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ever,forever
「……那又怎樣!那又怎樣!你們都是膽小鬼,事實就是事實,說出來總會有人受傷,我才不在乎!」
紀瀟黎水性很好,在水裡沖她大喊大叫,之前的淑女形象全無,岸邊一片騷動。
「是啊,說到底,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魚小滿在岸上望著她,內心越暴動,面色越沉冷,她望著紀瀟黎,一字一句:
「所以我不打算原諒你,不打算祝福你,更不打算,把我哥栽到你手裡。」
……
紀瀟黎上岸的時候,一身的水,套裝妝容全都不能看了。打又打不過魚小滿,只能氣急敗壞地咒罵離開,走了幾步,魚小滿突然沖她背影輕聲說:
「瀟瀟,別去找沈婉秋。」
頓了一下,又說:「你夠壞了,可至少在她心裡,你從來都是個好姑娘。」
……
故事講完,天色已晚。
魚小滿已經移回了椅子上,和老外對著喝酒。她伸手,湖面上的風從手指尖漏過去,啤酒灑了一些。
「your cell phone has been ringing(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一直聽故事的老外提醒她。
魚小滿摸出手機瞧了瞧,摁滅,吐舌。「the man on my story(我故事裡的男人).」
……
簡律辰大晚上的能找到她她絲毫不感到驚訝。鎖定位置,海瑟薇經常幹這種事情。
「我不明白海瑟薇為什麼聯繫你也不願意聯繫我。」
魚小滿冷冷地把手機砸他身上,無視簡律辰並不好的臉色。
彼時已經接近凌晨,餐廳快要打烊,只剩魚小滿一人托著腮望著湖。簡律辰應該是從家中出來,穿得很薄,看著冷峻又瘦長。
他真的,從來都對她放不下心啊……藏在魚小滿冷怒表情下的凝然和洶湧暗潮,簡律辰看不到。
律辰,真的希望,從來沒有遇見你。從未遇見,我從未傷害,你從未深陷,而我們,從未塗圇。
「那也要給你打電話時聯繫得到。」
簡律辰任她手機砸中,看著桌上一堆的空瓶,狠狠皺眉。
上前把她手裡的酒瓶收了扔開,去前台結了賬,再返回把她拽起來。「酗酒,你厲害。」
「小酌謝謝。」魚小滿糾正,皺著眉把手臂用力抽出,不以為意地重新坐下。「酗酒至少要醉,我沒醉。」
「我讚美你的酒量和酒品。」簡律辰譏諷說。
「謝謝。」魚小滿不以為意,神情冷艷得起身靠到欄杆,頹喪地摸出一包……煙。
這還是剛才找那老外要的,因為魚小滿講完故事之時,滿心惆悵,嘆了一句「此處應有一支煙。」
……於是人家給了她一包煙,可惜了這貨不會抽,便留著了。
只是現在見到簡律辰,她想抽煙的衝動陡然又很強烈,像從心底升騰起來。
可能她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壞女人,從前到現在,根本不配說愛他。
「……」
魚小滿的動作成功讓簡律辰陷入了幾秒的默然。
幾秒后,他更大力地把她重新拽過來,魚小滿磕磣了兩步,差點撞上他。
他一把抄下她手裡的煙盒塞進口袋,把她的包塞進她手裡,冷峻道:「回家。」
「家?家是你的。」
魚小滿偏不走,扔下包,仰頭冷然望他。「煙是我的,還給我。」
簡律辰低頭看她,眼睛漆黑不見底。
「沒收了。」
「沒收,你是我什麼人?」魚小滿寒聲問,渾身像長了刺。
簡律辰眸子黑黑的,望著她好一會,篤定道:「未來的男人。」
「……」
玫瑰遇上荊棘了,針尖對上麥芒。
魚小滿被嗆得有點呼吸不暢,口舌之利遭遇斷仞之戟,只得更加冷笑:「我喜歡你的幽默。」
「謝謝。」他同樣回。
「可那煙是我的,我想抽煙,所以還給我。」魚小滿伸著手掌心向上,很執拗。
「別讓我發火。」簡律辰眸色暗沉,「你不會抽。」
「學啊!」
魚小滿捋一捋頭髮,眸光瀲灧寒冷,不耐煩地直接伸手去他衣襟里摸。
這種做對越來越帶著冷硬的火藥味和摩擦,似乎有股難以名狀的情緒與抵觸,讓魚小滿暴躁得不像魚小滿。
簡律辰今天本來也心情欠佳,讓她別惹他發火,她偏要。他捉住那隻刺蝟不太安分的手,推開,冷眼盯著她。
