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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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炎察覺到后稍微挪開了盯著他看的視線, 空出一隻手把他的手塞到毛毯里,然後調整了一下姿勢, 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機艙里並不安靜,殷炎卻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了, 耳邊只有喻臻淺淺的呼吸聲, 視線忍不住又落回了他臉上。


  喻臻的睫毛很密很長,眼尾微微上挑,明明是偏嫵媚的眼型,卻因為主人清正和善的眼神而從沒被人發現注意過。


  但這些都只是暫時的,等喻臻褪去青澀, 掙脫失魂所帶來的膽小黯淡,這雙眼睛會美得讓所有人都忍不住駐足。


  我的。


  殷炎低頭,懸停在那雙眼睛上方,眼裡的平靜一層層化開,手臂慢慢收緊。


  喻臻這一覺睡得很香, 只除了夢裡也不知道是誰一直在他耳邊打鼓, 「咚咚咚」的聲音雖然很有規律不太鬧人,但卻讓他在夢裡也被帶得熱血沸騰起來,醒來只覺得像是跑完了一場馬拉松般,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沒力氣。


  飛機準點抵達B市, 下飛機后仇飛倩拉著殷炎去取行李, 翁西平去聯繫過來接他們的車, 殷禾祥則去了洗手間, 於是原地只剩下了精神好得出奇的殷樂和一副沒睡醒表情的喻臻。


  「喻哥你太強了, 居然一路睡了回來,看這臉上睡出的引子。」殷樂指著喻臻側臉壓出的摺痕,像是看到了什麼稀奇的寶貝一樣,傻呵呵直樂。


  喻臻聞言忙抬手去摸臉,果然摸到了一條壓根,猜測是在殷炎身上壓出來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剛準備說話,一道只聽過一次卻讓人記憶深刻的輕柔女聲突然在身後響起。


  「你、你好,能聊聊嗎?」


  喻臻一愣,側身回頭,就見之前在飛機上對著殷炎哭的女人站在身後,正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


  他艱難回想了一下殷家人對她的稱呼,禮貌點頭回道:「韓小姐,你好。」


  「你知道我?」


  韓雅聽完他的招呼卻表情一怔,然後神情越發局促了,還帶上了一點愧疚,突然朝他鞠了一躬,說道:「很抱歉辜負了炎的心意,這些年炎為我吃了很多苦,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倉促的和你在一起,但既然這是他的選擇,那……希望你能對他好一點,我……替我向炎轉告一聲,對不起!」


  喻臻艱難轉動剛睡醒的腦子消化了一下她的話,鑒於完全搞不清楚情況,所以只撿著自己知道的事情客氣解釋道:「其實我不知道你,所以你說的這些……呃,那個韓小姐,殷炎以前是喜歡你嗎?車禍時,被他護在身下的人是你?」


  旁邊的殷樂從見到韓雅出現時就覺得要大事不妙了,聞言忙跨上前一步把喻臻擋在身後,凶神惡煞地看著韓雅,生氣說道:「你有完沒完,我哥都結婚了!結婚了!是有夫之夫你懂嗎?快走,別來煩喻哥!」


  韓雅眼裡一秒含淚,後退一步低頭說道:「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小樂你別生氣,炎以前是喜歡過我,也確實是我害他出的車禍,我只是想來道歉……」


  「行了!你別說了,快滾!」


  殷樂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一副不跟人正面剛,一理虧就哭、就瘋狂示弱的模樣!外人看了還以為他殷家人合夥欺負一個女孩子呢!

  而且每次!是每次!每次這個韓雅在示弱之餘都要說點讓人膈應的話,他大哥好不容易拐了喻哥回來,現在韓雅在這一通說,萬一喻哥聽了多想,把喻哥氣走了怎麼辦!

  這都多少次了,每次只要大哥醒悟一點,日子好一點,或者稍微聽勸了一點,這韓雅就冒出來搞事,這麼多年了,有時候他甚至想這韓雅乾脆死了算了,死了家裡的日子就能好過了。


  殷樂兇惡瞪著的眼眶不知何時紅了,喉結滾動著,整個人像只綳到了極致的小公雞,因為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心裡的情緒,反而露出了一副要被氣哭的樣子。


  喻臻沒想到他會突然爆發,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繞過去擋住他瞪著韓雅的視線,伸臂抱住他拍了拍,然後退開身揉了揉他的臉,把他緊繃的表情揉下去,安撫說道:「別急,我來和她說,都是小事,她來道歉,咱們接受就是了,彆氣。」


