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八六章 名實不副有啥好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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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某何曾有刻意放輕腳步?是玉堂你與小春聊得太過專註,方未察覺到展某歸來罷。」
展昭走近將手中物事放下,不輕不重地道:「五弟……和小春一路似乎頗有話聊?時常見到你們聚首一處嘰喳,貌似聊得歡快,為何每回一見上展某靠近,便又止住不說了呢?」
我:「……」
嘰……嘰喳?這麼種微妙的辭彙是個該從展昭嘴裡冒出來的話嗎?!
還有……展、展某?馬逼展某一連三次出現——他怎麼突然就用起謙詞來了!
察覺到其中有鬼的在下緊張地捏上白玉堂的袖子,此人表皮層厚度堅強,對於當下這種接近脫褲的懷疑仍能鎮定地睜眼說瞎話——
只見他無謂地聳了聳肩,很是自然地回道:「便是恰巧說到一段落方才停下了。誰讓你每回皆要待到我倆聊完才回來?時不予你,怪的了誰呢。」
展昭笑了,笑得我莫名心驚膽顫:「是么?那還真……是不巧了。」
白玉堂從容點頭:「的確是挺不巧的。」
「……哦?」展昭笑意加深,星眸微瞇:「不知你們方才在聊何事?雖是錯過了,是否能再提一回,而與展某分享?」
言語之間,他那一雙帶了某種無法言說磁場的眼神瞟過白玉堂落在我身上,看得我冷汗不覺直冒。
白玉堂這貨還可以像無所感般盤起手側靠在一旁的樹榦上,慵懶地回他:「也沒什麼,其實便是小虞兒他過往做過的眾多蠢事之一罷了。」
我:「……」
——這種時候還不忘擠兌我!
我憤憤從后捏了他一把。他得瑟地斜睨回一眼,我氣得瞪他。
面前的展昭對著我們的互動,眼神一動,視線隨即落至在下攥著白玉堂袖上還未放下的手,最後又回到我臉上——面無表情。
我被看得簡直瞬間底空,忍不住吭吭巴巴地開始搪塞:「呃……我們、我們剛才,是真沒在聊什麼重要的事啦,真的!就是些不值一提的屁話而已,一點意義也沒有,真的!這就……就不需要講出來,浪、浪費你的時間了吧哈哈哈……」
展昭皺了眉。
半晌后,他道:「……罷了。」
說完也不再問,逕自越過我們走到馬邊,將手上的水囊重新掛回鞍側,才說:「……趕緊生火吧,再晚,天便要黑了。」
聲音不咸不淡,仔細聽來竟是有幾分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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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裹著毯子輾轉難眠,雖然直接導因乃野外一群無所不用其極的噬血飛蚊,但深沉原因還是由於傍晚時展昭最後那道清冷的語氣——要命的是自那之後他便沒再主動同我們搭上過那怕只有半句的話!
我在被窩中忐忑難安,心道:這傢伙不會是不高興了吧?不爽在下將蠢事告訴白玉堂卻不分享給他?不會吧他那襲寬大到都快人神共憤的心胸,會因為這種事便不高興嗎?還是發現了我們有事在瞞他……亦或是根本知道我們所瞞何事,等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鞭數十驅之別獄財產充公從此窮困潦倒落魄人生生老病死客死異鄉?!!
我一邊無限腦補一邊奔跑在內心的平闊野上咆嘯,緊張地夜不成寐——本以為該會是這樣。
事實上在下才蒙頭輾轉反側了幾趟,迷迷糊糊之間,竟然不知不覺地便睡著了……
……這一定是因為蒙著頭空間密閉氧氣稀少故而讓人嗜睡的緣故,跟在下的神經粗細與鬆弛程度絕對無絲毫關係!
在此特此鄭重聲明,請各位千萬別因此對在下又界定出了啥么有關遠古爬種類生物的評價——在下跟那滅絕的族群在精神上絕對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一一二四)
其實早先白玉堂私下尋我說開時,便問過在下師門一事是否瞞著展昭——我把自己的心結跟他說了,他聳肩表示可以理解,誰讓貓兒身在公門呢。
不過他當時笑得一臉幸災樂禍,歡喜我們有了共同秘密,一路有意無意地要拉我加入他擠兌御貓的百年大業,那番鼓吹人一道下海霸凌優等生的潛台詞,著實讓人聽得忍不住嗟嘆。
我說你這是低學齡男童的心理嗎?
時刻想著要使絆堵一堵人家,莫非你當真如此喜歡人家?
……咦,在下是不是這就不小心挖掘出了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想當然爾,這些話我頂多只敢放在心上想想,沒膽真將它言之於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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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被撞破的隔日,白玉堂發揮生物學家的精神觀察了他「心上人」一整日,然後尋隙告訴我結論:他覺得展昭發現我們有事瞞他,在鬧彆扭了,人變得特冷淡。
我斜眼看他,想說人家明明一覺醒來便恢復正常了讓我鬆了一口氣,他不理你乃屬常態,誰叫你有事沒事就要去逗弄人家呢!
