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隻為了嫁禍於她
房間裏靜謐一片，隻有燈芯燃燒的啪啪之聲。
南宮諾執起她的手，問：“喜歡嗎？”
她抽回自己的手，淡淡一笑道：“其實我更喜歡住在原來的地方，那裏有幾株海棠，夜間會有一種清香。”
“你喜歡海棠？”南宮諾清雅笑問。
她的心裏仿佛被刺了一下，她喜歡海棠，可是她更喜歡桃花！然而那一世，她在桃花之畔跳下懸崖，那十裏桃花已經是她心中永遠抹不去的殤。於是，她隨意點頭，說道：“海棠花姿瀟灑，又素有花中神仙之稱，自然是喜歡。”
她雖然淡定回答，可是一舉一動中，卻隱隱有些防備，似乎不敢靠他太近。南宮諾玩味一笑，道：“你怕我？”
霧汐微微一怔，隨即道：“王爺何出此言？霧汐入住碧瀚樓，原本就是為了伺候王爺，王爺若是有事，吩咐就是了，霧汐又何需怕？”
她一席話，又將他們的距離拉開好遠好遠。南宮諾心中隱隱有些不悅，她一直都是在做自己分內的事，那麽，這些分內事中，又有幾件是她的真心？
他驀然轉身，走向了裏間，一夜無話。
那一夜，霧汐靜靜地躺在軟榻上，原本就少眠的她，換了一個環境更是難以入睡。南宮諾調她來碧瀚樓的原因，是因為夜間需要人使喚，所以她原本以為南宮諾會叫她端茶遞水，可是南宮諾卻沒有。
夜色下，他們中間僅僅隔著一麵門簾，相距如此近，卻又那樣遠……
霧汐直到淩晨方才閉上雙眸，淺淺入睡。當她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她推開窗，卻驚訝地發現，原本長在前苑的幾株海棠花，一夜之間被移栽到了碧瀚樓。難道，昨夜自己一句話，南宮諾竟……
她的心中有種抽絲一般的疼痛，南宮諾，淡漠如你，為何也會如此？
她暗暗一歎，然後下了床。裏間的大床上早已空空如也，南宮諾不知何時已經起床離開，隻剩下微微有些淩亂的床被。霧汐走過去，將那床單撫平，然後又整理被子軟枕。就在這時，一塊輕柔的絲絹從枕下飄落墜地。
潔白的絲絹上，一枝粉色的桃花開得那般絢爛。
霧汐眸色一滯，彎下腰時，雙手亦有些顫抖！這絲絹，竟然是她的！六歲那年，爹爹命人繡了這塊絲絹送予她，白色的絲絹上，一枝粉紅色的刺繡桃花。爹爹說，願她一生如桃花般絢爛美好！也就是在那一年，皇上宴請文武百官，她隨爹爹入宮玩耍時，遇到了一個傷心哭泣的男孩，絲絹亦是在那時遺落……
難道，當年的那個男孩，竟是南宮諾？難怪他會知道爹爹曾經說過的話，難怪他說：眼淚是弱者的托辭，微笑才是強者的武器。如今的他，在玩笑間便可傾覆天下，難道，當真是因為十二年前的那句話？
霧汐愕然歎息：原來，他們相識，竟然那樣早！
這時，一抹粉色的身影走進房間，霧汐還來不及抬頭，手中的絲絹早已被人奪去。“你好大的膽，竟然敢動王爺的東西！”說話的人，是蘇蘇。
霧汐隱去了內心的波濤洶湧，天色還這樣早，她竟然就來了。看來，這宣王府的任何動靜，都逃不脫蘇蘇的眼睛。
霧汐眸色平靜，緩聲道：“蘇蘇姑娘誤會了，是方才收拾枕頭時，這絲絹不小心落了下來。”
蘇蘇聞言，眼睛裏精光一閃，隨即譏諷笑道：“你可知，這塊絲絹對王爺而言，非比尋常？”
霧汐沒有說話，蘇蘇哼了一聲，繼續道：“聽舒公子說，這塊絲絹王爺已經帶在身邊十二年了，而且這十二年來，王爺一直都在找這絲絹的主人。所以，你應該可以想象，這個人對王爺而言，有多重要？”
霧汐心中激蕩萬分，十二年，那樣長的時間，他竟還未忘記。這時候，她忍不住有些可憐起蘇蘇來了，這個女人，應該怎麽也不會想到，她霧汐，曾經就是這塊絲絹的主人吧。
蘇蘇冷冷地看著霧汐的反應，笑道：“怎麽，你很失望麽？”
霧汐終於抬起雙眸，問：“蘇蘇姑娘覺得，霧汐為何失望？”
“你當然會失望！”蘇蘇不屑地掃了一眼，道：“因為和這絲絹的主人相比，你永遠都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婢女！就算王爺讓你住進了碧瀚樓，就算他讓你伺候左右，也絲毫不能改變你的身份！”
蘇蘇越說越激動，昨日之事，她已經受盡了屈辱。想不到一大清早，又有消息告訴她，霧汐竟然搬進了碧瀚樓！她隱隱感到，南宮諾這一次並不是在玩笑，他對霧汐，當真是認了真。否則，以他的城府，絕不會輕易讓一個婢女如此涉足他的生活！
