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吊銅錢,擺譜
馮老夫人麵色尷尬,知是錯怪了馮兮和,隻好示意阮昭明以後多看著些程蓮心。
“你們愣著做什麽,還不快給大小姐包紮。”阮昭明怒氣衝衝地命令著府中的下人,“在太後壽誕前,大小姐還要跟隨太後去太廟祈福,要是有什麽閃失,拿你們是問。”
“不必了,我還沒有那麽嬌貴。”馮兮和漠然看著他,心知他不隻是嘴上說說,心中定也是這般祈禱的。
自從太後贈了她飄花帶紫的翡翠鐲子,讓她陪同去太廟祈福後,阮昭明對她的態度就好了許多。
私底下,來阿諛奉承了好多次,無非就是讓她在太後麵前繼續爭光,好替他說話。
“你是為夫的掌上明珠,怎麽不嬌貴?“阮昭明不依,隻讓丫鬟先扶程蓮心回房,就殷勤地把千允叫上,對著馮兮和噓寒問暖,並打算親眼看著她手上的紅痕被包紮起來。
出了門,他捧著馮兮和的手,憂心忡忡地看了馮兮和幾眼,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兮和啊,你看為父如此關心你,你得了太後的賞識,也記得多替為父多美言幾句。”
“父親,這句話你已經說過數百次了。”馮兮和冷漠地將手抽出,偏過頭去。
阮昭明又訕訕地說:“還有啊,裕王爺對你有一點意思沒,如果有,那你要抓緊把握,趕緊讓他娶了你。”
“如果沒有,你也要想辦法讓他對你負責,你在京中不是認識很多地痞嗎,讓他們去散播消息好了,等人盡皆知,人人都唾罵他負心絕情的時候,他就不得不娶你了。”
“你看,為父如今有馮國公府傍身了,若再有裕王爺加持,得太後親眼,那豈不是扶青雲直上,翱翔九萬裏嗎?你做為女兒,不是就能跟著受人膜拜嗎?”
如此直言不諱地想要攀更高的枝,父親你還真的是不要臉。馮兮和撫額,問道:“父親你的官階已經很高了吧,難不成你還想做丞相?”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留,為父滿腹的才華,怎麽能局限在一個區區禮部尚書的位置上。”阮昭明繼續鼓吹。
馮兮和痛心疾首,“父親,裕王爺已經有了中意的姑娘了,我在他眼裏,就如破銅爛鐵一般。他的為人你也知道,我要是敢威脅他,他絕對會將我們全家都扔去喂狼。”
說罷,她就轉身離去,再也不理會氣得跳腳的阮昭明。
程蓮心被丫鬟引著,穿過曲折回廊,她的眼神仍然不住地往後瞟去。
剛剛她聽到阮昭明說,太後讓馮兮和在壽誕前,陪同去太廟祈福。若馮兮和再進一步得到太後賞識,她豈不是更加低她一頭。
待在趙家的這段時間,趙家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待遇比趙家嫡小姐還要好。以至於現在,她對錦衣玉食的生活十分迷戀。
但入國公府的第一天就失利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好在馮老夫人有意栽培她,剛才還吩咐了,讓她熟悉下國公府的環境,就到她那邊去,讓張嬤嬤教她如何整理內務。
如果她表現出色,將掌家權力握到手中,那成為國公府女主人不就是早晚的事。
翌日,晨曦初照。
馮老夫人身邊的張嬤嬤一大早就來知會馮兮和,為了迎接程蓮心的到來,也為了彌補中秋佳節時,因馮敬病情而被耽擱的團圓飯,她今晚打算全家人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張嬤嬤是馮老夫人身邊的大紅人,在馮府多年,一直以來兢兢業業。
“千允,賞十兩銀子。”馮兮和友好地應下後,習慣性地讓千允取了賞錢過來。
隻是,張嬤嬤眼看著銀子,卻猶豫著沒有伸手去接。
較之以往,她的表現不由得有些異樣,馮兮和覺察到,便問她是怎麽了。
“大小姐,這賞銀太多了,你還是給老奴一吊銅錢就好。”張嬤嬤尷尬地張口。
馮兮和遲疑了一會兒,親自去千允手裏拿了銀兩,放到她的手上。
“張嬤嬤,你在府中任勞任怨,月例並未怎麽漲過。這些賞銀給你,也算是對你的彌補。雖然庫房虧空嚴重,需要適當地削減一下開支,但不能連你應得的這份都給克扣了。”
張嬤嬤掂量著銀兩,心中惴惴不安,終是道:“大小姐,這是蓮姨娘新定的規矩,她今天早上,跟老夫人商量,製定了許多新規。其中一條就是說在庫房的賬沒填平前,各房主子給奴才們的賞銀不能超過一兩。”
“她讓奴才們相互督促,鼓勵告狀。即使主子非要給,奴才們也要上繳,否則,一經揭發,人證物證俱全,就要被逐出府去,揭發人則能得到一定的獎勵。”
她是馮老夫人身邊最受重視的嬤嬤。程蓮心定下的規矩實施前,就是打算先拿她做靶子,對其它下人,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老夫人也同意了?”馮兮和的眼眸漸漸變得冰冷,鼓勵下人互相揭短這種事情,程蓮心居然都能做得出來。
若是真的讓它實施開來,下人與下人,下人與主子之間隻會相互不信任,充滿欺騙,早晚會出大事。
荷香,蓮心……趙老太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她一方麵拿程蓮心牽製荷姨娘,一方麵利用程蓮心的心性,讓她來馮府,鬧得闔府雞飛狗跳的。
“嬤嬤,這銀兩你且放心收著,我收拾收拾,就去老夫人那說說。”馮兮和說完,就讓千允將張嬤嬤送出垂花門。
過了一會兒,她換好衣裳,梳好發髻之後,就過去了馮老夫人的院裏。
她一掀門簾,就見到榻中央的小幾上,隨意地擱放著幾本發黃的賬本。
經過了張嬤嬤的指導,程蓮心對府內的事務,已經大概了解了一些,但不是十分細致。
此刻,程蓮心正坐在馮老夫人下首,懷中抱著一個算盤,在精打細算地細數著。馮老夫人饒有興致地在聽著,不時地點頭附和。
“呦,大小姐來了,這邊坐。”程蓮心看到馮兮和進來,便熱絡地招呼她坐下,那架勢像足了府中的正牌夫人,“大小姐是過來向老夫人請安的吧?”
