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又見到你
中秋是一家團聚的節日,千家萬戶的父母子女歡聚一堂,趕不及的至少也會給家裡打個電話,最後懷抱家庭的溫情安穩入眠。
中秋月圓,茹嬌睡在陌生的房間里,身旁躺著的是算不上熟悉的半個陌生人,深埋的孤寂痛苦被放大數倍,借著月色的遮掩冒出頭。
她又做噩夢了。
夢裡的內容依然是往事。記憶經過反覆的回放,顏色絲毫不減,反而愈發強烈清晰。
十一歲那年,蟬鳴陣陣,夏季的太陽毒辣,汗水打濕了藍白相間的校服,一切都與往常無異,除了那個在臨近放學時出現的男人。
男人笑容詭異而癲狂,鋒利的水果刀在陽光下反射著森冷的白光,踏著死亡的步伐朝他們走來。校門緊閉,茹嬌聽到周圍驚恐的尖叫和無助的哭泣,彷彿是來自地獄的號角。
——
余柔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昨天徹底進入夢鄉前她就想好了,一定要早點起床,趕在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之前回到一樓沙發上,絕不能讓家人發現她昨晚和人啪啪啪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打開門就看到老媽站在門口,正抬手準備敲門叫她起床。
「媽,早啊。」余柔心虛地不敢直視她媽的眼睛,「我來找茹嬌,看看她醒了沒有……」
「小茹很早就回去了。」余媽看自家女兒的眼神十分微妙,「她臨走前讓我晚點叫醒你,說你昨晚可能太累了。」
余柔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很不妙,正要解釋就被她媽打斷了。余媽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終於不用再擔心女兒打一輩子光棍了」的欣慰:「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呢,以後生活費再不夠儘管找我要,媽媽懂的。」
余柔:「……」不,你不懂。
——
國慶長假眨眼間便過去了,又到了上學的日子,羅夢還沒玩夠,提議周末一起去爬山。反正最近大家都很閑,於是商量一番后把爬山地點定下了。離得近的都去過沒意思,離得太遠時間又不夠,最後選定一處三個人都沒去過的地方,有山有水,風景秀麗。
周五正好只有早上兩節課,她們在學校吃過午飯出發,到達目的地時還不到四點。時間充裕,她們不急著爬山,準備晚上在附近稍微逛一逛,然後明天一早再去爬山。
來之前已經在網上買好了住宿的團購票,一個標間一個單人房,她們去酒店前台辦理入住。酒店員工效率奇高,三人拿著房卡上樓,在一樓樓梯口正好遇到兩個人從上面下來。
「好巧,你們也來這邊玩?」
見到熟人曾北齊停下腳步,站在二樓跟她們寒暄,手臂還被人親密地挽著,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蘇可。
蘇可把長捲髮剪了,燙成俏皮的內扣,穿著粉色連衣長裙,外搭一件可愛的長袖針織衫,依然那麼得清純可人。
幾個人一對視,氣氛瞬間詭異到不行,唯獨曾北齊還在狀況外,絲毫沒有察覺到涌動的暗流。
看到余柔出現在這裡,蘇可先是驚訝,然後目露警惕,隱隱的,甚至還有鄙夷的意味。余柔假裝沒看見她,跟曾北齊中規中矩地打了個招呼:「老師好。」
「卧槽不是吧!」羅夢最藏不住情緒,mmp都直接寫到臉上了,目光在曾北齊和蘇可之間來回掃視。一男一女郎才女貌,舉止親密,是個人都能猜出來這兩人是情侶關係。
「我本來還不信,原來那個接盤的傻逼真的就是……嗷!」羅夢被張琴在背後捅了一下,疼得差點跳起來,「你打我幹嘛?!」
即便隊友是只豬,也要微笑著活下去。張琴像模像樣地揉了揉羅夢的腰:「我剛剛發現你外套爛了,估計是被什麼東西劃到了,疼嗎?果然是受傷了。老師,我們就先回房了,給她塗點葯,祝你們玩得開心。」
還是治病要緊,曾北齊沒有挽留:「好,你們好好休息。」
房門一關,羅夢立刻破口大罵:「曾老師太讓我失望了!小柔在學校說他是蘇可男朋友的時候我還覺得太匪夷所思不相信呢,原來他真的就是撬小柔牆角的那個小三!」
「什麼小三……你別冤枉曾老師,曾老師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蘇可和曾老師互相暗戀,蘇可把我甩了之後就跟曾老師在一起了。」
聽完解釋羅夢反而更生氣了:「蘇可都有喜歡的人了,還跟你交往?曾老師無辜,那蘇可可一點都不無辜!渣女!」
余柔沒說話,算是默認。關於蘇可渣這點她簡直不能再贊同了。
「你怎麼這麼鎮定……」張琴狐疑地看著她,「難道你早就看出來曾老師不知情?」
「也不算很早,曾老師來我們班任職的那天我才確定的。」
「不行,我看到蘇可就來氣。曾老師我不欺負他,我去給蘇可下瀉藥!在她吃飯的碗里放老鼠,搞不死她!」羅夢拿著錢包就要出門買瀉藥,被張琴攔住。
她們寢室好歹還有個理智的,余柔剛鬆了口氣,只聽張琴對羅馬循循善誘道:「你那些整人的方法也太小家子氣了,都上不了檯面,既然要報復那就不能只嚇唬嚇唬她,至少也得讓她缺條胳膊少條腿……」
「……」
余柔一手拉一個,阻止她們喪心病狂的整人大計:「你們就別給我添亂了,我早就已經看開了,蘇可現在影響不到我。我們玩我們的,就當她不存在。」
「你看開了就好,我們一直不敢問,就是怕勾起你不好的回憶。」張琴拍了拍她的肩。
距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三人在附近轉了轉。旅遊帶動了這一片的產業,山腳下開了一排小店,賣衣服賣零食賣紀念品……應有盡有。