可憐她蘇蘇等候了三年，犧牲了三年，到頭來，卻抵不過一個入府一個多月的賤婢！她的心中充滿了委屈，突然間她陰冷一笑，揚起那塊絲絹道：“霧汐，若是你一不小心，將這塊絲絹扯破了，你說王爺會怎麽樣？”
“你……”霧汐神色一變，心跳仿佛漏掉一拍！
也就在這時，蘇蘇眼神驟冷，雙手用力地向那絲絹扯去！
“不要！”霧汐騰空而起，直取蘇蘇手中的絲絹！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如此緊張！是擔心南宮諾怪罪？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蘇蘇嘲諷一笑，急速轉身，躲避開去！她的動作一氣嗬成，那身形、那步法，哪裏還有當初花園宴席上柔弱不堪的影子？霧隱隱有些驚訝，想不到蘇蘇也有武功。看來南宮諾身邊，無一不是深藏不露之人。
眼看蘇蘇就要將絲絹撕毀，霧汐猛然向前一撲，不想蘇蘇故意玩起了虛招，讓霧汐整個人向前撲去，幾乎摔倒！霧汐有些微惱地說道：“你既然愛他，為何要毀去他的心愛之物？難道為了嫁禍於我，你便可以什麽也不顧？”
蘇蘇眸色一沉，霧汐的話仿佛戳到了她的痛處。
霧汐繼續道：“我住進碧瀚樓，不過是盡一個婢女的本分，對於王爺，我絕無非分之想！蘇蘇姑娘既然對王爺一往情深，就應該把心思用在王爺身上，而不是用這些陰險手段陷害他人……”
蘇蘇冷冷一笑，“沒有非分之想？昨日在凝香館，你當我是瞎子麽？”
“我……”霧汐百口莫辯。
蘇蘇陰冷道：“昨日你能從窗戶潛入凝香館，想必是有些輕功了？隻是不知，你的打鬥功夫又如何呢？”
話音落下，蘇蘇突然冷厲出招！這一次，她倒不急於和霧汐爭奪那塊絲絹，而是招招進攻，每一招都逼近霧汐要害之處！霧汐刹那間有些步法紊亂，她雖然學了些粗淺招式，但是和蘇蘇相比，毫無抗拒之力。此時麵對蘇蘇的進攻，她隻能憑借體內暗力，步步退去！
論起來，蘇蘇的武功也並不算高妙，但是對付霧汐足以！不出五六招，她便將霧汐逼至牆角，口中輕哼一聲，霧汐，看你還怎麽逃！下一秒，她狠狠地揚起手，一掌急劇而下！
“啪啪啪……”這一刻，一陣清脆的擊掌之音突然傳來！蘇蘇的手像是被人捉住一般，就那樣僵持在半空中。回身看去，一襲白色的身影站在門口，倚門而立，一臉看好戲的神態。是舒莨！
而在站在舒莨身邊的，是一身玉帶束腰錦袍的南宮諾！他看起來麵色無波，不過那雙冷眸卻是緊緊地盯著蘇蘇手中的絲絹！
舒莨笑道：“想不到一大清早，碧瀚樓就有這樣好戲，當真是精彩，精彩……”
蘇蘇整個人像是嚇呆了一般，站在原地猶如一尊冰雕。而霧汐，亦是有些忐忑地看向冷漠不語的南宮諾，當他不說話的時候，更加讓人恐懼不安。
南宮諾冷冷地走進來，輕輕揚手，從蘇蘇手中將那絲絹取了回去！
蘇蘇這才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王爺恕罪，這絲絹，並不是蘇蘇拿出來的，蘇蘇知道這絲絹對王爺的重要性，方才隻是在保護它……”
霧汐聞言雙眉一皺，沒有說話。而舒莨靜靜地看著，嘴角漾起了笑容。
南宮諾將目光淡淡地掃向蘇蘇和霧汐，最後，他對霧汐道：“你來告訴本王，方才發生了什麽？”
霧汐十指一握，有種徹骨的冰寒，她上前一步，清幽道：“絲絹是霧汐拿的，蘇蘇姑娘隻是在警告霧汐，不要隨意碰王爺的東西。”
“哦？”南宮諾波瀾不驚，不過心中卻暗暗驚訝--方才他在門外，分明看見蘇蘇招招淩人，甚至幾乎一掌劈下，想不到對於這一切，她竟隻是如此輕描淡寫地帶過。
蘇蘇亦是一驚，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向霧汐。為何如此好機會，這女人竟不利用？是不懂？還是別有所圖？
舒莨笑著搖搖頭，走上前來說道：“王爺，我看這不過是一場誤會，而且絲絹完好無損，又何必計較？今日天氣這樣好，不如我們去花廳賞花，正好有蘇蘇在，還可撫琴助興，實在太妙！”
蘇蘇聞言，不敢抬頭諾諾道：“王爺，蘇蘇新得了一部古琴譜，可以撫給王爺聽……”
南宮諾淡淡地看著霧汐，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為自己辯解分毫！這個女人，是不在乎呢，還是看準了他會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