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挖心
渾噩中的女子發顫,當目光落在逼近的老者身上,還有宮侍程上的刀子與玉碗,哭出了聲,直嚷著不要。
墨楚夜看在心裏,知道了卿棠是因上次破腹留下巨大的陰影。
可,如今不得不這麽做。
隻得柔聲安撫:“卿兒乖,不要害怕,朕一直在,朕會一直守著你。”
薛恒未語,目光在老者身上過了二分又陷入死寂。
掃過卿棠,老巫又蹙眉看了一番一時竟沒了話,墨楚夜會意讓薛恒下去,這才目光交錯遲疑看著老者。
隻看巫醫意味深長點了頭。
這一刻,卿棠心如死寂,腦子一下子空白,僵硬了身子,仿若明白了什麽。
眸子酸澀,卿棠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因為,她看見了曾經自己摯愛的男人,又一次傷害了自己。
還是為了……宸妃。
“臣妾有些話,想…單獨問陛下。”
男人垂眸,看著女子蒼白又悲涼的容顏,無聲應了。
風過長空,殘風肆意拍敲擊窗柩,在這暮夏之際,竟生出寒冷。
室內陷入死寂,無言之中對方沒先開口,仿若知道將要發生什麽一般,不願打破這難得的平靜,與最後一絲暖意。
“為什麽?”
卿棠壓著哭腔平靜的追問,但越是這般君王愈發平靜。
“為什麽!”
她受夠了男人這姿態,直接跳了起來,猩紅著美眸,“難道舍去臣妾的孩子不夠,如今陛下是要取了我的心,為宸妃熬藥?”
其實,在最初迫於無奈答應與男人回宮之時卿棠早知會是這樣的結局,當初還自以為無謂,不在乎,亦或者早已看透生死。
但不知為什麽,當男人真要這麽做時,卿棠還是忍不住怒聲質問,還是溺死在這該死的溫柔裏。
“沒有為什麽……”
墨楚夜狠聲轉過頭,不敢看她,“宸妃身子弱,若沒了這心藥…”
宸妃宸妃,又是宸妃!
她不知道這女人給墨楚夜灌了什麽迷魂湯!
一如當年宸妃皇裔難保,要破腹挖出自己沒成形的孩子為宸妃熬藥時如出一轍。
原來,在身中蠱毒之時,他沒為自己身子擔心,反是……
卿棠幾乎壓不住哭泣聲,搖頭後退:“我以為…我的愛,我的真心,我的一切,乃至因為你一句話話,受著破腹之疼,能換回你真心相待!”
“但我錯了,我錯了——”
哭泣與絕望之中,女子心如刀絞,“我錯在,不該愛上一個冷血的君王,不該進宮,不該咬牙承受一切,更不該——救你!”
若可以重來,她多希望自由自在,多希望沒涉足這宮廷,這些肮髒與血腥。
墨楚夜還是一如既往冷清,不說不動,任由女子哭泣絕望。
但在聲聲悲戚之中的女人,自是沒注意男人瞳孔之中的心疼與淚意。
“曾經,我還傻傻的以為我的一腔愛意,我的執著與付出,或許能打動你。”
“可我卻忘了……”
卿棠緩了聲,抬頭失笑:“帝王,沒有心。”
胸口驀的一疼,險些令她緩不過氣來。
真疼……
有多久沒這麽疼過,她已記不清,疼得淚水這麽毫無尊嚴,一滴接著一滴落下。
但如今,她卻不希望這顆心繼續為這個冷血的男人跳動了。
更不願為了這決絕君王,傷心難受。
抬頭對上帝王複雜,毫無疼意的寒眸,卿棠拿起案台上已備好的匕首,笑著哭出淚。
墨楚夜心一緊,還沒開口說話,一道寒光畢顯,甚至來不及男人阻止。
“卿兒——”
殷紅濺起,染紅了白色錦衣,血珠蔓延著匕首奔湧出來,猩紅了君王一雙宛如星辰的眸子。
卿棠咬碎了貝齒與無盡疼意,狠手直接一擰,將一顆冒著熱氣與殷紅的心挖了出來,顫抖放在玉盤裏,目光淒楚:“陛下……”
“妾身將自己的心給你了,從此咱們兩不相欠。”
“不——”
墨楚夜哭腔著死死將女子抱住,這會子臉上沒有絲毫方才的冷漠,有的是無盡心疼。
但這些,卿棠已看不見了。
她隻是覺得好累好累,好疼好疼……
可為什麽,挖了心還這麽疼?
