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受傷困獸

  「不準走!」


  傅薄凡猛地向前一步,眼底有著深深的陰霾。


  他目光漆黑,凝視著許沉涼,似乎想要用如深潭般的眼神跨過他們兩人之間的鴻溝。


  「許沉涼,我不管你策劃了多久,也不管你是不是在我身邊裝作乖巧的樣子利用我,我只知道,你哪裡都別想去!」


  「薄凡!」傅茯苓先急了,忙出聲阻止傅薄凡,對她來說,她是巴不得許沉涼走了才好,薄凡是怎麼了,怎麼忽然要攔她?薄凡不是很不喜歡她嗎?


  傅茯苓的話音剛落,傅薄凡的眼睛倏然轉過來牢牢盯住了她,他的眼珠赤紅,簡直像是黑夜中一頭隨時會發狂的野獸。


  傅茯苓心裡咯噔一聲,吃了一驚。


  被兒子用這種嗜血的目光盯著,她竟然彷彿孤身面對藏著遠古凶獸的恐懼。


  「你不要再說話,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


  傅薄凡的聲音幽寒,如玄鐵直直地插進傅茯苓的肺腑。


  他怪她。


  她對許沉涼下手,傅薄凡躁鬱得恨不能將傅茯苓碎屍萬段!

  如果,傅茯苓是一個陌生人的話,她現在絕不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傅薄凡深吸一口氣,壓住血管里的躁鬱,轉頭看向許沉涼,他壓低嗓子,聲音變得輕柔,好似在哄著一個夢遊中的病患:「沉涼,跟我回去,我會保護你,你別再想著亂走了,嗯?」


  他會保護她的,真的!以前他錯過了太多,可是從發現許沉涼對他來說重要如斯的時候開始,他認輸了。


  他已經開始準備對她好一點了,為什麼她卻想要走了呢?


  而且還走得這麼決絕,在他的眼皮底下,安排了這一切,安排得這麼完美,整個計劃里,沒有他的參與。


  她不是說了么,她對以後的人生規劃里,再也沒有了他。


  傅薄凡往前的步子忽然停了下來,彎腰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早就已經劈得四分五裂,只不過還一直維持著完整的假象,直到現在,真相揭開,「啪」的一聲,整個碎裂成齏粉,血肉飛濺。


  那是許沉涼曾經寄放在他那裡的心,如今不存在了。


  丟了一顆心,傅薄凡本以為可以不在意,可現在他卻好像是弄丟了自己的心一般疼痛難忍。


  寬闊的天台上,直升飛機緩緩地停在上方,階梯放了下來。


  「沉涼,我們該走了。」


  許沉涼卻好像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沉涼!」吳小葉加大力氣搖了搖她。


  許沉涼這才回神,張張口想說話,卻發現喉嚨一陣干痛,血腥氣漫了上來。


  許沉涼一愣,接著苦笑。


  原來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會為他牽動,當他說不要走的時候,她竟然有一種想要往他那邊走過去的衝動。


  不可以。


  她究竟有幾個膽子?死過一次,還敢相信么。


  許沉涼咽下喉嚨里的血腥氣,對傅茯苓說:「怎麼樣?傅夫人,最後一次給你考慮的機會,如果你沒有誠意的話,你就只能在明天的頭版頭條上看見A市豪門殘殺兒媳的熱點新聞了。」


  傅茯苓嘴角一抖,她恨恨地盯著許沉涼,盯著這張和她二十年前最恨的人相似的臉,眸中滿是厭惡。


  果然是那人的女兒,從容得令人討厭!


  傅茯苓不再猶豫,摘下一個小小的容器丟給了許沉涼,吳小葉眼明手快地替許沉涼接了下來。


  「這裡面,有你想要的所有資料,密碼是63828,拿去吧!既然你主動找虐,那就好好欣賞,看看你那對父母做過的惡事!」


  許沉涼拿到了想要的東西,緊緊攥住吳小葉的手,她的長發被風吹得散亂,在風中肆意地飛舞,原本綁在眼睛上的綢緞也鬆了下來,虛虛地掛在頭髮上,和三千青絲纏繞在一起,凌虐,飛舞,有一種散漫的凄惶美感。


  「小葉,我拿到了……」許沉涼聲音里染上了一絲哭腔,她的臉上表情十分複雜,帶著最後孤注一擲的倔強,或許,也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舍。「我們可以離開了,小葉,幫我收好……」


  砰!

  「薄凡?!」


  傅茯苓忽然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傅薄凡竟然閃身到了直升飛機旁,爬上了機艙,趁駕駛座上的飛行員不備一隻手臂橫過去勒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用力一推,將飛行員整個人制住。


  「把飛機給我。」


  傅薄凡聲音沉冷地道,彷彿一隻地獄羅剎。


  「哥們,你怎麼回事……」飛行員瞪大雙眼,試圖掙扎。


  砰!