  兇惡被揉散,殷樂看著喻臻攏著眉笨拙安慰自己的模樣,心裡一酸,聲音低下來,帶著哭腔喚了一聲:「喻哥……你別走,我哥是真的喜歡你,你別拋棄我哥……」


  「我不走,以後殷炎在哪我在哪,不氣,我在呢。」


  喻臻從殷家人的反應里多少猜出了韓雅都做了些什麼孽,想起車禍那晚滿眼的血色和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心裡對韓雅的客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出於人性的不贊同和不喜歡。


  他轉身,把殷樂擋在身後,微微皺著眉,板著臉看著韓雅,鄭重說道:「韓小姐,如果你是真心過來道歉的,那我代表殷家表示不接受,如果不是,那我只能告訴你,曾經喜歡你的那個殷炎已經不在了,請不要再消費過去殷炎曾經送到你手上的真心。」


  韓雅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間有些傻,嘴巴張了張,沒說出話來,餘光掃過周圍看熱鬧的人,眼淚眼看著就要流出來。


  「大哥!」殷樂突然提高聲音喊了一嗓子。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引了過去。


  十幾米外,殷炎正端著一杯熱咖啡往這邊走,身邊沒看到仇飛倩。


  聽到殷樂的呼喚,他加快速度走過來,靠近后先把咖啡塞到喻臻手裡,然後邊往周圍看邊問道:「怎麼了?你們……」


  喻臻沒有回答,突然抬臂摟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往韓雅那邊看,仰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側頭看向韓雅,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說道:「不要再來糾纏我的愛人和他的家人,我不喜歡。」


  說完扯了扯殷炎的胳膊,轉身說道:「走吧,媽媽呢,你不是幫她拿行李去了嗎?」


  殷炎沒動,低頭看著他,突然抬手用力揉了一下他的頭髮,然後轉身大步朝著韓雅的方向走去。


  喻臻:「???」


  「炎……」韓雅顫抖著喚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激動表情,往上前迎了一步。


  唰。


  殷炎擦過她身側,彷彿路過一團空氣般直接路過她,走到仇飛倩身邊接過裝行李的推車,幫忙推行李。


  「給小臻的咖啡買好了?」仇飛倩詢問。


  殷炎點頭。


  「就你知道疼人。」仇飛倩笑著斜他一眼,視線掃過蒼白著臉愣在原地的韓雅,嘴角微勾露出一個冷笑,涼涼說道:「這有些人啊,永遠是吃著碗里的,瞧著鍋里的,也不怕胃口太大,把自己撐死。」


  母子倆再次彷彿路過空氣一般路過韓雅,和等在原地的喻臻匯合,一起朝著機場門口走去。


  韓雅餘光看到周圍看熱鬧的人,只覺得臉上像被扇了一耳光般火辣辣的疼,視線落在走遠的殷炎身上,眼裡冒出些不甘的情緒。


  回去的時候,殷炎和喻臻又單獨坐了一輛車,殷樂本來想擠上去,被仇飛倩強勢拽走了。


  車上路之後,司機識趣的把擋板升了起來。


  喻臻側頭瞄一眼身邊不動如山的殷炎,低咳一聲,往他身邊湊了湊,解釋道:「機場的時候,我就是想幫殷家人出出氣,所以……對不起,冒犯了。」


  殷炎淡淡「嗯」了一聲,沒說話。


  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喻臻又默默挪回去,看了會窗外,隱隱覺得心臟又開始不對勁了,於是再次側頭看一眼殷炎,不著痕迹地蹭回去,說道:「是這樣的……我發現平安珠碎掉之後,我不止多了個發冷的毛病,偶爾還會心律不齊,情緒莫名波動,你我命運相連,所以你……」


  殷炎唰一下側頭看他,目光灼灼,一貫的平靜全都餵了狗。


  喻臻被他彷彿閃著光的眼神唬了一跳,蹭一下坐回了原位。


  「所以什麼?」


  「啊?」


  「你剛剛的話還沒說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喻臻覺得殷炎的語氣有些急,還有些怪。


  心臟又開始不對勁,求生欲壓過了好奇心,他不再琢磨對方語氣的問題,忙說道:「所以你有沒有類似的癥狀,這是失魂症的新病症嗎?」


  「……是。」


  殷炎默默收回視線,表情又恢復了平靜,平靜到有些生無可戀,身上「仙氣」越發濃了。


  「我就知道。」喻臻皺了眉,抬手按了按胸口,說道:「就像現在,咱們明明在正常聊天,沒說什麼刺激的話題,但我這心情一會激動一會發沉的,還有點委屈,奇奇怪怪的……」


  「沒有委屈。」


  殷炎微微抬起下巴,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擺出一個矜持優雅的姿勢,身周氣場突然霸氣起來。


