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隻要你安心就好
可是她的心真的好痛，她緊緊咬牙告訴自己要堅強，可是她卻堅強不起來。從沒有哪一個時刻，她像現在這樣想要做回寧慕汐，那個脆弱膽小卻有那樣多人寵著愛著的寧慕汐。
爹，阿炙，就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再抱抱我吧……再抱抱你們的汐兒吧……
她孤寂地流淚，用最無助地方式蜷縮起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
她在黑暗中沉迷，卻不知床邊還有另一個人默默守候。
慕無傷看著床上的身影，兩道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這真的是她嗎？是他曾經所認識的那個她嗎？那時候她可以置生死於不顧隨意出入淩霄城，可以女扮男裝英姿颯爽地在戰場上拚殺，可是現在……
他伸出手，輕輕柔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隻是他沒想到，當他的手觸碰到她時，她竟突然伸出手，那樣迫切地將他的手緊緊握住，仿佛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的心莫名地一疼，然後那隻手一動不動，任她握著。
隻要你安心，就好。
一個侍婢端著熱水進來，看見他僵硬地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便細心地走過去，想要將霧汐的手拉開，可是慕無傷隻是眸光微掃，用眼神製止。
侍婢愕然地會意，然後低著頭將熱毛巾敷在了霧汐的額頭上，恭順有禮地轉身退了出去。
慕無傷就這樣陪著她，陪了整整一夜。
他一直在想，當她醒過來，發現是自己救了她，她會是怎樣的神情？驚訝，感激，還是別的什麽……
慕無傷想到這裏，竟然微微一笑。
然而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注定了不會是想象中的樣子。
第二日清晨，霧汐醒了。可是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慌亂地將自己的手縮回去，然後整個人退到了床角。
慕無傷臉上閃過一絲受挫，整整一夜，他的手都要被她握僵了，她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他輕輕一笑，惡作劇一般突然出手，將她緊緊圈在懷中，然後肆無忌憚地壓在身下。他說：“我救了你，你連一句謝謝也沒有？嗯？”
霧汐的身子在顫抖，一夜高熱讓她的身子還沒有恢複力氣，她喃喃開口：“你是誰……放開我……”
慕無傷的心中一震，她竟然不記得他？可是下一秒，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她的雙眸明明睜著，可是卻看不見一絲神采，甚至還微微帶著一絲血紅。
“你……你的眼睛……”他竟一時語塞，微微蹙眉。
霧汐閉上眼，仿佛不想讓人發現她的眼睛是看不見。
慕無傷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然後放開她，身子有些僵硬地從床上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霧汐聽到了他離開的聲音，她的臉上閃過一抹哀色。然後她開始摸索，摸索自己身上的衣物，摸索床上的東西，當她發現這一切都是那麽陌生，她的動作明顯慌亂起來。
她沒有死，可是現在的處境卻更讓她害怕。
沒有眼睛，沒有夜銘，她究竟置身何處？方才那個人，究竟是誰，對她做了些什麽？……
她不安地站起身，跪在床邊摸索著鞋子，可是她沒有找到。於是她不找了，就那樣慌慌張張地想要離開，撞到了桌子，然後又撞到了椅子，她還是不放棄，仍舊想要在黑暗中找到出口。
慕無傷其實並未走遠，他一直站在窗外看著這一切。他怎會想到，她的眼睛竟然看不見了！難怪，難怪她會掉入冰湖，她不是想死，而是根本看不見。
他的心突然變得很沉，沉得讓他有點疼痛。
一名侍婢走過來，說：“王上，柯大人過來了，正在大廳裏候著。”
慕無傷回眸看了一眼屋內，對侍婢道：“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傷……還有，不要告訴她我的身份。”
侍婢有些疑惑，卻還是點點頭。
慕無傷這才轉身向大廳那邊走去。
大廳內，一名男子靜然而立，一身玉帶錦袍讓他多了一絲與年紀不符的沉穩。他不過二十多歲，卻是北燕王朝最年經的侯爵，封號廣平。
慕無傷走進來，方才在淩煙閣的所有情緒都已不見，臉上是淡然的笑容，他說：“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柯如是立刻回身，跪地行禮：“微臣參見王上。”
“起來吧！”慕無傷走到主位之上，有些慵懶地靠著軟枕，問：“王城一切可好？”
柯如是回答：“很平靜。”
慕無傷笑了笑說：“隻是平靜而已？”