  又是一聲巨響。


  傅薄凡按著他的頭往儀錶盤上狠狠一砸!

  他的眼中滿是暴虐和血腥,他已經不是一個能夠正常交流的人類,而是一隻即將失去自己領地的受傷困獸。


  「給、我!」


  他一字一頓地說。


  駕駛座上的飛行員吃痛,血跡從額角緩緩流下,他朝身後使了個眼色,一個負責護送的人立刻從後座上竄出來,肌肉虯結的手臂箍住了傅薄凡。


  傅薄凡咬了咬腮幫,眸色一厲。


  吳小葉看著眼前的一幕,慌的不行,她們不是坐上飛機離開就好了嗎?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變故!

  吳小葉緊張地推推許沉涼:「沉涼,他們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許沉涼的手攥緊了。


  三天前,她借用小絛的手機,給洛終眠打了個電話。


  洛終眠很是驚訝地問:「許小姐,我沒聽錯吧?你的意思是,你要從你老公家裡逃出來,請我做幫手?」


  許沉涼皺了皺眉,淡淡地說:「洛公子,請你注意用詞,我不是逃,只是——想不打招呼地離開,你就當做我是那類不想告別的人吧,世界上不是有這樣一種性格嗎?不想說再見的性格。」


  「好吧好吧。」洛終眠無奈,不與她詭辯。他玩味道,「許小姐竟然會找我幫忙,這還真是意想不到。」


  許沉涼頓了頓。


  她當然還有別的可以聯繫的人,比如季霆。


  但是,她知道季霆對她有特殊的感情,所以她不會去主動聯繫季霆,更不會想在這種時候欠他,太容易引人誤會了。


  相反,洛終眠和她只不過是交易場上的朋友關係,洛終眠出人力物力,她付費,這很公平,也很乾凈利落。


  許沉涼笑:「不管怎麼說,洛公子可是救過我一次的人啊,對你,我至少有擠出的信任,你應該知道的,差點死過一次的人,是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上一次我還沒有來得及謝你,這一次你的酬勞請儘管提,我絕對不會支付一個讓你吃虧的價格。」


  「哦?那麼,上次的人情我也不要你還了,我的酬勞,就只有一個——把你的小秘書借給我用幾天,如何?」


  小葉?


  許沉涼冷然:「不行。」


  「哈哈,別拒絕得這麼快嘛!我是什麼豺狼虎豹嗎?我只是想帶她去參加一個國外的商會而已,她這樣腳底抹油的人才,我這兒還暫時很稀缺,所以,只好向你借一借了。」


  許沉涼方才還掛著的營業式微笑頓時消失,整張臉冷若冰霜:「洛先生,小葉是我的朋友,我就算自己再怎麼無能,也不可能出賣朋友、將朋友推入火坑的!」


  洛終眠頓時噎住。


  這什麼意思?他就是那個火坑?要不要這樣當面說壞話的?


  他順了順氣,才鐵青著臉,威脅:「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如果許小姐以為我洛終眠的籌碼可以隨便更改的話,那你是認錯人了。至於你的那個朋友,你不借也沒關係,你不是說我是火坑嗎?我會讓她見識到,什麼叫做真正的刀山油鍋……」


  「你等等!」許沉涼頓時斂住了氣息,「我,先聯繫小葉看看。不管怎樣,我至少要經過她的同意吧?」


  「沒問題,你儘管去問!我想,小葉一定會很樂意的。」


  掛了電話,許沉涼覺得后脖子上彷彿爬了一條冰涼的蛇。


  洛終眠親昵地叫著「小葉」的樣子,她怎麼覺得這麼瘮人呢?

  她撇撇嘴,依舊覺得洛終眠不是好人!


  可是,剛剛她只顧著談判,卻忘了她對面的這個人是在黑道有勢力的,他的思維,跟許沉涼她們這種人完全不一樣。


  如果洛終眠真的想對小葉不利,他完全不需要通知許沉涼。


  主動迎擊也好,至少不會敵暗我明。


  許沉涼權衡再三,終於還是給小葉打了個電話。


  令她無語的是,果然如洛終眠所說,小葉聽完整段話之後,就立刻高興地、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條件。


  許沉涼:「……」


  她能說什麼?這兩個人,似乎都不是什麼正常人。


  和洛終眠的協議就此達成,許沉涼猶豫了一會兒,回頭看了看身後,平靜的暖房無人打擾,她轉回頭,淡淡地說:「可能,你需要帶一個打手來。我懷疑,當初要殺害我的人,就在傅家,我需要保證,離開傅家時我是安全的。」


  洛終眠一怔。


  他何等的聰明,迅速地反應了過來。


  「好的,我會給你配一個最強級別的保鏢,剛退役的拳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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