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探親
附近一帶都是山巒和樹林，房屋稀少，時不時有路人迎麵走來。
楊木青登上大埡口，一邊走一邊看前方。
太陽落坡了，過往的行人不下二、三十個，他沒看到那個期盼的影子。
走過和平橋，到了縣城邊上，看了看手表，快六點半了；他停下來站在岔路口鵠望。
暮色朦朧，不遠處的街道和機關宿舍燈光閃爍；借著微弱亮光，他四處尋望，可還是沒見到她的身影。
“是約好了的呀！莫不是她生病了？”他心裏忐忑不安，“車子該不會出事故了吧？”
想到這點，焦急起來，又向前走了約半裏路。
他不能再往前走了，因為他在信上說得清清楚楚：到和平橋就下車往朱鳳廠方向走，他親自去接她。
他給她仔細畫過路線示意圖。
“啷門還不來？也許感冒了，莫法來！”他情願她是因為感冒了沒有上車。
天黑了，過了約定時間還接不到劉錦雲，楊木青隻得向後轉，掃興而歸。
他想：“這樣黑的天，這樣陌生的路，又是荒郊山路，她就是下了車，一個人也不敢走，也要等幾個趕場回家的農民一起走，可能在路上耽擱了。”
他心存幻想，邊走邊等，把步子放得極慢；
有時走一段路，又折回去等一陣，再轉過身，邊走邊回頭；
隻要在黑漆漆的路上聽見腳步聲或說話聲，他都要停下來等一等，直到聲音經過他麵前，仍不見劉錦雲，他才起步往回走。
近20裏的路，走走停停，步履蹇緩，那雙腳好似千斤重，直到晚上8點多，楊木青才把腳拖回寢室。
他又餓又氣又急，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對著書桌上鏡框裏劉錦雲那張六寸相片出神。
劉錦雲其實並沒生病，也沒失約，就在楊木青為她牽腸掛肚的時候，她已經到了果城。
接到楊木青來信邀請，劉錦雲既高興又膽怯，內心充滿了不安。
一個從沒離開過小鎮的十九歲姑娘，要去離家幾百公裏遠的外地跟未婚夫一起過年，這是件天大的事，也是傷腦筋的事。
去，是肯定了的！可爸爸、媽媽這關如何過得了？
當劉錦雲紅著臉把楊木青要她去朱鳳廠過年的事說給母親聽後，果然遇到了預料中的阻力。
“姑娘家出遠門沒個伴，在路上會不會上當受騙？年輕人在一起耍得濃黏起來，控製不住，做出傷風敗俗的醜事啷門辦？”這是當母親最擔心的事。
直到臘月25，劉母也沒答應女兒。劉母不好明說，這些話她說不出口，隻好說：“我同你爸商量商量。”
劉錦雲曉得媽媽不同意她去果城，就跑到學校去找老師劉玉英想辦法。
劉玉英親自上門給劉母吃定心丸，她說：“大媽你放心好了，久芸這女子穩重，小楊是我的同學，為人作風我最清楚，他一定會把久芸當妹妹對待！”
劉玉英說完這番話見劉母還在猶豫，便拍拍胸脯說：“大媽，我敢給你擔保！我保證你女兒原樣的去，原樣的返！”
得到父母許可後，臘月27早上，劉錦雲辦好休假手續，搭過路車到營縣客運站，坐上了下午三點鍾的那趟加班車趕往果城。
在楊木青撲了空，返回寢室後，客車才抵達河平橋。
劉錦雲早就把楊木青畫的路線圖看了又看，默默牢記在心裏。
上車後一路上又反複看，還向同車的乘客打聽清楚了——到和平橋下車後對直走，不拐彎，經過高坪鎮，再到嶽池馬路，向右手拐彎，走六華裏就到朱鳳廠了。
客車開到和平橋附近的岔路口時，劉錦雲喊司機停了車。
她下車順著路標指示朝河東方向走去。
快到八點鍾了，冬天黑得早，路人稀少，河東小鎮關門閉戶，除了白熾燈泡散發的燈光外，間或也有幾支日光燈亮著。
劉錦雲這個年輕的女子雄赳赳、氣昂昂，踏著輕快的步伐在公路上走著。
走到姚家灣，燈光消失了，天黑地暗、冷清寂靜，方園五華裏沒有一家住戶，左邊是陡坡，右邊是峭壁，繁茂的森林覆蓋著陡坡；陡坡上，一個接一個的墳堆飄著白紙條；陡坡下，一片片田野白霧茫茫。
姚家灣這段路，就是大白天一個大男人走都會膽戰心驚。
劉錦雲加快腳步小跑，頭上出了汗水，她多麽希望楊木青來接她呀！
提心吊膽地跑到朱鳳廠的山邊宿舍，離廠區還有三百米遠，看到一盞盞閃閃發亮的燈，象天上的繁星那麽多，她的心才放了下來。
劉錦雲坐在馬路邊喘了會氣，才起身往廠裏走。
她走進會客室，正碰上八點半到九點的晚飯時間，後繅車間還沒放假，他們要上完中班，晚上十二點才收班。
有個送飯的老大娘坐在一條凳子上等人，劉錦雲靠在大娘身邊坐下，客氣地問：“大娘，你們廠的楊木青住在哪的？”
“生產科那個技術員麽？他是白班的。”老大娘不知楊木青下放到車間了。
“不，是前繅甲班的技術員。”劉錦雲也不了解楊木青的工作情況。
“問他們！”老大娘用手指指門崗，“我退休兩年了，廠裏有些情況不清楚。”
門崗李大伯跟幾個男人蹲在門外抽煙、閑扯。
劉錦雲正打算去問他們，這時，來會客室吃飯的幾個後繅姑娘聽說她找楊木青，就把劉錦雲打量了一番，有人說：“我認得到！楊老師是甲班的，你是他的啥？”
劉錦雲大方地說：“朋友。”
“你在這等到起，我去幫你喊。”
“謝謝了，同誌。”
“楊木青的朋友來了，長得還可以喲！咪乖咪乖的。”
“皮膚好白喲！”
……
很多人跑到會客室來看劉錦雲。
劉錦雲若無其事，跟門崗李老伯聊天。
“比黃碧雲是要差點，比林素素強多了！”
人群中的議論傳進劉錦雲耳裏，她假裝沒聽見。
這些事情，楊木青早給她交待過了，她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