柯如是點點頭，沉眸說道：“微臣一直不明白，為何王上會在這個時候離開王城，而把軍政事務交給珞王處理，難道王上不擔心……”
“廣平侯。”慕無傷打斷了柯如是的話，他似乎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他笑道：“這些日子朕不在王城，也的確辛苦你了，不如這次，你也在淩霄城悠閑幾日？”
“王上。”柯如是歎了口氣，他並非對慕無傷沒有信心，隻是這樣的舉措實在是冒險。
這時候侍婢端著香茗過來，慕無傷讓柯如是坐下來喝茶。柯如是坐了下來，卻並未喝茶，而是遲疑了一下，說道：“方才微臣進來時，聽這裏的侍婢私下議論，說王上昨日救了一個女子回來，而且還讓這女子住在了淩煙閣，不知是否真有此事啊？”
慕無傷點點頭，說：“真有此事。”
“王上，微臣真的很擔心您的安危。這女子來路不明，救她也就罷了，還讓她住在這存雪園，萬一……”
“她叫霧汐。”慕無傷輕輕開口，眸色中多了一絲複雜。
“霧汐？”柯如是皺眉凝思，隨即驚愕道：“難道，難道就是天鳳朝不久前剛立的皇後--霧汐？”
“是。”慕無傷輕輕點頭。
柯如是驚訝道：“如果真是天鳳朝的皇後，理應通知天鳳朝才是，王上為什麽……”
柯如是實在想不通，這樣的行為似乎不是慕無傷應該做的。
然而慕無傷卻淡淡道：“朕發現她的時候，她是孤身一人，而且就在剛才，我發現她的眼睛看不見。所以現在，還不適合通知天鳳朝。”
“這……”柯如是有些犯難，慕無傷的話不無道理，現在還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將這個消息貿然告知天鳳朝，說不定會引起誤會，到時候萬一因此而挑起戰爭，北燕百姓又會遭受戰爭之苦。
柯如是思慮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不如讓微臣暗中去調查一下，看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慕無傷點點頭。他也很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慕無傷再回淩煙閣時，霧汐蜷縮在床角，手臂上是一圈白色的紗布，紗布上有隱隱透出來的血跡。慕無傷微微蹙眉，那名侍婢立刻跪下，顫栗著身子說道：“奴婢該死，方才姑娘執意要出去，可是卻摔倒了，而且碰到了瓷瓶，所以才……”
“把房間裏所有的瓷器都收走。”慕無傷淡淡地開口，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侍婢怔了怔，隨即如獲大釋，立刻起身將房間裏所有的瓷器搬了出去，一件不剩。
慕無傷走到霧汐身邊，看著她手臂上的傷痕問：“疼嗎？”
她沒有回答，而是問：“你是誰？”
慕無傷微微一滯，她的聲音充滿戒備，更是有一絲淡淡的沙啞。他淺淺一笑，說：“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誰，不過在我告訴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又是誰呢。”
“我是誰……”霧汐喃喃自語，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她是寧慕汐，也是霧汐，可是這兩個身份，她卻都不能說。她千裏迢迢從帝都來到這裏，為的就是拋開過去的一切。她不能說……
慕無傷看著她臉上的掙紮與痛楚，眼睛裏隱隱閃過一抹心疼，她究竟經曆了些什麽，竟讓她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
許久，他緩緩道：“那天我在雪地狩獵，看到你掉入冰湖，所以才讓手下人救了你。我對你沒有惡意，我隻是想救你，想幫你。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你是誰，沒有關係，你隻要告訴我，我怎樣做才可以幫你。”
霧汐袖中的雙手暗暗一握，這個人真的會幫她嗎？她可以相信嗎？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點，如果她還想活下去，還想見到夜銘，她現在就必須暫時依靠這個人。
慕無傷並不著急，他靜靜地看著霧汐，等著她的回答。
過了很久，她說：“我餓了。”
慕無傷啞然失笑，他說：“你想吃什麽？”
霧汐說：“隻要是吃的就行。”
慕無傷笑意更濃，他轉身走出去，不多時，他進來了，兩名婢女端著托盤跟在他身後。侍女們將托盤中的菜肴一一放在了桌上，霧汐說隻要是吃的就行，他卻幾乎想將北燕所有的珍饈都端到她麵前。
他伸出手，想要扶她走到餐桌那邊，她卻避開他的手輕輕說：“麻煩你，告訴我怎麽走。”
她拒絕了他的手，卻無法拒絕他幫忙。
慕無傷看著她，眸色中湧現一抹憐惜。他說：“往左前方走十步，就可以了。”
霧汐點點頭，按照他所說的方向走了過去，他一直跟在她身後，如果她跌倒，他不會再讓她受傷。可是她走得很穩，一直到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