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今晚上您歇哪兒？
慕無傷的眼睛裏閃過些許寒意，他沒想到柯如是親自去查，竟然得到的結果還是沒有任何線索！那個人究竟是誰？他對霧汐究竟做了些什麽？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慕無傷的目光看向霧汐，他多想她快點醒來，多想聽到她親口告訴他答案。如果讓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他一定會讓他身不如死，悔不當初！
秦蕭告退出去，而這時候福昕正好走進來，他低聲說道：“王上，方才永福宮的小扇子過來傳話，說太後請您過去喝茶。”
慕無傷的神色微微一滯，隨即嘴角淡淡上揚。他既然決定帶霧汐回王宮，並且還直接將她帶回了廣陵宮，他就應該想到，母後那邊遲早是需要交代的。可是，並非現在。
他看了看霧汐那隻握著自己的手，淡漠的目光中多了些許溫情。他對外麵的福昕道：“去給太後回個話，朕現在抽不出時間，明日再過去陪她老人家。”
福昕有些猶豫，王上的意思，是在拒絕太後嗎？這些年來，王上對太後一直十分孝順，而且從不違逆，為何今日……
福昕不敢多加揣測，最終應了一聲，然後躬身走出寢殿。
方才那些太醫給霧汐開的藥，是內服和外敷雙管齊下，而且選用的都是宮內最好的藥材，所以用了藥之後，霧汐的疼痛緩解了不少，那張慘白的容顏也稍稍恢複了些許血色。
慕無傷仍舊守候在床邊，他知道這裏對她而言有多麽陌生，他不希望她醒來再度感到不安和恐慌，他希望她醒來便知道他就在這裏。
隻是，她還能當他是燕一嗎？
慕無傷微微蹙眉，有種隱隱的愁緒。
如今想想，那段在邊境，在存雪園和紫羅林，被她當做燕一的日子，是那樣的快樂和幸福。
他輕輕低下頭，在她耳邊道：“阿霧，你說過，每年都會送我兩壇青梅酒，你忘了麽……”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是他卻像是著了魔一樣無法停止，那樣輕柔地在她耳邊說這話，說著他們曾經一起經曆過的那些事，暴風雪中的彼此依靠、客棧中的再次重逢，雙環玉飾、燕歸鳥、鹵肉店、青梅酒……
他突然有些傷感，霧汐，我們在一起經曆的事情還這樣少，我還有那樣多的事情想要和你一起經曆。等你醒來，你還願意陪我一起去經曆嗎？
昏迷中的霧汐在疼痛中掙紮著，也在黑暗中漂浮著。
她所有的記憶，都還在那片鬆樹林，在那座小木屋。她記得那個人在離開時，告訴她幻形花是他送給那個人的禮物。她記得那個人如此幽冷地對她說，不允許把鬆林中發生的一切告訴給任何人。她記得幻形花毒發時的樣子，記得那種淩遲般的疼痛……
誰來救她？那個會來帶走她的人，究竟是誰？
就在這時，霧汐的耳邊傳來了那道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帶著滿滿的心疼，帶著舉世無雙的溫柔……
燕一？
即便是在昏迷中，霧汐的心也是猛然一顫！她無聲地問自己：是他嗎？是他來救自己了嗎？這一刻，她的眼睛竟然湧出淚水，仿佛把這些日子在小木屋中所受的苦難、屈辱、痛楚，全都融化在了這眼淚之中。
淚水滴落在慕無傷的手背上，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著淚水，難道……是他的錯覺嗎？他驟然抬起頭，那一瞬間他看見霧汐疲憊地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依舊沒有神韻的眼睛，依舊無法看見他的身影，可是他卻是這樣高興和滿足，因為他知道，她終於醒了。
“燕一？”她沙啞地開口，試探性地喚他的名字。
慕無傷用力地點頭，他反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他說：“阿霧，我是燕一。”
他說過，隻要她願意，他永遠做她的燕一。
霧汐感受著他臉上的溫度，這樣的溫度和這些日子她遭受的冰冷，相距那樣遠那樣遠。霧汐覺得安心，她說：“燕一，我現在不覺得疼了，真的。”
慕無傷聽見這句話，雙眸卻是微微一凝，他恨自己沒有早些找到她，恨自己讓她多受了這樣多的苦！他說：“阿霧，你告訴我，帶走你的人是誰？他對你究竟做了些什麽？還有燕歸鳥，為什麽我找到你時，燕歸鳥不在你身邊……”
霧汐微微垂下眸，她的心裏很難過，也很想把自己這段時間遭受的一切都告訴給他。告訴他燕歸鳥被人殺死了，告訴他自己不僅承受過花蠱，還承受過情蠱，告訴他自己變成了一個又瞎又啞的醜八怪，在街上流浪了七天……
可是，這些她都不能說，一句也不能說！腦海中仿佛又出現那道幽冷的帶著麵具的身影，霧汐渾身一涼，那隻被慕無傷握著的手也忍不住暗暗抽離。
