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從ICU裏出來,我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問身側的阮澤明,“你怎麽看?”


  “保守治療,先對抗她體內的病毒。”


  “嗯,我也這麽覺得。”


  說完,一個麵熟的護士跑過來,“你是顧驍的家屬吧?他情況忽然惡化,要盡快手術,你去簽個字。”


  說完,護士準備拉著我走,她見我不動,回頭看了我一眼,“怎麽了?快走啊。”


  我看向阮澤明。


  他點了點頭,“去吧。”


  “好。”


  跟著護士一路跑到手術室門口,一旁等著的護士立刻把紙和筆塞進了我手裏,我看都沒看,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阮澤明也跟了上來,他擰眉,問我,“我剛打電話問了人民醫院的護士,說昨天顧驍早早的就下班了,心情還不錯,怎麽會在西郊發生車禍呢?”


  我心髒一跳。


  我知道,他是因為我,才出車禍的。


  我身子軟軟的,倒在阮澤明懷裏,半天後,才壓抑著說道:“他是因為我,才出車禍的。”


  頭皮一痛。


  隨後,怒罵聲傳來,“你這個狐狸精,我就說,顧驍開車從來都特別小心,怎麽可能會出車禍,原來是你!”


  顧驍的母親抓著我的頭發,狠狠地扇了我幾耳光,我被扇的眼冒金星的,來不及反抗,也不想反抗。


  打我也好。


  打死我,我就能給顧驍償命了。


  最後,還是阮澤明讓護士拉開了顧驍的母親,勸說了他一番,顧驍的母親這才作罷。


  阮澤明拉著我,走到走廊另一頭,關切的看向我,“你沒事吧?你也是的,剛才怎麽不還手?”


  “我不想還手,算了,本來就是我欠了他的,要是他醒不過來……”


  我該怎麽辦?

  我有些無法想象,我才二十歲,身上就已經背負了兩條人命。


  真累。


  “不會的。”他斷然否決,“剛才來之前,我看過顧驍的病例了,他情況還算穩定。”


  “那是之前,剛才簽字的時候,我看見了,手術的失敗率,達到了20%,如果失敗,他就再也不能拿起手術刀了。”


  這對一個外科醫生來說,無疑是比死還要痛苦的事。


  阮澤明沒說話。


  整整八個小時,手術才結束,顧驍的母親哭著推顧驍去了病房,我立刻追上醫生,問道:“怎麽樣?”


  醫生看了阮澤明一眼,說道:“去辦公室說吧。”


  到了辦公室,我坐在一聲對麵,急切的想要他給我一個答案。


  “顧驍,人民醫院外科主任,是吧?”醫生歎了一口氣,“他右手重度骨折,即使恢複的好,以後也沒法再繼續做手術了。”


  “轟隆”一聲,我的心裏,有什麽崩塌了。


  眼淚控製不住的落下來,我死死地握著醫生的手,“醫生,你救救他吧,他那麽年輕,怎麽可能接受這個結果!”


  醫生搖了搖頭,“你也是學醫的,就應該知道,我們已經盡力了,別的,聽天由命吧。”


  他說完,就起身離開。


  我艱難的看向身側的阮澤明,“怎麽辦?”


  我要怎麽辦,才能開口告訴顧驍這個結果?

  如果可以,我情願把自己的手換給他,情願出車禍的人是我,如果早知道昨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就不會那樣言辭激烈的拒絕他,刺激他。

  對不起。


  對不起……顧驍。


  “這不是你的錯,誰都不想看見這樣的結果,你與其在這裏自責,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幫顧驍恢複。”


  他認真地建議。


  “對,對……”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鬆開他的手,往顧驍的病房跑去。


  顧驍的傷勢已經基本穩定,術後兩個小時,就醒來了,我看著他打了石膏的右手,愧疚的說:“顧驍,對不起。”


  他沒說話。


  “顧驍,顧驍,你跟媽媽說說話,你說話啊。”顧驍的媽媽哭著哀求他。


  我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起身出了病房。


  阮澤明在外麵等我。


  看到我,他立刻問道:“你的狀態,還能參加這次會診嗎?”


  不等我說話,他便自顧自的,接著說道:“其實,我是希望你參加的,我有一個助理的名額,本來應該給邵雅,不過,這對你的發展很有利。”


  “大概不能了,我實在沒心情,近期聖瑪麗那邊,也不要給我安排手術了。”


  “好。”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堅強一點,一切都會過去的。”


  但願吧。


  我腦子裏一團亂麻,回到聖瑪麗的辦公室,才看見小雅給我發的短信,她發了好幾條,問我那個患者怎麽樣了。


  一句話說不清,我幹脆打了個電話過去。


  剛響一聲,她就接了電話,急切的問道:“她人怎麽樣?”


  “還是蠻嚴重的,暫時沒有醒來的跡象,怎麽了?”


  “我想離婚。”她語氣飄忽的說著,“能不能成功,就看張妮妮能不能出庭作證了。”


  張妮妮就是那個17歲的患者。


  “他們已經組織了外科和婦科的聯合會診,會沒事的,相信我,不過,你怎麽突然想要離婚?”


  “不是突然。”她糾正我,“其實,張妮妮就是我送到裴天宇身邊的。”


  什麽?

  我驚呆了。


  她繼續說道:“我本意是想拿到他出軌的證據,沒想到,他竟然把人給弄成了這樣,真是可惜了那個小姑娘。”


  她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可惜。


  我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你說,是你把張妮妮放到裴天宇身邊的?你怎麽能這樣呢?你早知道裴天宇是個什麽樣的人,不,他根本不是人,他就是個衣冠禽獸!”


  “小柔,我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再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要為了一個陌生人責怪我嗎?我隻有這個辦法了,不然,下一個變成那樣躺在ICU裏的人,就不是張妮妮,而是我了。”


  我沒說話,掛斷了電話。


  她又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我都沒接,關了手機,我徑直去了阮澤明的辦公室。


  他正在辦公,看見我,意外的問道:“怎麽了?”


  “你剛才不是說,有一個助理的名額嗎?給我,我要去參加張妮妮的會診。”


  “你現在的狀態——”他猶豫的看了我一眼。


  “沒事,我會盡快調整好狀態,保證不會影響到手術,資料給我,算了。”我走到他身側,看了一眼電腦,果然是關於ASRR病毒的資料,“我就在你這裏看吧,有什麽發現,還可以跟你討論。”


  他沒說話,收拾了一下東西,讓出了半張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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