  作為曾經的一宗之主,他的字典里沒有委屈這兩個字,他不可能委屈。


  喻臻見狀一愣,上下打量一下他的神情,關心問道:「你……嗓子不舒服?」


  不然幹嘛說話含糊,還扯脖子。


  殷炎:「……」


  喻臻被按得愣住,抬頭看他。


  從外表上看,喻臻一點都不像是已經二十二歲了,倒像是剛成年沒多久的樣子,臉上甚至還帶著一點嬰兒肥。


  與真正剛成年的殷樂相比,撇開他成熟老氣的穿著打扮不談,只看臉的話,他甚至看起來比殷樂都要小一些。


  但這是不正常的,殷樂今年才十七,喻臻卻已經二十二了。


  殷炎罕見的有些失神,只是他失神的時候仍是一副平靜淡定的模樣,眼神都沒放空一下,所以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喻臻見他又開始不說話,試探著動了動頭,小心問道:「你怎麼了?是我剛剛有哪裡沒做對嗎?」


  頭髮磨蹭掌心,帶來一陣軟軟的瘙癢感。


  殷炎回神,目測了一下他的身高,問道:「你現在多高?」


  喻臻腦筋轉動,艱難跟上他的話題,猜測他放在自己頭上的手大概是在量身高,忍不住放平視線,發現自己這樣居然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嘴唇,莫名窘迫起來,後退一步說道:「175……我、我還會長的!」


  聽說男性的身高發育要到二十多歲才停止,他、他還有機會!


  雖然事實上,他的身高自十八歲之後就再沒長過了,繼續發育的希望實在渺茫,但、但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你確實還會長,大概會長到我現在這具身體的這裡。」並且骨架會徹底長開,五官輪廓完全褪去青澀氣息,真正變得成熟耀眼起來。


  殷炎肯定了他的說法,還抬手比了下自己眉骨的位置。


  本以為他突然提身高是帶點調笑意味的喻臻被他這認真的回答弄得再次愣住,然後眼睛唰一下亮了,湊到他身前目測了一下他的身高,期待說道:「我真的還會再長高?到你這裡?」說著抬手點住了他的眉毛。


  對方心裡傳達過來的雀躍明顯得幾乎要溢出來,殷炎忍不住抬手握住他點在自己眉心的手,十分耐心地再次回道:「對,會長高,長到我這裡,等你的魂體變得強大起來之後。」


  「……嗯???」


  喻臻翹起的嘴角平了下來,嘴巴微張,不敢置信問道:「身高也跟魂體強弱有關嗎?」


  這個問題十分弱智,但殷炎還是耐心回答了。


  「有關,你的身高在你出生那一刻就已經天定,但你現在明顯沒有達到,這是因為你的魂體殘缺,只夠支撐延續你的性命,再沒有餘力兼顧其他。」


  「……」


  居然還有這種道理。


  喻臻心裡的雀躍慢慢淡了,因為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想讓魂體變強的話……」


  「煉魂。」


  「那煉魂的法子……」


  「碰鬼,攢功德。」


  「……」


  殷炎牽住他的手,邊帶著他轉身回飯店,邊說道:「放心,我會幫你。」


  不,這不是幫不幫的問題,而是……算了。


  喻臻回頭看一眼另一邊的巷口,想起老婆婆提著蘋果迷茫行走的模樣,抿抿唇,回頭應道:「謝謝,我會加油的。」


  兩人這一趟出去得有點久,回來時喻臻神情低落,頭髮有些亂,衣服上還沾著摔倒后沒來得及拍掉的灰,十足十一副被「家暴」過後的狼狽樣子。


  仇飛倩一見喻臻這模樣心裡就是咯噔一下,手心又開始冒汗。


  聽說精神出問題的病人,十有八/九會伴有暴力傾向,小炎這……


  殷樂則完全憋不住,自以為小心地撇一眼平靜落座的殷炎,朝著喻臻假裝隨意地問道:「喻哥你剛剛和大哥幹什麼去了,怎麼身上還沾著灰。」


  「啊,對不起,失禮了。」


  喻臻聞言連忙側身避開餐桌拍掉身上沾著的灰,不好意思回道:「殷炎剛剛帶我去外面轉了轉,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來了來了,殷樂心中敲響了警鐘。


  電視上都這麼演的,夫夫中被家暴的一方時常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遮掩自己被家暴的事實,裡面最常用到的借口就是摔跤!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外面又是平整的馬路,哪那麼容易摔!而且大哥突然帶人離席出飯店的行為也十分可疑!