「就准你抽煙?」
她不怕死地同樣回以冷眸對峙。「我要抽,你管我。」
互相瞪到眼睛痛了,簡律辰突然覺得幼稚,轉過身重重吸氣。抽什麼煙,她這是要抽風。
「呵。」他摸出那包煙,抽出一支飛快地點燃,自己吸了,望著黑漆漆的湖面,棱唇吐出一串白霧。
心情極度鬱結。
「要學?」黑夜裡,一片寂靜,青霧繚繞之間,他問。
魚小滿挑聲道:「要啊。唔——」
……
下半截話驀然被堵了。
簡律辰吸了很大一口,忽而轉身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了上去。不,不是吻……他把肺里的一大股白煙猛地灌進她嘴裡,又凶又狠。
一股陌生又濃烈的煙草味道瞬間席捲口腔與呼吸道,魚小滿猝不及防。
「唔……咳咳!」
不到三秒她就彈開了,喉嚨里嗆得她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氣管要裂了!
她猛烈地捏著脖子狼狽地咳嗽,疑心他剛才是想殺了她。
「還學不學了?」
簡律辰居高臨下冷睨她,問。
「……」魚小滿不說話。幾秒后,扯過一旁的皮包,爬起來抬腳就走。
車在那邊,她走的卻是反方向。
簡律辰踩滅煙蒂,幾個箭步從身後大力拉住她。
猛地握住手腕的時候,魚小滿卻突然轉身,倏忽撞進他懷裡,大力抱住了他。
……
簡律辰腦子一空,神情倏然僵硬。
湖面起風了,捲起了她凌亂的發,攀上他的臉頰。寂靜的湖邊座椅皆空,只剩身後的霓虹在夜裡無聲地眨。
而前一秒還渾身是刺的魚小滿此刻緊緊箍著他的腰,力氣從未如此之大。像要用盡她全身的力氣,要像揉碎她自己。
對面的湖燈在閃,她在顫。
「律辰。」
她開口,額頭落在他懷裡,聲音埋在他心口,以致於簡律辰隱約聽到了叫喚,卻一句內容都沒聽清。
魚小滿輕聲說的是:「真希望我從來沒有離開你……更希望,我從未遇見你。」
……
簡律辰被她突然抱住原本很詫異,卻沒動,任她抱著。許久,感到胸前一陣涼意。似乎是淚。
他一怔,把魚小滿拉開一點,一手伸到胸口,一手去抬魚小滿的臉,想確認。
他剛剛想這麼做來著……
「嘩啦!」一聲。
湖面濺起一陣水花,他被魚小滿猛然大力地,給推進了湖裡。
……
什麼鬼?!變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心情變戲法也沒法變得這麼快的!……簡律辰抹一把水從湖裡冒出來的時候,幾乎是憤怒的:
「魚小滿!你神經病?!」
聲音響徹在寂靜的湖面,這種憤怒真是人生少有。
「我神經病,你不是早知道?」魚小滿站在欄杆邊哈哈望著他。
她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這次是朝著車的方向。
「……」
簡律辰真覺得,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大群的草泥馬這種生物了。
一千隻,不,一萬隻!
他是瘋了才會覺得魚小滿在哭!她現在這副讓人恨不能拿鞋拍的臉,哪裡還會哭?!
……簡律辰發現今晚的魚小滿很危險,像顆讓人摸不清的手榴彈,睡碰誰倒霉。
他脾氣不好,她比他更差。
他回到車邊的時候,她直接窩到後座上去了,離他離得遠遠的。偏頭望著窗外,不看他一眼。
簡律辰吞了一口氣,也沒吭聲,關門,發動汽車,渾身濕透。
轉角的時候,從後視鏡上看到魚小滿的一張臉,白象牙,靜似木雕。
光亮的路段上,燈光不再忽明忽暗,他終於看清,有些意味不明的東西在她眸底流淌,洶湧又悲傷,苦澀又蒼涼。
他皺眉,感覺她比剛才的湖水還要涼。
心頭剛剛升起一股探尋,不由得多望了兩眼。
「嗤——」的聲音,車身刮著路邊花壇的邊沿一晃,劃出一條尖銳的聲響。
剛扶正方向盤,路口轉眼紅燈又閃了。
「剎車啊!看我看嘛,能吃嗎?!」
魚小滿吼,簡律辰很快踩下。
魚小滿身子猛烈一晃,臉「嘭」地撞上玻璃窗。
「卧槽!」
她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會不會開車?
