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遠在天邊
“遠在天邊,她近……卻不在眼前呐!”
髒道士撫著胡子,打眼掃過陳元北一圈,故意提高了嗓音,道:
“公子切莫心急,遲早有一日抬頭便見,隻消莫要再向著歪路去走,定能輕易收獲一段美好姻緣。”
陳元北先是一怔。
下意識向著燕望歡看去一眼。
不知為何。
髒道士說出第一句時,他莫名覺得,暗示的就是他和燕望歡之間。
但這怎麽可能?
“故作高深。”
陳元北嗤笑一聲,揮了兩下手,似頗有些不耐地道:
“你這話和沒說有什麽區別?銀子都拿了,還不快些離去,少在這裏繼續裝神弄鬼的了!”
“老朽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至於信不信嘛.……”
髒道士咧嘴一樂,也不顧佛寺裏已有僧人注意到了他,正要過來驅趕,他從懷裏摸出一串檀木珠串,道:
“就看公子你自己了。”
陳元北不理會他,隻同趕來的僧人道:
“你們這佛寺雖然不算大,倒真是有佛家精神,有容乃大,連道士都接受。”
“陳公子,這道士經常跑到這裏來胡言亂語,不過是住持心腸好,還容著他罷了。”
僧人麵露難色,狠狠瞪了髒道士一眼,沒好氣地催促:
“都同你說了,莫要再過來惹事,居然還敢來?!”
“是容著他,還是要借他來顯露胸襟啊?”
真陽悄聲嘀咕了句,也沒多大聲,卻足夠在場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那僧人原本不算好看的臉色,頓時更加陰沉了些。
他本欲開口斥責。
卻又因真陽站在燕望歡身後,而不好開口。
隻能等著燕望歡親自出言,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
然而燕望歡不僅沒訓斥真陽,反而笑道:
“多謝贈言,我替兄長記下了。”
“你這女娃娃,倒是懂事。”
髒道士笑得更加開懷,將檀木珠串送到燕望歡麵前,他意味深長地說:
“就是得小心著,那血光之災呦!”
血光之災?
這言辭可不得亂說。
汾月和真陽都是心下一驚,還想要開口再問時,髒道士卻轉了身,邁著晃晃蕩蕩的步子,卻走的相當之快。
他們想要去追,燕望歡搖了搖頭,阻止道:
“不用去了,他不是那邊的人。”
“那他怎會知曉……”真陽張了張嘴,瞥了一眼站在附近的僧人,他壓低了嗓音,道:“主子,萬一他和六皇子有什麽聯係,還是抓回來問一問吧?”
“既是的話,又何至於來提醒我?”
髒道士的背影已徹底消失,燕望歡也沒有想讓誰去尋,目光落向似在出神的陳元北,道:
“到其他地方去走一走吧。”
“哦?好的。”
陳元北這才回過神來。
他雖說不信髒道士那些瘋言瘋語,但仍止不住,將心思落在上麵。
但他還是很快止了那些紛擾,笑道:
“據說,這間佛寺的竹眠糕做的不錯,味道很是清爽,我晚些讓人送到到你那裏去。”
“好。”
陳元北遣退了想要跟著帶路的僧人,帶著燕望歡觀賞過一圈,然心頭被旁事占了幾分,再沒了方才的活絡。
他們走至寺廟後。
眼看著將要回去廂房。
陳元北終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望歡,你說方才那道士的那些話.……”
“四哥,算卜一說,信則靈,不信則不靈。”
燕望歡知他要問些什麽,不等陳元北將語言組織好,率先道出了想法。
陳元北微一頷首,認同她的話,但還是既好奇又忐忑地追問了句:
“望歡可信?”
一陣清風拂過。
撩起燕望歡的一縷碎發。
她鬢邊的點翠流蘇碰撞在一起,發出無比清亮的動響。
在這一片盛景當中。
陳元北聽到燕望歡清冷的嗓音響起。
她說:
“我向來隻相信.……人定勝天。”
短短四字。
含了太過磅礴的傲氣。
陳元北睜大了眼,看這近在身邊的燕望歡,卻宛如瞧見了一隻翱翔在九天之下,與日月爭輝的鶴。
“望歡果真了不得。”
他喟歎一聲,原本充斥在胸腔當中的愛慕,漸漸被敬佩所頂替。
同燕望歡站在一處,感受著她的性情與胸懷,他頓時覺得,他的那些喜愛,簡直如同皓月旁的殘星,不值一提。
“我自愧不如。”
“兄長有才情有抱負,又是真正的赤子之心,比我這隻顧自己的疲懶之輩,要值得敬佩的多。”
燕望歡微一彎身,道:
“我先回去休息了。”
眼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很快。
就要徹底消失在門扉當中。
陳元北心頭一動,忍不住追上一步,問:
“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忽然問出這話來。
惹得汾月和真陽對視一樣。
都悄然挪了腳步,擋在了燕望歡和陳元北之間。
似乎也察覺到這話古怪,陳元北低咳一聲,急忙解釋道:
“我知道這樣問有些唐突,可能會讓你懷疑,但我早就知曉你不是我的妹妹,我隻是想多了解些你,沒有其他的意思!”