  難道大哥是因為不滿喻哥見家長的反應,所以把喻哥拽出去「教育」了一番?

  殷樂腦中已經演起了倫理小劇場,仇飛倩心裡則跟針扎了似的,著急又上火,免不了又恨起了害得大兒子變成現在這樣的韓雅,也覺得十分對不起憑白被捲入這件事的喻臻。


  「那個,小炎啊,財產公證這件事呢,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決定尊重你和小臻的意見,但爸媽覺得這樣太委屈小臻了,所以決定把你管理的那家分公司的股票分一點到小臻名下,讓他每年拿點分紅,你看怎麼樣?」


  以殷家的家底,只給出一點分公司的股票給大兒媳,實在是小氣得不行,但鑒於殷炎和喻臻這還有些搞不清的情況,仇飛倩考慮了一下,決定先暫時「小氣」一陣,觀察觀察情況再說。


  「您做主就好。」


  殷炎沒有推拒她的這番好意,因為分紅一年才分一次,暫時還拿不到,不必因為這個駁長輩的面子。


  喻臻見他這麼說,拒絕的話便咽了下來,在殷炎的示意下向仇飛倩道了謝。


  棗給了,仇飛倩調整了一下坐姿,終於說到了正題,含蓄說道:「還有一件事,我和你爸覺得不能馬虎,那就是你們的婚檢,雖然婚不婚檢、去哪裡婚檢都是你們自己的事,但我想著反正現在大家都閑著,不如就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吧,趁著這機會,咱們全家人都查一查,就當是例行體檢了,怎麼樣?」


  婚檢這件事領證的時候民政局工作人員確實提過,喻臻對此並沒有異議,想著安安殷家父母的心也好,於是側頭朝殷炎看去。


  殷炎則看出了仇飛倩掩藏在話語下的欲言又止和心虛,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點了點頭。


  「那行,那媽媽這就去安排。」


  仇飛倩大鬆了一口氣,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


  肯去體檢,看來沒家暴,兒子還有救。


  折騰了這麼久,時間已經不早,眾人乾脆撤了茶點,喊來服務員點了菜,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晚飯。


  飯桌上仇飛倩稍微了解了一下喻臻的基本情況,在聽說他家裡只剩他一個人之後同情心和母愛一起泛濫,時不時給他夾夾菜,拉著他聊聊天,簡直越接觸越喜歡。


  喻臻雖然膽小、話少、嘴巴也不算很甜,但踏實、真誠、孝順,對待長輩時那種尊重和敬愛是打心眼裡冒出來的,讓見慣了虛與委蛇的仇飛倩受用得不得了。


  而且通過接觸,仇飛倩發現喻臻對被逼婚這事心裡沒有怨氣,還似乎覺得有些愧對他們,品性十分大度善良!

  真好啊。


  一頓飯吃完,被韓雅折磨多年的仇飛倩心裡的感慨簡直要溢出來。


  不對比不知道,這一對比,她只覺得兒子就算真的是因為瘋了才綁了這麼個媳婦回來,那也是瘋得好!最好就這麼一直瘋下去算了,省心!

  「就和我住一個酒店吧,明天我帶你去商場轉轉,看這小臉白的,男孩子也必需穿暖和點,可別學小炎那樣,大冬天的只穿件夾克在外面晃!」


  飯店門口,仇飛倩拉著喻臻的胳膊,邊說邊想把人往車上塞。


  殷炎眼疾手快地把喻臻攔住,平靜著一張臉說道:「媽,我和喻臻回道觀住。」


  仇飛倩頓住,隱晦瞪他一眼,又伸手去拉喻臻,訓道:「你把人家門板都拆了住什麼住!真是一點都不懂事!」


  殷炎絲毫不退,不僅把喻臻給拽了回來,還上前一步擋在了他身前,解釋道:「只是拆了院門門板,房門是好的,可以住。」


  「……」


  這混賬兒子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連門板這種託詞都聽不懂,還一本正經的解釋,真是想把人活活氣死!


  她可都聽小樂說了,喻臻家那道觀又破又偏,連個正經的浴室都沒有,現在天寒地凍的,放著暖烘烘的酒店不去,帶著剛領證的對象去挨凍,腦子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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