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有驚無險
從此以後,宮裡宮外,所有人見到了自己,都要拱手彎腰稱呼自己一聲:「齊妃娘娘安好。」
可是誰知道,她有多想讓別人喚一聲自己的小名。
嫣然,嫣然,多好聽的名字。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沒有人再這麼叫自己了呢。是啊,是從她進宮那一刻開始。
她的娘親走了之後,便再無人那樣親昵而柔軟的喚她的閨名。她的爹爹自是不會那樣親昵的呼喚她的小名,剩下的,她心心念念的能夠喚她的小名的,也就只有她的夫君了。
她想過千萬種自己夫君喚自己小名的時候,在大婚的那天,他來迎接自己的時候,握住自己的手,有些迫不及待的說:「嫣然,我來接你了。」
在他們洞房的時候,他掀開他的大紅色的蓋頭,眼睛里閃過驚訝,輕嘆一聲:「嫣然,你好美。」
在她為他繁衍了後代之後,輕輕的吻一吻她的額頭,說一聲:「嫣然,辛苦你了。」
他的一聲「嫣然」,比的上被這天下所有女子羨慕的,讓千千萬萬人稱拜的「齊妃娘娘安好。」
「一年零四個月了。」齊妃柔柔的回到,聲音有些沙啞,原來她記得這麼清楚,一個一年零四個月,四百多個日日夜夜,她沒有一刻不是深深記著的。
那麼甜蜜而心酸。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啊。」南宮翎像是也陷入到了回憶中,眼神有些迷離,嘴角揚著淡淡的溫笑。
「如果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出宮去,你會如何選擇?」沉默了一會,房間里的寂靜被南宮翎的聲音打破。
那淡淡的一聲問候,就像是一鍋被人煮沸了的水,猛然澆上了剛剛從北極雪山帶來的雪水一樣。
透心涼。
她期待了一年零四個月的,他喚她一聲「嫣然」,卻不想,他竟是讓她做一個離開他的選擇。
看到面前的人的身子猛然抖動了一下,南宮翎的眼神變了變,卻終究沒有出聲,靜靜的等著面前的女子的回答。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齊妃抬起頭來,眼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溢滿了淚水,卻被她倔強的忍在了眼眶裡。
她的眼神倔強而又執著,婉約中帶著幾分執著,倔強中帶著幾分柔情。
在這別宮安靜的書房裡,南宮翎聽到了她一字一句,極為清楚,極為緩慢的說道:「臣妾既為皇上的妃子,便生死不離。」
早先,南宮翎知道她是個柔婉的性子,卻不想,被她柔軟的性子包裹下的,卻是她獨有的執著。
「你啊……」南宮翎不知道該如何說,只能默默的嘆息了一口氣。
齊妃低著頭,眼眶裡的那滴淚終究是沒有忍住,順著兩片臉頰緩緩的留了下來,啪嗒一聲滴在地上。
在這靜謐的環境中,卻也極為清楚。
南宮翎被這一聲淚滴的聲音吸引住了目光,抬眼看向面前跪著的那個女子,今日他竟才發現,原來她今日的裝扮,是照著陸桑平日的打扮來的。
一樣的素淡,一樣的清雅。
心裡想笑,卻不知道該如何笑。他喜歡清雅素淡的女子,是因為陸桑是那樣的女子,而不是因為陸桑清雅素淡他才喜歡她。
「好了,你回去吧,朕還有些摺子需要處理。」嘆息了一口氣,南宮翎開口說道。
齊妃抬頭看了一眼南宮翎,眼神猶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終究是鼓起勇氣開口:「皇上,讓臣妾來幫你整理摺子吧。」
看得出來她這次的請求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南宮翎低頭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著她不願意承認的卑微的祈求。
「回去吧。」齊妃等了許久,等來的卻是這句話,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她頓了一下:「是,是臣妾多嘴了。」
她說著便要匆匆忙忙的起身,拿起那食盒的時候,手一抖,將整個茶壺都打翻了,這樣一來,她更加的慌張了。
「臣妾……臣妾……」茶壺一打翻,她瞬間又心慌了幾分,這樣一來,越發的手忙腳亂了起來。
嘆了口氣,南宮翎從座位上起來,將那打翻了的茶壺扶起來,放到食盒裡,又來到齊妃身邊,將她扶起來。
「小心。」他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聽到耳邊的聲音,齊妃這才猛地清醒過來,自己方才那是怎麼了,竟然鬼迷心竅到如此失態的地步。
她怎麼能忘記眼前的這個人,不論對誰都是一如溫潤如墨的樣子,即便眼前站著的是他的宿敵,他依舊是神色不變,禮節周到。
「臣妾告退了。」齊妃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將方才弄亂了的衣服整了整,這才提上了食盒,行了一禮之後,幽幽的往門外走去。
