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幽幽冷香
胳膊擰不過大腿,女人也拗不過男人。
許薄凡已經將傅家的事打理停當,聽他的意思,只等著許沉涼住進去。
一個人去就好,什麼都不用帶。
「反正許宅這邊也會常回來的。」
他這麼說,估計是為了安許沉涼的心。
許沉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現在若是身體健康的,一定要狠狠翻許薄凡一個大白眼。若真有這麼好心,就不要把她綁走。
許沉涼要住到傅家去,自然是不方便再帶著吳小葉的了,吳小葉很是不舍。
看見許沉涼和吳小葉依依告別,許薄凡終於揚眉吐氣了一番,假作平靜地走到兩人面前,對吳小葉大度地說:「你要是真心想和我們一起住在傅家,也不是不可以。」
吳小葉聽出他話里的諷刺,氣呼呼想反駁,許沉涼已經淡淡地開口:「還是不要了,住在別人家裡已經是生分,沒得再連累小葉的。」
許薄凡頓時就噤聲了。
之後老老實實地上了車,再也不敢挑撥離間。
他和許沉涼的關係,才是最容易被挑撥的。
傅家果然守諾,給許薄凡打掃了一幢獨棟的別墅,環境清幽,和主宅也隔了一段距離,不會有人打擾。
許沉涼琢磨著,就輕輕地笑了出來:「這要是放在古代,還真像是在偏院里養小女人。」
許薄凡不悅,他不知道許沉涼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也聽出了她的不滿意,知道她是在挑刺,故意找他麻煩。
許薄凡憋了會兒,最後說了句:「我也住別院,其它地方不去的,難道我也是小男人。」
許沉涼沒繃住,笑了出來。
她一發自心底地笑,便顯得很真誠,一張本就長得甜甜的面容,如桃花初綻,善美地沖著來人招搖,在初晨陽光底下,能一路甜進人的心底里去。
許薄凡愣住了,有些耳熱。
便不自在地扭過了頭。
他不是個擅長開玩笑的人,更不擅長用這種自諷的方式來玩笑,他那張嘴,向來只會毒倒別人。
這也就令他的玩笑顯得特別好笑。
許沉涼樂了一陣子,肅凝了面容,因為聽見司機說快要到了。
他們到傅家,相當於許薄凡真正地回了宗族,因此很隆重,傅家的一眾子弟,都排在旁邊看。
傭人女僕,更是整整齊齊列在院子階前。
他們大多都來者不善,是提前接受了傅茯苓的指示,要來落許沉涼的臉的。
前些日子被傅家驅趕出門,還死皮賴臉拐走了他們的繼承人的女人,現在又灰溜溜地到傅家來寄住,稍微有些自尊的人就該知道臉皮疼。
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
許沉涼仗著眼不見為凈,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她心裡就當這些人全不存在。
這個家裡對傅茯苓最忠心的傭人叫張嫂,她從二十來歲就跟著傅茯苓,現在四十齣頭,是傅茯苓身邊待得最久的人。
他在傅家待了小半輩子,該掙的薪資,該撈的油水,富盈得足夠讓她在自己的家庭,甚至她家鄉的那一片地方都有地位,有名氣。傅家給了她虛榮,因此她對傅家的感情很深。
對傅茯苓感情深,則代表著對許沉涼的厭惡深,她瞅著許沉涼麵不改色地走進來,心裡已經就開始罵了。
罵許沉涼不知好歹,臉皮也不要。
而其他的子弟男人,當然是關注許薄凡更多。
傅家是個大家族,排行都是在整個族裡排的,許薄凡按照年紀,排行第三。
於是進了大門之後,有人為表熱絡,湊上來搭住許薄凡的肩膀,笑著說:「傅三少,以後多照顧了。」
旁邊的女眷也跟著湊氣氛:「是啊,傅三少回來了,屋子裡都熱鬧不少!」
許沉涼覺得她說的是實話。
她記得第一次來傅家,還以為這裡是鬼宅,但這次來,感覺很有人氣。
但別人不這麼覺得。
說話的這對夫婦是傅家老大,傅焙和他的妻子洛安琪,這兩人是傅老爺子的第二子後裔,和許薄凡應該是堂兄弟相稱,傅焙不善經商,就喜愛古玩雕塑,仗著家境殷實,也玩得起。
但是漸漸到了他掌小家的權,他這個「紈絝子弟」便顯得很不中用,在族裡沒地位,在家裡也被妻子又掐又嫌。
但是洛安琪也知道自己丈夫是個忠厚的,也沒得辦法,只能自己收了氣,勸說著丈夫長點心眼,在族裡找個依靠。
他們找的是新來的許薄凡。
不對,傅薄凡。
許沉涼一直掛著一絲笑,若有若無的,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許薄凡不喜交際,沒一會兒便不耐煩地說:「我妻子身體有恙,我先帶她去休息了。」
許沉涼內心又暗暗恨起來,恨傅薄凡拿著她做擋箭牌。
她的日子本來就夠不好過了,現在還要平添非議。
不過,也算了,她其實根本就不在意那些。
這樣,便算是在傅家住下了。
傅薄凡一開始並不忙,整天守在許沉涼旁邊,沒話找話,說:「在這裡住著其實和許宅沒多大區別,每天醫生來看看你,你在這裡想要的,應有盡有。」
許沉涼想了想,說:「我想要自己一個人的房間。」
傅薄凡隱秘地笑了笑,聲音卻很正經:「那可惜了,這幢是小別墅,十來個房間,卻只有一個卧房。」
許沉涼頓時臉色就不太好看。
十來個房間,卻找不出第二張床,這樣的別墅里到處都是泳池、電子遊戲房等等,幾乎能提供想得到的一切娛樂場所,許沉涼之前也是見慣的,但還是第一次這麼痛恨有錢人的驕奢淫逸。
就不能讓傅薄凡去別的地方睡嗎?