慕無傷看著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看著她抱著自己的雙臂微微蜷縮，看著她的身子控製不住地暗暗發抖。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他怎麽會這樣問她呢？在她經曆了這個噩夢之後再去問她這個噩夢是什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他說：“沒事了，別害怕，相信我。”
說完這句話，他對守候在寢殿外的福昕道：“傳太醫。”
福昕立刻領旨，大聲回道：“傳太醫——”
殿外頓時此起彼伏，聲音漸傳漸遠：
“傳太醫——”
“傳太醫——”
“傳太醫——”
這樣的聲音，霧汐並不陌生。她曾經生活在另一個國家的皇宮裏，也曾聽著那樣一個人淡冷下旨，然後宮人們一個個大聲相傳。隻是在那個皇宮裏，她所有的愛都成了殤，最後換來的是雙目失明與自我放逐。
她曾說：她這一生，絕不會再涉足任何一個王室。可是現在……
慕無傷看見霧汐微微蹙眉，他立刻問：“傷口又疼了嗎？一會太醫來了，我讓他再換個方子。”
可霧汐卻問：“這裏是哪裏？”
慕無傷看著她臉上蒼白的神色，突然間有些遲疑，許久，他才回答：“北燕王宮。”
霧汐的嘴角浮起一絲無力的苦笑，她沒想到自己逃了這麽久仍舊逃不開，隻是從一個王宮逃到另一個王宮而已……
她問慕無傷：“你會把我的消息告訴夜銘麽？你會讓他來接我麽？”
慕無傷的心悶悶一疼。她一聽見這裏是王宮，便這般急切地想要離開？可是經曆了這次的事情，他怎麽放心讓她一個人再去江湖上飄蕩？
好在這個時候福昕走過來，說：“王上，太醫到了。”
慕無傷立刻道：“讓他們進來！”
那天晚上，太醫們再次對霧汐的身體進行了診治，前前後後又問了許多問題，不過霧汐很少回答，關鍵之處應一應而已。經過一番診治之後，太醫們基本上維持了先前的診斷結果，並未將霧汐體內異常的血氣與中毒聯係在一起。
太醫告退之後，慕無傷親手喂霧汐喝了一碗藥。
福昕躬身站在一旁，小聲問：“王上，天不早了，今晚上您在哪裏歇息呢？”
慕無傷淡淡一笑，想了想道：“去洗墨宮。”
“洗墨宮？那……那可是王上看書批折子的地方……”福昕大驚失色，可看見慕無傷那並不像開玩笑的表情，隻好道：“奴才這就讓人去準備。”
說罷，福昕有些匆忙地向外走去。
霧汐自然也聽出了福昕話裏的驚訝，她低啞地說：“你是王上，而這裏是你的寢宮，我……”
慕無傷輕輕一笑，說：“不要覺得不安，因為這是我給你的。而且我這樣做，我很開心。”
他替她掩好被子，然後吩咐宮人們好好照看，這才離開。
第二日清晨早朝之後，柯如是留了下來。他陪著慕無傷走在宮內禦花園中的小路上，慕無傷一身黑紅色的王袍，而柯如是則是一身藍色朝服，兩人緩步走在前麵，福昕領著一行宮人在後麵不遠不近地跟著。
慕無傷神色淡然地問：“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柯如是微微垂眸，答道：“微臣已經帶人將那片鬆林搜了個遍，但是整片鬆林除了那座小木屋，一戶人家也沒有。有一些獵戶倒是會偶爾進鬆林打獵，可微臣問過所有的獵戶，竟然從沒有一個人見過那木屋的主人。”
慕無傷哼然一笑，道：“民間查不到，就到官衙去查！那片鬆林總有主人，官衙一定有登記造冊！”
柯如是搖搖頭道：“就在今日上朝之前，微臣已經進檔案司查過了，那片鬆林的確有主人，可是很奇怪，檔案司的檔案裏沒有關於這個主人任何的記錄。”
慕無傷聞言暗暗擰擰眉，他隱隱感覺事情比他最初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那個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霧汐抓走，又可以這麽多年獨占一整片森林，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可以操控北燕朝的檔案司。他究竟是誰？
他淡冷的目光看向柯如是，道：“繼續查下去，朕一定要知道答案！”
柯如是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解，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問道：“王上，其實這件事，霧汐姑娘應該知道的要比我們多，為何不直接問問她？或許會有我們想要的線索。”
慕無傷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霧汐昨日痛苦不安的樣子，他道：“朕已經問過她，可是她似乎不願意提及，或許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太痛苦，不僅僅是那些傷痕，還有她的內力，也全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