此郭蕩寇頗為孝順,在他二十一歲那年種花家成立了。
母親鼓勵他為國效力,郭蕩寇辭別高堂憑著一身從母親那裡學來的本領被組織選中,建國初期百廢待興妖孽橫行,特殊事件處理局應運而生。
在郭蕩寇四十歲那年接到母親病危的消息匆匆趕回家,聽到了一個顛覆他人生觀的消息:郭蕩寇的父母竟然都是扶桑人!
他的父母自幼學習中文和道術偽裝成種花家人潛入境內,實則是遵照扶桑天皇的命令搗毀種花家的龍脈。
在任務中郭蕩寇的父親被龍氣反噬而死,他母親因為懷有身孕被龍脈饒過。
郭蕩寇的母親拉著他的手,行將朽木的老人眼中閃出堅毅的光芒:「我們的身體里流淌著大扶桑國高貴的血液,你如今身居高位一定要完成天皇大人的囑託!」
此後郭蕩寇的性情大變,特別是當他發現種花家也用了同樣的手段對扶桑國植入了一批特務,那種心情無法言喻。他暗中作了手腳導致我方同志慘死,快感轉瞬即逝內心卻愈發空虛。
無意中,他得到了一本無字天書,苦參十餘年發現所謂的《無字天書》里記錄的竟然是滅世之法。
畫面隱去,穆容緩緩說道:「郭蕩寇身世給他帶來了顛覆性的打擊,在那個敏感的時期他的身份是註定無法被世人理解的,甚至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人自我認定和一些想法也與現代人截然不同。壓抑掙扎了多年後郭蕩寇決定毀滅這個腐朽狹隘的世界,創造一個沒有國界,沒有戰爭、沒有仇恨的新世界。」
穆容發出一聲悠長又疲憊的嘆息:「輪迴便是苦。」
王皓獃獃的立在那裡久久無言,穆容收回目光看向柳二娘子。
「輪到二姑娘你了。」
柳二娘子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問題:殺害灰三奶奶的兇手是誰?
自己的龍角何時才能回來?
她苦修數百年何時才能得道?
想到這裡柳二娘子的心中劃過一絲惆悵:自己若是得道嘯月怎麼辦呢?
在一番糾結后,柳二娘子問道:「這個世界如何才能恢復原狀?」
穆容讚許的點了點頭:「大善。」
柳二娘子燦然一笑,又聽穆容說道:「過了今夜天上的紅月就會落下,然後這個世界的時間會倒流到沒有發生這一切之前。」
柳二娘子不可置信的看著穆容,逆轉時間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通天大能!
「我已經將被郭蕩寇抓到八咫鏡中的人放出,也把因此事無妄犧牲的人救活。只是這個世界被弱水淹過所有的文明建築盡數毀滅,千年之內大地寸草不生人類無法生存。只能把這個空間的時間倒轉讓一切回到原點,紅月落下后這個世界將搭上另外一條時間線,在那裡桑榆穆容和郭蕩寇都是不存在的,說到底這場浩劫與我和桑榆強行涉足人間有一定關係。」
穆容又將目光投向了羅如煙,後者款款行了一個萬福:「多謝不殺之恩。」
穆容頷首:「問出來吧。」
「小榆到底是什麼人?」
「她的本體並非三界六道中之物,上古大神盤古開天闢地,清升濁降一座清泉泉眼誤被濁氣困住與之一起降到地底。那座泉眼至清不溶於濁氣便在地底自成一片天地,湧出的水源也是逆流而上。經過千萬年的演變那塊地方成了酆都地獄,而泉眼所在之處成了無人能涉足的第十九層地獄。泉眼之水從地獄的最深處一路向上,這股水源被世人稱之為黃泉,沒人知道黃泉的源頭在哪兒。末法時期來臨地藏菩薩進入第十九層地獄閉關,泉眼感受到菩薩身上的祥和與大愛修成一女體,便是桑榆。」
羅如煙喃喃道:「難怪小榆還在肉身中的時候就能操控水……」
嘯月問道:「那你是誰呢?」
「我乃地藏之影,黃泉泉眼修成女體之日紅光萬丈照亮了虛空黑暗的第十九層地獄,我與小黑就是在這光芒下誕生的。我與桑榆在那裡相依相伴走過無數光陰,後來佛影受到地藏菩薩的點化自願步入紅塵助菩薩完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願,泉眼之靈耐不住無窮的寂寞隨佛影而來。」
眾人聽完久久無言,穆容和桑榆的淵源竟然如此之深,也難怪當初桑榆能將穆容從弱水中拯救出來了。
回憶起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幅龐大的拼圖,他們掌握了拼圖的絕大部分,但最關鍵的幾枚到今日才得以歸位。
身居高位為了種花家「死而後已」的老局長竟然是扶桑人,看似光明大義的特殊事件處理局竟然對還只是個少年的王皓實施殘忍的精神折磨,讓他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狼王嘯月與柳二娘子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感慨的情緒。
在她們的世界里許多感情和事物都很純粹,可在人類的社會中黑暗和光明永遠交織在一起,正義和邪惡也能隨時轉換。
阿喵轉頭看了看攙扶著王皓的羅如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向前邁出一步咬了咬嘴唇:「穆容大人~我也想問個問題。」
穆容笑道:「好。」
「我……我到底是誰?」
穆容垂下眸子沉吟片刻,吃力的提起手朝阿喵眉心一指:「你的記憶被封在在一個人的心裡,你不妨四處走走若你們重逢,這枚光點會幫你解除封印讓你記起一切。」
「啊?這麼複雜?」
穆容忍俊不禁:「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你們曾經有很多次重逢的機會不過都非常可惜的錯開了。」
穆容說完再次閉起了眼睛身體愈發透明,眾人就這樣安靜的陪在她身邊直到桑桐醒來問完了最後一個問題,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