她悶了一會兒氣,鼓著臉頰說:「那還是和許宅區別很大的。」
傅薄凡無聲大笑。
他喜歡捉弄許沉涼,尤其是現在,許沉涼無精打採的,像一隻被剪了爪子的貓,只有在跟他生氣、跟他犟嘴的時候,才會稍微精神點。
傅薄凡又叮囑了一番,一個電話打來,他終於有了事情要辦,這才走了。
許沉涼朝著他離去的背影望了一眼,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眸里閃過一絲亮光。
傻子。
她勾起嘴角,嘲諷地彎了彎。
晚上傅薄凡自然是抱著許沉涼睡,她也說不上抗拒,就那麼溫溫順順的,像一隻柔軟的貓,蜷縮在傅薄凡懷中。
她閉著眼想心事,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更惱人的是,傅薄凡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的長發,似乎愛不釋手。
許沉涼啪的一下打開他的手,很不高興,像一隻臉色很臭的貓。
「別動來動去的。」
她指責。
傅薄凡竟然從胸腔里悶笑起來,調侃地說:「這句話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難道說你也覺得長夜漫漫,需要我做點什麼來陪陪你?」
「無聊。」
對於他蹩腳的玩笑,許沉涼丟下兩個字的評價,便轉過身不再言語。
傅薄凡眼中劃過一絲黯然,但更多的,是新湧起來的堅定。
許沉涼越是這樣沉默,他越是心裡揪疼。
許家的事情,到現在,許沉涼一個字都沒問過。
甚至她身上的傷,她也是配合著醫生將養著,挑不出一點情緒不對的地方,卻又讓人感覺無比的冷漠。
傅薄凡自認是個性子冷的人,以前還嫌棄許沉涼黏人得太過火,可沒想到,她冷起來,竟能讓他這個被人稱為「冰塊」的人也感覺如入三尺之寒。
要怎麼才能捂化?
第二天傅薄凡便沒有再停留,雷厲風行地去了傅氏。
他要接管傅氏的企業,是該去露露臉,讓別人知道,傅氏要換主人了。
許沉涼則在自己的別墅里閑逛,別墅里有安排了服侍的傭人,是個小姑娘叫小絛,說話慢聲慢氣,似乎是傅薄凡另外招來的人,並不看輕許沉涼,反而將她當做自己入職后侍奉的第一個主子,很是謹慎。
許沉涼聞到窗外一陣花香,來了精神,叫了小絛帶自己出去,在院子里站會兒。
雖然入了冬,空氣凜冽,但是也沒有那麼冷,許沉涼反而覺得而在屋子裡被暖氣熏得頭暈,出來透透氣,很舒服。
窗外的花是早開的梅,幽幽的冷香竄入鼻中,涼涼的,許沉涼莫名覺得像甜糕。
她心情好,在那株花樹下站著,閉眼輕嗅,風吹過搖動樹影,冬日淡薄的陽光灑在她面頰上,像是一個無聲的親吻,而美人微微仰臉的姿勢,也如同嬌嗔的索吻一般。
背後忽然響起「咔嚓」聲響,許沉涼立刻從享受的狀態抽離,整個人戒備,對著空氣茫然而警惕地問:「誰?」
身後沒有應答。
許沉涼頓時有些著急,她皺了眉頭喊小絛,小絛卻也不知去了哪裡,就是不說話。
許沉涼的表情便凝肅起來,她的手指也緊張地蜷縮著,雙眼無光,即便有一個身形頎長、面帶微笑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卻不知「敵人」身在何處,彷彿身墜無邊恐懼。
「你……」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過分緊張,連忙出聲,勸解道,「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打擾你,所以沒有出聲,也叫你的傭人不要說話。我沒想到,造成了你的恐慌,抱歉。」
一把很溫潤的男聲,沒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