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行為不檢的兒子
慕無傷靜靜握著霧汐的手，拉著她繼續向前走，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霧汐臉上的波動，因為他滿懷興致地想要將這座屬於他的王城介紹給她。玩雜耍的、吹糖人的、切果糕的，還有賣麵具的，賣胭脂水粉的，賣發飾荷包的，賣風箏的……
霧汐聽著慕無傷細心的介紹，最終在那個賣風箏的攤販麵前駐足。她問：“你們這裏的人，也喜歡放風箏嗎？”
慕無傷笑了笑，說：“現在是春天，放風箏的人比較多。”
福昕在後麵補充：“城南河邊上，有好多人正在放風箏呢，你們看天上，那些風箏都是那裏的人放的。”
慕無傷問霧汐：“你想去嗎？”
霧汐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實際上，那一刻她正被過去某一天某個時辰的回憶包圍著。
慕無傷也買了一隻風箏，然後叫了一輛馬車，一行人往城南而去。
城南也有很多小販，但是因為這裏有條河，所以比城中心要相對安靜與空曠。下了馬車之後，慕無傷帶著霧汐走到空地上，四周充滿了人們奔跑時的歡笑聲。
風輕輕吹來，霧汐的頭發亂了，慕無傷伸出手想要幫她理一理，可撩起帷帽的那一瞬間，才發現她眼睛裏的淚水。
慕無傷微微一驚，聲音有些慌張地問：“怎麽了？”
霧汐拭去淚水，用力一笑，啞啞地說：“沒什麽，隻是過去的一些事。”
慕無傷的心立刻被刺痛了一下，當她想起過去的時候，他的心就會像現在這樣刺痛。他知道她的過去意味著什麽，可是他無力改變。
他替她理好發絲，說：“阿霧，你知道嗎？在我們北燕國，風箏飛上天是可以許願的。”
“是嗎？”霧汐笑了笑。
慕無傷從福昕手裏接過風箏，很認真地對霧汐說：“你在這裏等我，等我把這隻風箏放上天，好麽？”
霧汐笑著點頭，說：“好。”
慕無傷就那樣拿著風箏跑出去了，他一身白色衣袍在那些尋常百姓中間顯得那樣特別，可是他自己在這一刻隻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一個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夠開心的普通人。
福昕陪著霧汐站在原地，他看著慕無傷奔跑的身影，不知為何雙眼流出感動的淚水。他多想大聲對那些百姓們呐喊：你們知道嗎？這個如此認真放風箏的男子，是咱們北燕的王上啊！而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心裏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原來當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是可以改變這樣多的！
福昕用力地擦去淚水，對霧汐道：“姑娘，咱們王上的風箏是一隻大蝴蝶，現在正在往上飛呐……哎呀，飛得真高啊，把旁邊那隻大雁都壓過去了……”
霧汐靜靜地聽著，她雖然看不見，可是眼前已然有了一幅畫麵。她的嘴角露出笑容，讓自己盡量不去想從前，不去想那一日宣王府的睡蓮湖邊，也有一個人這樣奔跑著將一隻風箏送上天。
這時候福昕又說：“王上往這邊跑過來了，現在他的風箏可是這裏飛得最高的一隻。”
說完，福昕哈哈哈地笑了。
慕無傷跑過來，氣息微微有些不勻，他笑著說：“阿霧，風箏已經飛上去了。”
霧汐笑問：“那你許願了嗎？”
慕無傷說：“當然。”
霧汐問：“你的願望是什麽？”
慕無傷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一旁的福昕笑道：“王上，您別聽人瞎說，說出來才靈呢！”
“是麽？”慕無傷的臉上竟露出一抹微微的疑惑，那雙眼睛此刻這般單純，誰能想到他是北燕的王？他握住霧汐的雙肩，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阿霧，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啊！”
霧汐強撐許久的堅強瞬間瓦解，下一秒，她撲進了慕無傷的懷裏，絲毫不顧自己的淚水浸濕了慕無傷的衣袍。
慕無傷微微一怔，這是相識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主動抱他。可是他又很清楚，她的眼淚是為了南宮諾而流。可是不要緊，就像他的願望一樣，無論她心裏的人是誰，無論她最終是在誰的身邊，隻要她幸福。
在河邊放過風箏之後，慕無傷又帶著霧汐去遊了王城的古玩街和小吃街。霧汐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在小吃街的時候，因為帶著帷帽吃東西不方便，她甚至聽從了慕無傷的建議，將帷帽暫時取下來。慕無傷也絲毫不顧形象，與霧汐一起邊走邊吃。
福昕在後麵笑著問秦蕭：“這還是咱們王上嗎？”
一直沉默的秦蕭淡淡地說：“在邊境時，我就已經習慣了。”