他話吐的太焦躁。
以至於被自己嗆了嗓子,咳了老半天,一張白麵皮都紅了個徹底。
陳元北此時這副模樣,實在不像有威脅的樣子。
真陽打量他一番,又望向汾月,指了指腦子,小聲問:
“這不好?”
汾月歎了口氣,想著真陽畢竟和陳元北沒見過幾次,還是解釋了句:
“偶爾。”
陳元北好不容易緩了緩,咳的沒那麽厲害了,就連忙擺著手道:
“我不問就好了,你切莫多心。”
他知曉這話過了界限,戳破了彼此之間,那份心知肚明的界限。
但他也是一時心熱。
對燕望歡實在過於好奇,想要多了解她些,才會一時之間口不擇言,將問題講了出來。
生怕燕望歡懷疑,陳元北用力捶兩下胸口,頂著漲紅了的臉,再次解釋道:
“望歡,你就當我喝醉了酒,在這裏說醉話,可千萬莫要惱我,若是不高興的話,你罵我.……”
“燕望歡。”
燕望歡不等陳元北把話說完,已經溫聲打斷,她走回幾步,將一張帕子遞到他的麵前,又道:
“現在,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四哥身上了。”
燕望歡?
這三個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般。
直接擊在了陳元北的身上。
他又驚又喜。
驚的是燕望歡竟真將姓名,告知給了他。
喜的也為她的信任。
雖這名字實在耳熟了些,好像曾經在哪裏聽到過一般。
但陳元北此時已來不及多想,隻接了帕子,連連點著頭。
“我定然不會同旁人說!就算是千刀萬剮,我也會為你保密!”
“那就謝過兄長了。”
燕望歡仍是唇角含笑。
倒是汾月和真陽,都是麵露奇異之色。
臨進去廂房前。
還多看了陳元北幾眼。
他滿心歡喜,知曉了燕望歡真正的姓名,好似同她之間的距離,也縮減了不少,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陳元北一顆心跳的飛快。
熱血陣陣上湧。
半天都緩不過來。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等到將要離去,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麽。
“燕望歡?”
陳元北的雙眼越瞪越大,神情也逐漸變得驚駭莫名。
“長平郡主?!”
“說起來,這陳元北還有些沉穩,聽到了主子的真名,都沒什麽特殊反應。”
真陽坐在案前,托著下頜,笑道:
“我還以為,他得被嚇壞了。”
“他畢竟是陳家人,按理來說,還是聽過主子的名字才對。”汾月也有些驚訝,不過她也未多想,道:“主子,就這麽告訴了他,當真沒有問題嗎?”
事關身家性命,汾月不得不多在意些。
雖這段時間相處下來。
她大抵可以相信陳元北的為人。
“我畢竟不是真正的陳家人,若想之後聯係更深些。總得給露出一些表示才行。”
燕望歡提起筆,在宣紙上滿滿落下一字,之後又道:
“陳元北,可以信任。”
汾月眼中有精芒一閃而過,幾乎是一瞬間,就理解到了燕望歡的意思:
“主子是想,要陳家徹底倒向殿下?”
“但是殿下並不想要皇位啊。”真陽撓了撓頭,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來,“就算是有了陳家的幫忙,又能如何?”
“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汾月投過去一個看傻子的眼神,道:
“就比如說六皇子,你當他為何要對付主子,不就是為了讓陳家和殿下不能結成姻親。”
她不願同真陽這個腦子不好的多言,看了一眼燕望歡正在寫的字,汾月喃喃道:
“身在高位者,半點不由人。”
“什麽意思?”
真陽湊過頭,看不懂燕望歡落筆的心思,他卻瞧出其他的端倪來。
“主子的字,和殿下的還真像。”
汾月也點點頭。
燕望歡和況錚的字,都是走的灑脫大氣一脈,筆走龍蛇間,自有磅礴之勢。
隻看上一眼。
既能覺出幾分浩然來。
真陽看的心熱,湊到燕望歡身側,笑道:
“主子,你也教一教我,我也想寫出這樣的字來!”
燕望歡將毛筆遞給他,正欲開口,房門在此時被從外敲響。
一小和尚手拎食盒,看見汾月後,他仿被驚到了般,立刻垂下頭,小聲道:
“施主,陳公子讓我過來送點心。”
“多謝小師傅。”
汾月向小和尚告了謝。
等他遠走,才快步回了廂房。
她才一打開食盒,就聞得陣陣清香氣撲麵而來。
汾月眼睛一亮,讚道:
“這點心可是竹眠糕?倒是好聞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