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短暫的三人之家
他取來了敬舒的少女日記,給叮當買了最愛吃的榴蓮酥,默不作聲回到家,一進門,便看到小叮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笑咯咯的歡愉。
敬舒正在拖地,廚房裏似乎烹煮了晚餐,香味兒縈繞,泛黃的燈光溫暖迷人,如同萬千世界中尋常的家庭,如璀璨蝸居的高樓中最尋常的一束,如他行車穿梭在這座城市的漫漫長夜中常見的卻遙不可及的萬千燈火。
家人靜坐,燈火可親。
他從沒有過這種柔軟溫粒的感受,從記事起,他的家裏永遠都是空寂冰冷的,充斥著無休止的爭吵、暴力、色情和金錢,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紀臨江眉目微斂,像是這顆心微不可察的收縮了一下,一股暖流從心間流竄向四肢百骸,說不出的珍惜和感激繚繞在胸腔裏,全然不知道他在感激什麽,可是這種溫暖的感激那麽踏實的填充豐盈了他的靈魂,讓冰冷的心髒滾燙而又珍重,前所未有的感受。
綻放在心上的花兒微微晃動,流光溢彩。
“你回來啦!”小叮當蹦蹦跳跳踩著沙發一下子跳進了他的懷裏,掛在他的身上撒野。
包裹著心髒外堅不可摧的冰川鎧甲仿佛出現了裂隙,在小叮當奔向他的那一刻,冰塊碎了一地,袒露出溫熱柔軟的心髒,溫柔憐憫,疼惜憐愛,如獲新生。
紀臨江穩穩接住她,“叫爸爸。”
小叮當看向敬舒,捂著嘴偷笑,就是不肯開口,紀臨江看了眼敬舒,敬舒將拖把放在衛生間,轉身走進了廚房。
“我不是叫了兩名保姆阿姨麽?”紀臨江說。
“沒必要,留在家裏占地方,人多嘴雜。”敬舒說,“這點家務活我能幹,你至今還沒吃過我做的飯吧?”
紀臨江沒吭聲。
敬舒洗完手專注做飯,紀臨江從最初相遇便提防她,不吃她做的飯,不穿她熨燙的衣服,他不接受她為他做的任何事情,除了陪他睡覺,她基本沒別的用處。
紀臨江走進廚房。
敬舒身子微僵,自然而然轉身走出廚房,似是總避免跟他獨處,她躲得那般明顯,“你被人伺候慣了,至今沒自己做過飯吧。”
“嗯。”
“沒做過家務吧?”敬舒來到客廳,隨手拿了一個抹布掩飾自己的僵硬,又自然而然折回廚房,嚐試著跟他聊一些瑣事分散難以言明的抗拒感。
“嗯。”
“沒自己洗過一件衣服吧?”敬舒佯裝自然地看他。
紀臨江“嗯”了一聲。
“你自己洗過內褲麽?”敬舒忽然問了句,以前她住在紀家的時候,他的內褲都是她洗的,但她好像沒見他穿過她洗過的衣物。
她記憶裏從沒見過紀臨江做家務,這男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活得精致挑剔,窮奢極侈,自幼被傭人養大,前呼後擁,所有人對他有求必應,敬舒從未見他沾染半點煙火,他身上連洗衣粉的味道都沒有。
紀臨江神情曖昧,笑笑望著她,“一天一換,都是新的。”
“舊的呢?都扔了麽?”敬舒越問越私密,“那我以前不都白洗了?”
紀臨江笑說,“傭人處理幹淨歸置起來了,那麽大的房子還擔心沒地方放麽,放不下就扔,這是需要好奇的事情麽?你的舊內衣不扔放那裏過年麽?一天一換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曉得你在質疑什麽。”
敬舒沒有質疑一天一換的事情,她隻是質疑隻穿一次不浪費麽?她跟紀臨江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很不一樣,這個男人總是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生活上似有若無的小問題,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他基本不想費腦子,讓他跟她蝸居在這個小房子裏,完全無法想象他能忍受多久。
這些年她經營一家小花店,住在二樓一百多平的房子裏,被柴米油鹽淹沒,生活上的小問題看似很小,但是真正處理起來卻堆成了山,一地雞毛,這個男人全然不懂得這瑣碎的生活有多少事需要處理,在他看來,那都不是問題,可是這些問題卻能消磨他的耐心和心性。
他對這過家家一樣的新鮮感翻過去以後,便會難以忍受這滿地雞毛的生活,難以忍受柴米油鹽的油煙味兒,敬舒沒吭聲,站在灶台邊沒動。
紀臨江看出了她的精神壓力,他莫名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可愛,笑著說,“你放心,我不是巨嬰,不需要你麵麵俱到的伺候,我不會做,但我可以學,你來教。”
敬舒看了眼小叮當,小叮當正趴在沙發上全神貫注看動畫片,敬舒盡量讓自己語氣溫軟,“那今晚小叮當的衣服,交給你洗了,你是她爸爸,總要為她做點什麽,光給她錢是不夠的,這些年你缺失的父愛該給她補上。”
她似乎刻意給他創造曾經從未有過的經曆和感受,讓他在父愛的天性裏激活缺失的充沛感情,隻有麵對小叮當,他才會毫無保留的敞開心扉,真情流露,愛意如同初春的嫩芽茁壯萌發,一發不可收拾。
紀臨江看了她一眼。
他今晚吃了她做的飯,對她的廚藝,沒發表意見。
這樣一家三口和諧吃飯的感受,他是第一次,情緒很穩,看不出異常。
小叮當小嘴叭叭說個沒完沒了,她很沒規矩,吃飯端著飯碗跑去電視機前吃,被敬舒訓斥以後,她又撅著嘴回到桌邊,卻不好好吃飯,拿著筷子戳著紀臨江碗裏的米飯。
敬舒被她氣的腦殼疼,每次讓她吃飯像是打亂仗一樣,敬舒有些生氣的將筷子往桌麵上一放,不輕不重,瞪著小叮當。
小叮當撇著嘴收回不安分的小手,往嘴裏扒拉了一口米飯,消停了小會兒又開始作妖,她咬著筷子眼巴巴望著紀臨江,“我想吃你碗裏的,看起來比我碗裏的好吃。”
“你別理她,每回讓她吃飯她就這樣子。”敬舒說。
紀臨江靜靜看著打亂仗似的母女倆,他放下筷子對小叮當說,“我喂你吃。”
小叮當的腦袋點的像是撥浪鼓似的,趕緊把自己的碗遞給紀臨江。
敬舒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腦殼,這小家夥被她和誠叔慣壞了,現在教育起來太費勁了,許是想要彌補小叮當缺失的父愛,所以她和誠叔打小便對小叮當有求必應,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養著養著便養成了野孩子。
五歲了誠叔還總是給她喂飯,慣的驕縱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