別看張琴是個學霸,看書的時候文文靜靜,逛起街來卻絲毫不知疲倦,簡直像是另一個人。羅夢就更不用提了,時時刻刻精力旺盛,看到新奇的東西總想試一試,三個人里最慘的就屬余柔了。
「我不行了,我要休息。」余柔捶了下自己發酸的雙腿,真想一屁股坐地上。
羅夢:「啊?可我還沒逛夠呢。」
余柔痛苦哀嚎:「我真不行了,我要回酒店。」
張琴:「那你先回去吧,我和羅夢再逛一會。」
與室友暫時分別,余柔原路返回,前面是一家飯店,寬厚的玻璃門被推開,從裡面出來一個熟人。
「茹嬌!」余柔一喜,快跑兩步上前,「你怎麼在這?」
「有事。」茹嬌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真不知道塔里的同學是怎麼忍受她的,余柔知道自己問不出來啥了。
「余柔!」
今天註定是個倒霉的日子,半天之內和前女友偶遇兩次。余柔面無表情地看著從飯店裡出來的蘇可,她這個被甩的很平靜,反倒是蘇可面色不善,不客氣地把她從頭打量到腳。
蘇可朝飯店裡看了一眼,做賊心虛似的。確定裡面的人不會出來后,她轉頭再面對余柔立馬換了一副表情,她對余柔抬了抬下巴,態度頗有些趾高氣昂:「我們到那邊去說。」
余柔猜曾北齊可能正在飯店裡面等蘇可,蘇可不想讓曾北齊發現她們曾經有過一段,余柔其實也不太想,要是曾北齊知道了她是蘇可前女友,那她和曾北齊以後見面豈不是很尷尬。
人是感性和理性的綜合體,理智上余柔覺得自己應該和蘇可走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再談話,但她此時就是不想順著蘇可的意思來:「憑什麼要聽你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趕時間。」
任誰被甩臉色心情都不會好,蘇可也不例外:「少裝蒜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打什麼主意!」
余柔一臉的莫名其妙:「什麼主意?」她打的什麼算盤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蘇可氣急,以為她不承認:「余柔我告訴你,我跟你已經分手了,少來糾纏我!你就算死纏爛打我也不可能跟你複合的!」
WTF?!余柔簡直目瞪口呆:「我死纏爛打追著你不放?怎麼可能,你別是有臆想症吧!」
蘇可明顯不信她的話:「我們分手之後我收到你讓塔幫忙傳交的東西,裡面都是以前我送你的禮物,不就是想讓我睹物思人,回憶起你的好然後跟你複合嗎?你以前說你幾乎不跟老師來往,現在偏偏跟齊哥關係這麼好,還不是因為知道齊哥是我男朋友,所以故意接近他。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今天更是追到旅遊區來了!」
如果不是氣氛不對,余柔都想給蘇可的強盜邏輯鼓掌,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麼自戀的。還禮物是為了徹底斬斷她們之間的所有聯繫,和曾北齊老師關係好純粹是老師自己人格魅力大,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謝謝。
茹嬌處在兩人中間的位置,她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被迫聽了兩句爭吵后就明白這個問題看來是短時間內解決不了的了,更何況這件事與她無關,她轉身就要走,被余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手臂。
對於蘇可這種人,解釋是沒有用的,對方篤定她余情未了,那她就算說破嘴皮子也沒用。說也說不通,又不能打一頓,要想永絕後患,必須得來一招猛的。靈光一閃,余柔想到了一個擺脫蘇可的好主意:「自戀是病,得治。麻煩你下次出門多吃點葯吧,擦亮你的狗眼,我有女朋友了。」
余柔抱著茹嬌的胳膊親昵地蹭了蹭,茹嬌低下頭來,似乎想要抽回胳膊。余柔趕緊偏過頭,在蘇可看不到的地方拚命沖茹嬌眨眼睛,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求道:「看在我幫你度過結合熱的份上,就幫我這一次!」
說完她咬住下唇可憐巴巴地望著茹嬌,對面的蘇可還在釋放嘲諷技能:「你以為你隨便抓個人來說是你女朋友我就信了?」
茹嬌皺眉,蘇可肆無忌憚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讓她十分反感。
眼睛一直睜大有點酸,偏偏山區風還大,生理性淚水都被吹出來了。如果現在眨眼別人豈不是以為她哭了,絕對不行。余柔忍得很辛苦,大大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層霧,看起來像某種受傷的小獸,可憐又無措。茹嬌心中一動,原本推開余柔的手鬼使神差地輕輕貼在余柔身上。
余柔正要說話,頭頂突然被一團陰影籠罩,原本並排而立的茹嬌側過身抱住她的腰,低頭吻了下來。
雙唇相貼的那一刻余柔瞪大了眼,她聞到了草木的清香,很淡卻近在咫尺。唇上柔軟的觸感彷彿被放大了一萬倍,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滑過唇瓣,在上面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迹。
舌……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