唯一能感覺到的,有溫熱的濕意落在自己臉上與玉頸之間,無聲消逝去。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墨楚夜失去魂魄般將女子抱在懷裏,雙眸死寂。
“陛下……”
老巫進來,連忙對著屍體施展了什麽秘術,接著又將一個珠子放入宛如死屍的口中。
墨楚夜隻覺閃過一陣綠光,讓人捕捉不到。
“陛下……”
做完這一切,墨楚夜還是死寂的抱著卿棠不放,就這麽不動不說話,任由淚水無聲落在已無生氣的女子麵容上。
“朕記得……她害怕冷,讓朕再抱一會兒罷。”
老巫無奈,轉頭端起案台上,玉盤裏冒著熱氣的心。
但這顆心,已是殘缺不全,還能看見上邊蠕動的蠱蟲正侵蝕肉體,蠱蟲已長大不少。
老巫讓人拿出已備好的活物,在兔子身上劃出道口子,讓血流了出來。
隻看方才還吞噬著心的蠱蟲轉道往兔子身邊爬來,直接轉進兔子的血口裏,但小兔子還沒掙紮兩下子已斃命。
複雜看了眼,老巫這才讓人將兔子拿出去燒掉。
且這火,還不是一般的火。
走時老巫將一包粉末遞給宮侍,又謹慎說了兩句,這才算處理完。
這是噬心蠱。
下蠱之人定是與這相連,且若一方先殞命,另一方也會被蠱蟲吞心而亡。
且這蠱蟲尚難引誘出來,一但進入人的身體便不會離開宿主,直到將心吞噬完後,才會離開。
況且,這東西就算是出來了,譬如覆蓋在心上,一般人還是無法,隻得以活物來引誘。
理清了思緒,老巫複雜看著身上抱著女子的君王,無聲歎息。
不過都是可憐人罷了。
但事情終究是要繼續的,自是不能短暫悲傷。
“陛下莫要誤了時辰,不若……”
“朕知道。”
君王猩紅著眸子,輕吻了宛如已逝的女子,沙啞道:“朕記得,宸妃也是給自己下了蠱毒。”
“如今,朕想向老巫求一味藥。”
倚蘭殿:
一陣陣淒厲聲在屋子裏傳來,綠衣急得在旁沒了法子,哭得團團轉。
“娘,娘娘……”
“奴才去找了王爺,王爺……”綠衣已不要忍繼續說下去。
但宸妃這會子心思全沒在這上邊,胸口之處疼得鑽心欲死!
這得多疼…
綠衣看著直起寒顫,又毫無辦法。
之前宸妃受了罰還沒好全,方才不知怎的,宸妃疼得直哭嚎,將一屋子丫頭已嚇沒了蹤影,唯獨綠衣還在。
“啊——”
宸妃疼得不是直打滾,屋子裏已是一片狼藉,綠衣更是急得要繼續落淚了。
“喲,這是怎麽了?”
不知什麽時候,王安進來萬分詫異掃了宸妃,又拍了身上的灰塵。
“王,王公公。”
綠衣這會兒臉上不是一般的難看了,簡直塗了一層灰。
“娘娘這是……”
“哦,娘娘身子不適,不知您來是……”
綠衣不求其它的,隻希望君王不是來處罰便好。
“老奴是奉陛下之意,將這藥給娘娘送來。”
“藥?”綠衣狐疑接過。
“正是。”王安笑得意味深長,故意大了朝宸妃方向道:“勞姑姑務必每日給娘娘服下,定能緩輕娘娘痛苦。”
說完,一甩拂塵離去。
宮裏對寶華殿發生的事還未可知,可最近這段日子裏,連寶華殿的宮人也多日沒看見自家主子了。
還是吉祥傳達的,說娘娘這段日子身子不適
在歇息。
連王後去拜訪棠妃也是一樣的結果。
“身子不適?”
薛氏皺眉,“可這麽多日了難道棠妃身子一直沒好?”
“正是,娘娘這段日子……病反複發作難免…”
“唉,罷了。”
薛氏無奈,本想著在離宮之前去看看棠妃,沒成想這最後一麵也是被拒在外頭。
與宮女說了些讓棠妃注意身子的話,薛氏又轉道去了太後宮裏。
“什麽?王後要回去了?”
蘇太醫抬了鳳眸,有些詫異。
“如今兒臣已在母國逗留多日,已去探望完父母雙親,若繼續這麽下去應是不妥的。”
蘇懿點了點頭,認同王後說的話,又關心提醒了一些話,正準備讓人去告知墨楚夜。
王後離京,自是要擺宴席相送的。
“不必了母後。”
薛氏笑著婉拒,“兒臣這一來已是叨擾,怎敢繼續讓皇兄分心,耽誤了政事。”
“就讓兒臣過去給皇兄道別罷。”
這番話,說得太後眉眼含笑,直道這孩子大體又賢惠,當初沒選錯人。
不過,當王後去宣政殿時並沒見著墨楚夜,倒撞上了薛恒。
“薛……表哥。”
王後美眸猩紅,心裏起伏複雜厲害。
還記得當初在出嫁之時,是表哥在一旁安慰自己,如今再見多年。
“表…妹。”
薛恒蹙眉,有些詫異,但又無聲掩去異色,“表妹來這裏是…”
“我來與皇兄拜別。”
王後笑著,但眉宇之間有藏不住的心酸。
“陛下去了寶華殿,這會兒定是沒歸來。”
薛恒轉移話題,“對了,這麽多年表哥還沒問過表妹,在燕國可還習慣?”
“燕王待吾妹可好?”
王後心思沒在這上邊,還在方才墨楚夜這上邊。
方才表哥說什麽,皇兄在寶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