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兩位來客

  小絛好似突然找回了舌頭,急忙忙地開腔道:「沉涼夫人,這位是傅家的小五公子傅原,是傅三少的表弟。」


  許沉涼這才確信不是有惡意的陌生人,其實,沒有哪個歹徒會這樣好聲好氣地講話。


  許沉涼略略點了點頭,面色和緩,似乎不介意剛剛的小玩笑,不過心裡也有了計較。


  小絛對她尊重,但不是個忠心的,否則也不會別人一個指令,她就任由自己服侍的夫人給別人看笑話。


  畢竟是傅家的傭人啊,雖然傅薄凡特意從外面聘請了來,但不可能躲過傅老夫人的手。


  許沉涼盤算著,面上分毫不顯,淡淡地微點下頜,開口道:「原來是小叔,我如今目不識人,見笑了。」


  她雙目淡淡地平視著某個角落,並不顯得憔悴,反而在風中飄飄渺渺,樹影與裙擺流連轉圜,有些獨立於世外,拒人於千里的仙人似的氣質。


  傅原立刻說:「表嫂哪裡話,我沒有取笑的意思,只是方才見佳人立於花樹下,歲月靜好的風景,不忍打擾罷了!」


  他語氣真摯極了,像一個溫暖的太陽,照耀著身邊的人,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靠近。尤其是對許沉涼這樣,初來乍到,還受了各種白眼的人來說,他的出現應該是難得的一縷陽光。


  但偏偏許沉涼的想法與常人不同。


  她心裡微微地皺了下眉,覺得這個傅原有些不莊重。


  她是一個已婚的女人,更是他的表嫂,他不應該在傅薄凡不在的時候來冒昧打擾,更不應該輕浮地誇她的外貌。


  這個年代,傅家這樣家世來往的女人里哪裡還有這麼封建的思想,所以傅原其實也是有幾分委屈,本想示好,卻無意遭了許沉涼的嫌棄,而且還毫無察覺。


  其實許沉涼也不是封建,她只是把所有男女感情相關的情愫都放到了許薄凡一個人身上,其它什麼事情,再也調動不了她的心,而且有任何男人接近,只會讓她潛意識地排斥,人一旦有了反感的情緒,便很多事情都往壞的方面去揣測。


  揣測歸揣測,許沉涼還是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因為她還不知道這個傅原的意圖。


  傅原像個毛頭小子,和許沉涼說了那番話之後,抓耳撓腮地不知道說什麼好,糾結了許久,才訥訥地說:「我三哥不在啊?」


  許沉涼點點頭:「傅少去公司了。」


  「哦……」傅原一時無話,過了會兒拿出一個盒子,說,「昨天三哥提起,想要令人寧神的香料,我去找熟人要了些來,據說還是有些名氣的,小表嫂你替我收著吧。」


  傅薄凡會找人要香料?以他那種性格,獨來獨往,大概是沒這種可能的,也許是傅薄凡在哪個傭人面前提起,傅原便知道了。


  傅原想要巴結傅薄凡,許沉涼是這麼猜測的。


  不過,巴結也分兩種,一種是馬屁拍得不恰當,手段拙劣,凸顯尷尬。而另一種,則是真的用了心,投其所好。


  許沉涼對於有人奉承傅薄凡,並不在意,招手讓小絛收了起來,說:「等傅少回來,讓他謝你。」


  傅原竟有些臉紅,看著許沉涼有點發痴,半晌才回過神,說:「不、嫂子不用謝。」


  許沉涼頓時有些無語。


  她可不是說自己要謝。


  但她不想多說,和別人費口舌沒得意思,賞花的心情也消耗了,許沉涼便想回房去窩著。


  她說:「五少慢走,不送了。」


  傅原只好摸摸腦袋,走了。


  回到別墅里,小絛幫許沉涼暖著牛奶,還忍不住發笑。


  「傅五少貌似是個很單純的人,和姑娘家說兩句話,還臉紅的。」


  許沉涼目盲,自然看不到他臉紅。


  聽小絛這麼說,也不為所動。


  直到小絛又說了幾次,許沉涼才玩笑似的打斷她:「小絛,你莫不是見了傅五少一面,就動了春心了?他有這麼大的魅力?」


  小絛頓時被貓咬了舌頭,良久才訥訥地說:「之前在園子里也常見到傅五少,帶著他養的小狗玩鬧,模樣確實天真活潑,才有這個評價的,才不是什麼動了春心!夫人誤會了,我只是個傭人,哪裡敢有那種想法。」


  許沉涼又笑:「職業不同怎麼了,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她低頭喝牛奶,遮掩住的眼中,卻起了些波瀾。