簡律辰眉角一抽,很快扶正方向盤迴頭。「你再罵句試試?」
……
簡律辰火氣徹底升起,兩人的戰火徹底引爆了。
魚小滿頓了頓,鼓著腮幫子誓死作對:「車技是120教的么,花壇也得給你讓道?」
簡律辰:「……」
簡律辰居然無言以對,她仗著她是個被他剛剛車技禍害的受害者。
「又不是在考證,看見障礙也不躲,還非得保持十秒直線行駛?」
簡律辰:「……」
「綠燈也不剎紅燈也不剎,這紅黃綠的三個燈,就沒個你喜歡的色兒?」
「……」
……,……,……
簡律辰一頭黑線地徹底閉了嘴,硬著頭皮繼續開,也沒再回頭。
他只是在想:忍住,一定要忍住,別和她一般見識。
魚小滿……她是故意的。
是,她是故意的,可是……都這麼故意了,還惹不怒你么,還不能讓你討厭我么,簡律辰?
魚小滿重新把頭靠在車窗上,覺得有點累。再度盯著車窗外,黑夜歸於一片寂寂無聲。
「魚小滿。」半晌,簡律辰突然心平氣和地開了口。
魚小滿眼神瞟回來望了他一眼。
「不準抽煙,以後也不準。」他說。
這不讓那不準,這架勢……魚小滿牽了牽嘴角:
「你真準備,在霸道總裁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啊?」
「……」
這是個沒看過瑪麗蘇小說的大老闆,純粹因為無厘頭而不能回答的問題。
「霸道……總裁?」他問。
「嗯,言情小說里,少女殺手類的人物。」
魚小滿眼神飄了回去,覺得有點困,懶懶挪了一下姿勢給他解釋。「比較典型的特質:千金一擲,狂炫酷拽,高冷霸道,厚顏無恥,死不講理……」
「那種人,我不認識。」
簡律辰斷然撇清。
「這種口氣,最典型的特質。」魚小滿說。
「……」
「叫什麼簡律辰,改名葉良辰吧。」魚小滿又含糊地咕噥了一句,閉上了眼睛。
簡律辰默了好一會,才謹慎地問:「……葉良辰是誰?」
……
葉良辰啊,霸道總裁啊,魚小滿迷迷糊糊地想。
見魚小滿睡著了,簡律辰也不再問。
過了一會見她睡熟,才停下車,把車裡唯一一件帶出門沒穿的干外套給蓋她身上了。
蓋好之時,手指自然地給她撥順了她額頭邊的頭髮,無人聽見的時候,聲音才輕得像羽毛:
「煙草很嗆,總愛哭,你抽煙會很醜。」
魚小滿沒了聲音,眼皮沒動,臉上痕迹幹了,心裡卻慢慢濡濕一片。
律辰,為什麼知道你這麼愛我,想抱住你的我,卻更沒勇氣?
最美好的祝福語不過是,願你被世界溫柔以待;最溫柔的對待不過是,有人曾經,做過那個溫柔待你的世界。
曾經?她現在知道了,不是曾經。
Ever?Forever。
最後一段和喝酒老外的對話:
——「your cell phone has been ringing for minutes(你的手機一直在響).」一直聽故事的老外提醒她。
魚小滿摸出手機瞧了瞧,摁滅,吐舌,沉凝。「the man on my story(我故事裡的男人).」
「oh.why.(噢,為什麼(不見他呢/不勇敢點呢))you earn it!(你值得的)」對方跟著笑聳肩膀,鼓勵。魚小滿只是搖頭。
「no interest(沒興趣)?」
「no courage(沒勇氣).」魚小滿說。
「ever?」
「forever.」
魚小滿當時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