他是偶爾會恍點神,可估計也是累的(汗:這一路的雜事舉凡升火住店交際應酬跑腿,幾乎都是展昭包辦,我和某人就差翹起二郎腿飯來張口了。唉,跟個勞碌命的人一起旅行也有缺點,容易滋長自己惰性),你未免太多心,快收起那副眉飛色舞的表情!
其實仔細想想不難明白,展昭平日為人如此恢廓大度,很懂得給人空間,就算知道朋友有事瞞他,只要別涉及公事或傷天害理之事,想來也是不會往心上放的,更別說不悅了——之前發薪日他欲請客之時,趙虎支支吾吾反常拒約(後來被我調查出他是要去赴昭社兩月一次聚會),他雖然心下懷疑,後來不也一笑置之未加多問嗎?
這麼個朗朗如日月之入於懷的溫潤君子,又怎會去計較他兩個朋友揣了什麼無傷大雅的小秘密……應該是吧?
白玉堂讀出我眼神中質疑,翻了記白眼,丟下一句「罷了爺懶得和你這廝沒神經的貨討論」,然後策馬就往前奔走了,留給我一臉的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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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竟然就這麼大而化之的說出了禁忌語——誰是「這廝沒神經的貨」!
你回來給我說清楚!
老子的神經絕對是纖細而敏感,誰都不準再說你大爺的沒神經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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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翻翻成就,發現在下這一陣子埋頭振筆疾書,居然已經將回憶錄寫到第十冊了!
真是可喜可賀,值得普天同慶一番。
正打算招一旁在更新進度的留華小弟一道出去吃一頓大餐,卻見他凝重抬首,認真直視進我的眼睛,鄭重無比地開口:「……老師,我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看他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大事發表,我不禁也正色嚴肅以對,緩緩點頭道:「有什麼問題,你就儘管問吧!」
他揪起一對秀眉,正經八百:「老師,你這本回憶錄明明起名作「東都汴梁閑話回憶錄」,可怎地老在講外地發生的事呢?如此一來,名實不副,要不幹脆換個書名算了?」
我:「……」
他老師一口氣梗進心裡,好似當胸被人胖揍了一拳。
這、這孩子……青出於藍勝於藍了有沒有!
吐槽大業後繼有人了,不怕半途崩殂啊好欣慰……
…………
…………
不過被人用這麼個正經的態度精準戳穿痛腳,就算出師於自己,可在下那三十萬字的熬過來的心血還是有點隱隱作痛……
孩子,你還年輕,殺傷力別這麼強行不?
年紀輕輕就搞起言語暴力,這習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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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這一番言語暴力的刺激之後,在下決定將筆下的回憶快進至汴梁城。
不掩耳目,好歹得遮個口鼻,不就張袂成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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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經過幾日的路程,我們趕在展昭收假的前兩日踏回了汴梁城。
從進城門的那一刻起,小老百姓們對「展護衛回歸」的歡迎便沒停止過,夾道湊熱鬧的隊伍一直從城門口延續至開封府大門口,跟神明繞境的陣仗有得拼——待回到開封府時更誇張,府衙弟兄們一見大樹歸來,紛紛倒履歪帽相迎,一時間門道壅塞,府門內的那一塊廣場簡直都被他們擠成了演唱會現場!
群情亢奮?那自然是基本的。諸如趙虎此類激動到眼眶泛紅偷抹袖子的人亦不在少數,一群粗莽漢子一齊梨花帶雨淚眼含春的激動模樣,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看得旁人都快要起乩了!
君不見白玉堂這名見多識廣的京外來客都給嚇傻了么?表情難得有點木訥,還扯了扯我的袖子,認真問道此處是否需要請大夫?
我鎮定地告訴他不需要,此乃群體式漸歇性抽發症,羔羊們想尋求心靈依靠,藥方乃展護衛溫和問候的微笑及拍肩互動等肢體性碰觸。
深切見識到開封官民狂熱的白玉堂最終咋了咋舌,打從心底感慨:「這貓兒可受歡迎哪。可他不過也才離開汴梁一個多月,至於這般誇張嗎?」
我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看他:「這你就不懂了。」
有道是人生苦短,工作很危險,日子很辛苦!
這開封府的展護衛不僅僅只是眾捕衙們衝刺事業時的主心骨、與降低傷亡率的人身保險,更是汴梁市井小民茶餘飯後調劑身心的精神食糧——都被抽骨餓糧刪保險快要兩個月了,你說他們還能不激動么?
(一一三〇)
就這般見證完世界大驚奇的白玉堂同我與包大人等打了聲招呼以後,一道回了趟城東家院,參觀完在下家宅的某人一聽說這個院內半個伴當僕役也沒請,凡事都要靠自己以後,果斷地選擇轉身出門,上街另尋客棧去了。
……還以為自己可以多出個免費護院來者,不過是燒水洗漱沐浴奉茶煮飯打掃要靠自己而已嘛,不想煮飯不是還能吃外食嗎,至於嫌棄到需要奪門而出的地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