南宮翎看著齊妃走出去的身影,眼神變了變,最終又坐回去了。拿起奏摺來,重新看了起來。
「幫我查一下,齊妃今日送來的茶,都有哪些人經手。」龍椅上的南宮翎,目光陰沉,冷聲對著隱藏在暗中的暗衛說道。
……
雲菲早就已經在門外等著有些著急了,等了許久,終於見到齊妃拿著食盒從裡面出來,縱然神色依舊是尋常的那般淡漠。
但云菲一眼便看得出來,齊妃眼睛里的那未被隱藏好的失魂落魄。
見狀,雲菲快步走上前,慌亂中竟忘記了跟那公公告一聲別,快步迎上了齊妃的身影,雲菲伸手想要將那食盒接過來。
入手那一剎那的輕巧,讓雲菲的神情霎時間變化了好幾遍,深深呼吸了好幾遍,雲菲才顫抖著聲音問道。
「娘娘,皇上說您泡的茶怎麼樣?」
或許,連雲菲都沒有發現自己聲音里的小心翼翼,也沒有發現,接過食盒的那一剎那,她心裡一閃而過的後悔。
齊妃將食盒遞給雲菲之後,只管往前走,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雲菲的話似的,雲菲看著她身子直直的往前走,腳步有些虛浮。
急忙上前扶住她:「娘娘,你小心點。」
齊妃勾了勾唇角,一路走下來,竟然哽咽了起來,走了幾步,竟發狠的將自己頭上的發簪一把摘下來,甩到一邊去。
清脆的玉簪被狠狠地摔倒一邊的地上,正好和一塊小碎石頭相撞,「啪嘰」一聲,玉簪碎成兩端。
那雲菲見一向是溫溫柔柔的齊妃今日竟然發狠了起來,再加上她出來時失魂落魄的樣子,根本就不理會自己。
一時以為自己暗中想茶葉中下藥的事情被她發現了,於是急忙抓著齊妃的手哭訴到:「娘娘,奴婢知道錯了,娘娘怎麼懲罰奴婢都可以,娘娘千萬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啊。」
縱然心裡有這麼意思懷疑,但云菲說話的時候,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只說自己錯了,卻並未說自己錯在何處。
齊妃見雲菲哭了,自己也抬起頭來,雲菲這才看到,她早就已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好在今天只是畫了個簡單的淡妝,這樣看起來,倒也有一番梨花帶雨,惹人憐的樣子。
「不怪你,是我自己作踐自己,非要上趕著去,是我自己沒臉沒皮,平白給人看了笑話。」齊妃哽咽著說道。
雲菲聽她這麼說,也聽出了幾分不一樣的意味來,這樣聽起來,好像齊妃並不知道自己在茶水裡下藥了。
思及至此,雲菲略帶試探的問道:「娘娘帶去的粥和茶水,皇上都用了嗎?」
提到這個,齊妃心裡就更加的惱火了,哽咽的也越發劇烈了起來:「都是我自作多情了,白費了那麼多功夫,以後切莫在這樣平白的倒貼人家。」
許是今日唯一一次主動竟然被拒絕,讓齊妃這些日子以來心裡積攢的情緒被激發了出來,說了許多尋常打死她都不會說的話。
「娘娘,你順順氣,話可不能這麼說,再怎麼說,皇上也是喝了娘娘的粥,用了娘娘的茶啊。」雲菲拿起手絹來給齊妃擦乾臉上的痕迹。
齊妃將雲菲的手推開:「他只喝了我的粥,茶水因為涼了,就擱在那裡了。」齊妃說話的時候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雲菲的手一頓,既然沒有喝,那這茶水:「那茶水為何空了?」
「是我方才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撒了。」齊妃回到,有些奇怪今日雲菲怎麼竟然問的這麼仔細。
雲菲見齊妃有些怪異的望著自己,也笑笑,不在多問。
齊妃先前出門的時候,所有的頭髮都是用那一根玉簪挽起來的,如今被她發狠拔下來,頭髮瞬間就披散在身上,被風一吹,到更顯的落魄了幾分。
這樣的失魂落魄的齊妃,雲菲跟了她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記憶中她一直都是溫婉淡雅的女子,彷彿能夠用那溫潤如水的性子包容這個世間所有的不滿。
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子,本應該生活在一個父疼母愛的家庭里,而後成年便嫁與一個如意郎君,從此寵愛一生的。
所以,她是敬佩她的,也是心疼她的。
「娘娘,我們快些回去吧,您這樣出么讓別人看到,難免會說些閑話出來。」雲菲抬手扶著齊妃說道。
齊妃經過方才那一般撒潑,倒也將內心的委屈發泄了不少,現在倒也冷靜理智下來,認識到自己現在有多麼的有失常體,不免又是一陣內疚。
「我們走吧。」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好在四周沒有什麼人走動,齊妃將手搭在雲菲受傷,兩人一同快步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