“我回自己屋去,等把事項全都羅列出來了,再拿來讓老夫人過目。”
“蓮姨娘不必走,聽聞你的管家能力非同一般,我見你手持算盤,想必,是在為我府上謀一份大計。”馮兮和微笑著叫住程蓮心,說道:“不知,我可否見識一下蓮姨娘你的高見?”
程蓮心每次一聽馮兮和叫自己姨娘,就渾身不舒服。姨娘叫得多了,往後,下人們也就習慣了。就算她將來被扶正,也不能抹掉這低人一等的過去。
可不高興歸不高興,眼下不是爭這個的時候。
她忍下心中的怒火,心虛地笑道:“高見不敢當,說愚見還差不多。大小姐要是想了解,等各項計劃實施以後,自然就了解了。”
“蓮姨娘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功勞?我和君逸可是一直將你視作親生母親一般的。”馮兮和聽了,似是委屈地說道:“也罷,你如果信不過我,我也不好強求。”
她默默地別過頭去,揮手讓千允遞來一條手帕,仿佛難過的要流下淚來。
馮老夫人見罷,看了眼程蓮心,皺眉道:“你且說與她聽聽,都是自家人,不礙事。而且有我在,你還擔心哪一方得到偏袒嗎?”
說著,她已經翻開一本冊子,將程蓮心記錄在冊子上的一些條例,指給馮兮和看了。
程蓮心無法,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過來講解。
馮兮和掃了下冊子,隻見第一條說的就是,削減府中的人員,各個院子最多隻能保留五個丫鬟,五個婆子,其餘的全都給遣散費,讓他們卷鋪蓋走人。
“老夫人,這一條好像不妥吧。”馮兮和立馬反駁,自打信任管家任職後,他們已將各院的閑雜人員,幹活偷懶的人,都做了遣退,如今留下的,都是必要的人手。
程蓮心一急,不待馮老夫人開口,便駁道:“大小姐此言何意?我粗略地估算下來,全府估摸有五十餘人是不必要的。每個丫鬟一個月大致有十錢的俸祿,那五十多個人加起來,每個月能省下一筆開銷呢。”
靜思了一瞬,馮兮和道:“蓮姨娘此言差矣。節省花銷是應該,可是,如今留下的人,都沒有什麽過失,就這麽讓人離開,另謀生路,他們出去以後,會怎麽說我們馮府?”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馮國公府要不行了,一傳十,十傳百,這隻會讓更多的人唱衰國公府。”
馮老夫人細細地聽著,倒覺得她說的有道理。直接讓人走掉,畢竟是對不住人家,被趕走的下人心裏會有怨言,尚在府中的下人也會心生恐慌,到頭來,還是會影響家宅安寧。
“兮和,你覺得應該怎麽做?”馮老夫人下意識地問道。
馮兮和接著說道:“與其對奴才們摳門,想從他們身上省下錢來,不如我們另尋生財的路子。”
“是的,我剛跟老夫人提出的另一個設想,也跟大小姐有異曲同工之處。”程蓮心見不得自己的風頭被搶,馬上截斷了馮兮和的話。
見馮老夫人將視線又轉向自己,程蓮心忙道:“老夫人,國公爺和相公都是兩袖清風,僅僅依靠他們的俸祿過活,恐怕是難以為繼。據我了解,國公府在外,還有幾十家鋪子。”
“過去,那些鋪子都被租賃出去,收取少量的租金,這些鋪子被租出去後,經營茶米油鹽的都有。依我看,我們不如收回這些鋪子,自己雇人經營,一個年頭下來,會是很可觀的一筆進項。”
言罷,馮老夫人靜默了幾息,似是在思忖。
“蓮姨娘才剛進門,對馮國公府的裏外情況,便是如數家珍一般,我當真是佩服。”馮兮和倏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