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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洋蔥要放爛

  人約年少的時候,為什麼會那麼脆弱?為什麼會那麼敏感?


  可能是我們害怕孤獨,我們恐懼背叛。


  因為只剩一個人的時候,你只能走一個人寂寞的路,唱一個人小聲的歌。


  眼淚流給自己看,心事說給自己聽。


  找遍了,孤獨找遍角落也無處安放,逃開了,背叛走到天涯卻無處可逃。


  可原來都是自找的,那年的謊言是只白色的蝴蝶,蝴蝶煽動翅膀,引起一場長達七年的流年風暴。


  她就說了她不想聽答案。


  魚小滿伏在欄杆上,長黑的頭髮被夜風吹得凌亂飛起,遮了滿臉,夜裡的湖面很靜,周圍很嘈雜,她喝了點酒,卻流不出淚。


  還是白天那個餐廳,夜裡不太像餐廳。


  湖邊的桌邊上坐了不少的人,從最近的寫字樓里湧出來的白襯衫上班族,三三兩兩中文不太利索的外國留學生,一些打扮很濃的姑娘,點上幾杯啤酒,白天的餐廳成了夜裡戶外的酒吧兼宵夜店。


  魚小滿手捏著一隻啤酒瓶的頸口,在欄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眼睛里空得像黑漆漆的湖面,什麼都沒有。


  紀瀟黎已經走了,走的時候渾身濕漉漉的,還氣急敗壞地喊「魚小滿,你等著!」


  魚小滿還留在這裡,倒不是真的等著紀瀟黎了。只是突然之間什麼都不想干,不是累,卻渾身的脫力感。


  「Hey,Uh~try this(嘿,嘗嘗這個).」一個英俊的大男孩也伏上欄杆,遞給她一顆包著彩色的塑料紙的糖。


  魚小滿側頭,對方的笑無害而討人喜歡,下巴指指她手裡捏的苦啤。


  魚小滿接過,「How is it?sweet?(怎麼樣,甜嗎)」對方問她。


  是蜜桃味道,甜味在味蕾舌尖散開,沖淡了啤酒的冷清,魚小滿點頭謝謝:「sweet(甜).」


  「Oh,real,just like you.(噢,是的,就和你一樣)」對方的咧著嘴笑了,讚美道。


  非常地道自然的美國式搭訕,魚小滿有種回到了美國和海瑟薇泡吧的情形,恍惚。


  「thanks again.(再次謝謝)」,抬了抬酒瓶,抿唇,仰頭喝了一口。


  清涼的酒液順著白皙的脖子流下,夜裡有風吹的髮絲不時在那裡纏繞,難怪有人給她遞糖了。


  夜晚總讓人有所放縱。


  「You』ve been looking upon me for a whole day,did you fall in love with me at the first sight?(你已經看了我一整天了,你對我一見鍾情?)」


  魚小滿轉個身靠在欄杆上,夜風裡大聲問。


  「Uh,I guess so.(額,我想是的.)」英俊示好的男人摸摸鼻子,笑。


  也就是說從她就把個桌子一掀,腳往椅子上一踩,把紀瀟黎的領子一提,然後「刷拉」一聲,暴力地丟進湖裡的那時候起,這個人就看著她了。


  「muscle girl((你喜歡)肌肉女孩)?」


  魚小滿問,不等Ken回答又搖搖頭,眯著眼睛笑:「when you see me,feel one sight to the whole life? you do,I make you my boyfriend.(你看見我的時候,有一眼就是一生的感覺嗎?有的話,我做你女朋友啊。)」


  老外一愣,坦誠地搖頭,擺手,開玩笑,「No.Uh,no.maybe,one sight for one night.(不,呃,沒有,一眼一晚上倒是有可能。.)」


  所以啊,做愛和愛,不就是一晚上和一輩子的衝動么?


  「but I did(但是我有)!」魚小滿也笑,喝了一口酒,大聲笑:「one sight for the whole life.(一眼一生,我有!)」


  ……


  是的,她有。像是炫耀似的。


  那種感覺太宿命,遇見他的第一眼,腦子裡就劃過了一生。


  話匣子打開,魚小滿突然很想喝著酒講話,講很多很多話。


  和天南海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聊天有時很好,什麼都可以借著三分醉意說,什麼都能趁著你不清醒的時候聊。


  講今天,講從前,講被她扔下湖的紀瀟黎,講她一見鍾情的簡律辰。講她找不到的閨蜜海瑟薇,講她那愚蠢錯過的遺憾青春。


  可是啊,陳年往事這種東西翻出來,有時和想象的並不一樣。它一點都不醇,一點都不芬芳。填不滿,理不完。


  比深藏酒窖里開了封的老酒還要烈,灑在傷口上,撕裂的疼,澆在心口上,灼人的燙。


  哭又哭不出來,嘆又嘆不去……只能一口一口地抿咽,埋葬在肚子里。


  白天里,紀瀟黎推過酒杯和酒瓶,魚小滿好久,才認真地抬眼望她:


  「你覺得你告訴了我這些,就等於成全了簡律辰和我嗎?」


  「是。」


  「你覺得我潑你一杯酒,我就能舒坦些嗎?」


  「不是。」


  「你覺得告訴我真想,我的負罪感會輕一些,而他母親和我會緩和些嗎?」


  「是。」


  「你覺得你講清楚,道了歉,過去發生的就沒發生,誤會就不是誤會了嗎?」


  「不是。」


  「但就眼下的情況來說,其實可以皆大歡喜,所以你道了歉,你覺得我就應該原諒你?」


  「是。」


  「你覺得我現在是個善人嗎?」


  「……不是。」


  「很好。」魚小滿吐了一口氣,「現在你的想法和我的態度,很清楚了。」


  紀瀟黎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所有回答『是』的問題,在我這裡的答案都是『不是』;你所有回答『不是』的問題,很榮幸,我們想法一致。」魚小滿說。


  「……」紀瀟黎面色更壓沉了,「魚小滿,我是帶著誠意來的。這件事我會和簡律辰的母親也說明,她以後恨的會是始作俑者的我,不是你。你還么歉疚嗎?她母親還會那麼恨你嗎?我成全你,你就不能成全我?」


  「告訴我一個如果沒有魚清明,你會隱瞞我一輩子的事實,這是你的成全。」


  魚小滿重重緩緩地點著頭,總結。「在你所謂的成全下,我能和簡律辰在一起。所以你要求我也回報你一個成全,讓你能和魚清明在一起。」


  她又呷了一口紅酒,「最後,你認為能和魚清明在一起的關鍵就是我的『原諒』,所以你來了,而你覺得你道了歉,我就應該原諒你。」


  魚小滿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手指停在高腳杯的杯腳上輕輕摩挲,動作輕柔又沉凝,然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紀瀟黎,到底誰教給你的流氓邏輯?」


  ……


  那真的就是流氓邏輯啊,紀瀟黎萬年不變的邏輯——所有東西都是圍繞著她為中心,為了她的幸福,為了她的目的。


  魚小滿分析得太犀利,說得太冷靜了,這讓紀瀟黎很多漂亮的話和表演全都揭開了表層的偽裝,回到了實質。


  紀瀟黎那時的難堪和慍怒她看在眼裡。


  魚小滿又失望地開口:「瀟瀟,其實……你一點沒變啊。」


  自私,自我,掌控欲,受害視角,理所當然。


  那話里的失落讓人有一種被輕視,鄙夷的感覺,紀瀟黎深深皺眉,終於忍不住拔高音調站起來:

  「你憑什麼這麼評價我?對不起我也說了,魚小滿,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原不原諒一句話,我來一趟,並非沒有花勇氣!」


  「你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別幼稚!就算你要先生氣要潑我酒,我接著。我已經做出了妥協,我承認,我就是為了魚清明!那又怎樣,沒有他,憑我和你的關係,我一輩子都不告訴這事,你不是早知道,扮什麼受害者?……,你不能否認,這樣對大家都好,所以魚小滿,你別蹬鼻子上臉,別作!」


  「看清事實……對大家都好……」


  魚小滿一腳踏上椅子,倒盡一杯紅酒到嘴裡,抿著嘴角笑。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紀瀟黎。你知道為什麼這是由你現在告訴我我才得知,而不是早早的,簡律辰告訴我呢?」


  「……這。」紀瀟黎一愣,明顯沒想到過這個關鍵的問題。


  魚小滿又笑,聲音緩緩地:

  「可能是因為,他早就料到了我像今天不會原諒你一樣地,不會原諒我自己吧。」


  「……」


  話音落下,魚小滿已經全如之前預想的那樣,踩著椅子,越過桌子,一把揪住紀瀟黎,在所有人反應之前,「嘩啦」一聲給重重推越欄杆,扔到了湖裡。


  紀瀟黎果然還是不負所望地惹怒了她。


  電光火石的事情,尖叫,落水聲……魚小滿漠然望著湖裡渾身狼狽浮起來,驚怒地沖她破口大罵的紀瀟黎,面無表情,接著說。


  「又或者是因為,他母親,承受不住一波一波這樣的『驚喜』。無論什麼原因……總之,就算真相是包裹在一層一層皮中心的洋蔥,永不見天日,簡律辰,也不會選擇再剝開的。」


  魚小滿淡淡的,聲音不大不小。紀瀟黎嗆了幾口水,還是聽見了。


  「那是他的保護,也是我接下來的選擇——我不會再找她母親敘述更深的什麼前因後果了,你罵我作就作吧,總之,我沒法像你一樣心安理得。因為下次,我不保證我還能把她救回來。」


  「咳咳……魚小滿你、你是神經病吧!?剝開又怎樣,那就是真相!你神經病把我推水裡,想謀殺啊!」


  紀瀟黎突然被丟進水裡,狼狽萬分,重新破口大罵。


  「不啊,你水性那麼好。我推你,只是因為你沒意識到,剝洋蔥,是會讓人流眼淚的啊!」


  魚小滿雙手抱胸大聲朝她喊,歪著腦袋近乎無辜,聲音又小了下去。「所以,你執意要剝,我很生氣,就只好把你丟水裡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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