  小絛之前見過傅原,不止一次。


  但她確確實實是傅家新來的傭人。


  許沉涼自己家裡以前也有很多傭人,她知道,新聘來的女傭,其實是沒有那麼多機會看到家中的小少爺的。


  而且聽小絛這語氣,還是特定的只見過他多些,否則,不會有這樣雀躍和特別留意的關注。


  這是女人的直覺在推理。


  一杯牛奶喝完,許沉涼搖搖頭把這些念頭拋到一邊,自己也覺得自己想多了。


  果然人閑下來,就會想些有的沒的。


  但是許沉涼還是在心底暗暗地定下了一個想法。


  傅原的來頭並不簡單,不接觸此人是最好。


  傍晚時分傅薄凡回來了,許沉涼把香料的事告訴了他,提了下是誰送的,傅薄凡聽了只是微微勾唇,並沒表示。


  他對別人的巴結並不在意。


  到了晚上睡覺前,傅薄凡很有興趣地把那香料翻出來了,剝開外面的一層紙,低頭嗅了嗅,氣味確實很沉靜,很悠長,是很好的質地,傅薄凡便有些高興,轉身對許沉涼說:「你晚上總有些夢魘似的驚動,今晚試試點著香睡?可能安穩些。」


  許沉涼這才明白,原來傅薄凡找香料,是為了給她用的。


  她心裡有些五味雜陳,但是,沒有多少波動。


  靜了片刻,她阻止了傅薄凡:「不要了,我不喜歡房間里有別的氣味,而且,你那個五弟看起來有些輕浮,我不想枕著他送的東西睡覺。」


  許沉涼對著傅薄凡,直言不諱。


  反正傅薄凡和他的兄弟萬一鬧起來了,她心裡也沒有愧疚感,更不會心疼。


  再說了,傅薄凡憑什麼為了她,去和他現在主家的兄弟鬧。


  許沉涼說完,自己摸索著掀開了被子,爬進里側睡了,傅薄凡又流連了一會兒,很快也鑽進來,摟著她,呼吸漸漸變得綿長。


  第二天起來,許沉涼聽見傅薄凡在交代小絛,不允許傅原單獨進這個院子。


  許沉涼有些想笑,傅薄凡最近性情似乎變得溫柔了些,但其實還是一樣的霸道。


  這是傅家的別墅,他倒把傅家的人當外人,攔著不讓進就是,料想得到傅薄凡在外面會怎樣把傅家的人給氣的夠嗆。


  只是,小絛攔得住男賓,攔不住女眷,第二天沈馥馥大搖大擺地來了。入冬,她穿著狐皮坎肩,襯著尖尖細嫩的下巴,就如一隻真正成精的狐兒,金貴得緊。


  她說和許沉涼有幾面之緣,聽說許沉涼住進了傅宅,特意來看望,那款款入內,蓮步生風的樣子,還真叫人以為她是傅宅的女主人,前來探望客人的。


  而許沉涼住在偏向的獨棟小樓,更有客居之感。


  許沉涼坐著,聽沈馥馥在那邊跟她「敘舊」,內心暗笑,這沈馥馥倒是比莫笑知趣味得多,起碼沒有一上來就哭天搶地地作妖。


  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想岔了去,很久沒有聽到莫笑的消息,她又神隱去了哪兒?


  許沉涼總覺得這個莫笑還沒完。


  而且現在方姨去了,莫笑還要藉此擺她一道,可見心機不是一般的深沉。


  還有,方姨留下的那個秘密……


  想到這些,許沉涼在幽靜的小別墅靜養出來的好心情全散了,就如同一隻蟑螂爬進了寂寂無邊的雪地里,揮著可惡醜陋的節肢將平靜的畫面破壞殆盡。


  許沉涼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在和沈馥馥的對話中走了神。


  沈馥馥挑起幾個話題,都不見人回應,暗恨地咬牙。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稍稍掩飾自己眼中的憤懣。


  彷彿終於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沈馥馥起身準備告辭,可很不巧的,門外方才陰沉沉的天,好似終於綳不住了,在此刻下起了大雨。


  沈馥馥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許沉涼,許沉涼麵向著她,目光卻無力地垂落到地板上,正微笑著送別她。


  很是客氣。


  沈馥馥咬咬牙,扯出一個笑:「真不巧,外面下雨了,我也沒帶把傘來。」


  「哦,雨天慢點走,小心路滑。」許沉涼善良地提醒。


  沈馥馥眼中殺過一道暗流。


  她就是想趁著雨,在這裡繼續留下來,等到雨停,也就大概到了傍晚的時候,能見到回家的傅薄凡。


  可許沉涼這女人卻在這裡裝傻,一個勁地趕她走。


  沈馥馥磨著后槽牙,心想,誰是主誰是客還不一定呢!你許沉涼註定是要被趕出傅宅的人。


  她那點小九九,許沉涼心裡門清。


  也不是說她有多聰明,而是當一個女人偏執地想要得到什麼的時候,她的心思就很好猜。


  比如許沉涼,以前想要許薄凡的愛,於是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著許薄凡。


  她現在不想要了。


  換上了沈馥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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