一個會彎下腰背這個女子的王上，怎會介意為這個女子放一次風箏，亦或是陪著她吃一次小吃呢？
逛完了一整條小吃街，夜幕已經漸漸降臨，可慕無傷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今天的他真的很開心，這讓他想起了在邊境在紫羅林的那段日子，他仿佛又成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燕一。
福昕似乎看出了慕無傷的心緒，微微思慮了一下說道：“王上可還記得，今日恰好是珞王殿下的生辰，而這裏離珞王府又很近。”
珞王府……
慕無傷幽幽噓出一口氣，他當然知道今日是慕無痕的生辰，今日早朝之後，他已經派人把生辰賀禮送到了珞王府，他原本沒打算親自去一趟。不過既然已經出來了，去一趟倒是更好。
慕無傷道：“那就去珞王府。”
此時的珞王府卻沒有想象中的熱鬧喜慶，白日裏這裏擺滿了十桌酒席，以招待那些前來祝賀的朝中文武，可是到了晚上，慕無痕卻隻想清淨。
慕無痕屏退了所有下人，獨自一人坐在偏廳之中，雙眸微微有些出神。他抬起手，指腹在那冰冷的麵具上遊走，雙眸之中卻漸漸泛起恨意。五年之前的今日，他開始帶上麵具，五年之後的今天，這副麵具依舊在他的臉上。
可是他，早已不是五年前的那個他！
他閉上雙眸，腦海中卻不可自抑地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他那般絕望地跪在王宮之中，父皇冷冷地站在他麵前，然後突然揚起手用力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父王……”
“你不要叫朕父王，朕沒有你這樣行為不檢的兒子！從今以後，你不得踏入王宮一步！”
“不，父王，我是北燕的王子，怎能不踏入王宮？”
“哈哈哈……你說得對……不論朕是否想見你，你總還要踏入王宮的！可是你記住，從今日起，朕再也不想看見你的臉，如果你膽敢讓朕看見，即便你是王子，朕也會殺無赦！”
那天晚上，也是他的生辰，可是他卻被關進奉先殿，在曆代先帝的牌位前懺悔。半夜時分，一個宮人帶著一副麵具和一道聖旨而來，他說：“二王子，王上有令，以後您出入王宮，必須帶著這副麵具，否則……”
他的唇邊露出一抹幽冷的笑，然後他伸出手將那麵具接過來，緩緩地戴在自己那張俊逸的容顏上。從那一刻起，他就感到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在碎裂，而又有一種新的東西在絲絲升起。
五年後的今日，父王已經死了，可是他心裏的那些東西卻已經根深蒂固，不可能隨著父王的死而瓦解消失。
慕無痕微微凝眸，將眼睛裏的恨意化成幽冷，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香茶。
這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通傳：王上駕到！
慕無痕身形一僵，他怎麽會來？而且是在這個時候？
珞王府的管家羅安匆匆跑來，躬身說道：“王爺，王上來了，此刻就在府外，等著王爺前去接駕呢。”
慕無痕沉默片刻，站起身穿過花園走向府邸大門。
大門口，慕無傷看起來十分悠閑，輕輕搖著折扇打量著這座珞王府邸。自從慕無痕封王賜邸之後，他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霧汐站在慕無傷的身後，臉上也微微露出幾分好奇。昔日天鳳與北燕兩國交戰之時，她曾聽人說過這位北燕的珞王殿下主戰不主和。她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可以為了一個“贏”字而不顧老百姓的苦難呢？
就在霧汐凝思的時候，慕無痕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他先是看了一眼慕無傷，想不到他今日竟以平常百姓的裝扮站在珞王府前！
慕無痕跪地行禮，道：“臣弟參見王上！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幽冷，可所有人似乎都已經習以為常，除了霧汐！當他的聲音傳入她耳中的那一刻，她的臉色驟然一變，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她不是被這幽冷的聲音嚇到，而是因為這道聲音竟如此像那個人，鬆林中小木屋裏的一切瞬間浮現在她的腦海！
是毒砂麽？不，不可能！這是北燕的珞王！
“姑娘？”福昕首先注意到霧汐的緊張與慌亂，輕輕喚了一聲。
慕無傷原本正在扶慕無痕起身，聽聞福昕的這句話，他便轉過身關切地看向霧汐，問：“哪裏不舒服麽？”
霧汐搖搖頭，不語。
慕無痕淡冷地將目光投過去，當他注意到那幃帽之下若隱若現的身影是這樣熟悉，他的目光陡然一滯！是她？不知為何，他的心裏竟然有些不安。他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