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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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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對於皇帝的很多做法,顧雲容都不甚理解。


  她看了那麼些年,也不知該說這個皇帝是昏君還是明君,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皇帝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至少多數時候是這樣。桓澈很好地繼承了他父親的這一優點並青出於藍, 他幾乎能看透他父皇每一步棋隱藏的心思,連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心腹太監都不明聖意時, 桓澈也能明了他父親的想法。


  雖然桓澈多數時候都是藏著不說。


  桓澈有時會跟她解釋他父親言行背後的意思。但沈家這件事出來之後, 桓澈並未跟她解釋皇帝的想法,只是閑話時將事情始末與她說了個大概。


  桓澈當時跟她說了個細節, 沈家那個挑頭的旁支沈亨趁著夜色在馬頭娘廟附近與海寇交易。京師這邊沒有馬頭娘廟, 他便問了一些有關於馬頭娘廟的事。


  若是交易地點在馬頭娘廟的話, 那麼去附近轉一轉, 可能會有所斬獲。如此一來,也不用發愁如何跟桓澈提起這一茬兒了。她並不擔心桓澈會懷疑她什麼, 桓澈必定早在傳她去衙署之前就將顧家調查了一番,何況以她的身份處境, 她是不可能知曉走私內情的。


  但為了不讓目的太過明顯, 顧雲容還是領著桓澈一行人兜了個圈。她欲往馬頭娘廟那邊時,顧嘉彥搶先一步擋在她面前, 壓低聲音警告她:「不準去月老祠!」


  顧雲容原本還在想尋個什麼借口將桓澈引過去比較好, 顧嘉彥一語點醒夢中人。


  可以先去月老祠啊!

  馬頭娘廟附近有個月老祠, 月老祠附近有幾家米面行, 可問糧價,桓澈應該會感興趣。


  顧雲容指了指遠處米面行的招牌,順勢就要往那邊拐。顧嘉彥一個不留神就被小妹鑽了空子,再轉回頭時她已經領著人朝那邊去了。


  他預備補救,想帶桓澈去另一邊,但桓澈還真就順著顧雲容的引領過去。顧嘉彥咬牙,無奈追了過去。


  桓澈下馬往米面行那頭去時,看到眾多腳夫往來穿梭於各個店鋪門面之間,卻是有條不紊,問顧嘉彥這些人是否有結有什麼行幫會社。


  顧嘉彥之前去各地遊學過,算是見多識廣,聞得桓澈此言,倒是對他又有了些改觀。


  他起先當真以為桓澈一個金銀窩裡長大的皇子此番南下是來當樣子的,但之後從桓澈的諸般問話里,他逐漸發現這個王爺似乎也不是幹事的。眼下桓澈又一眼就看出了那幫腳夫之間的道道,他越發對這位年歲尚輕的親王刮目相待。


  不過一碼歸一碼,這並不能排除他想對他小妹下手的可能。


  顧嘉彥答道:「您所言甚是。店家各有賃戶,肩駝腳夫亦由甲頭管轄,故此鋪戶之間雖雜無爭,米面到得埠頭后,可徑入店。」


  顧雲容斂眸。


  甲頭又稱霸頭,寇虎當初便是附近幾大碼頭的總霸頭。這些腳夫實則都是訓練有素的,分工有序,各有領頭,哪一批貨要搬去哪家店,俱是一清二楚。


  各埠頭最大的頭領便是霸頭,凡是要到碼頭上謀生的百姓,都要去霸頭那裡打商量,獲准後方可去做活,而且不可自帶扁擔,一定要向霸頭租扁擔,一年租金三四石米。腳夫們一日所挑貨物以籌子計算,挑一擔得一根籌子,晚來據籌子數目到霸頭處領取當日工錢。


  正因盤剝厲害,霸頭們大多富得流油。寇虎靠這勾當一夜發跡,又兼人很心黑,勢力蔓擴迅速,連知縣都要給他幾分顏面。


  所以她前世的處境才更加艱難。她前世救下桓澈后,因寇虎的步步緊逼,後來已經不能時常去看望他。


  她最後一次偷偷跑去給桓澈送衣食時,一入山洞,便發現他神志有些迷亂。她焦急喚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又聽他低聲讓她離開,她還以為這附近有什麼危險,出去謹慎查看了一番,卻未見異常。她折回來打算將他扶起來喂些水,卻在拉扯時忽然被他按倒在地。


  他壓在她身上,一雙幽沉沉的漂亮眼眸定定凝睇她,眸中驚濤湍轉,巨浪翻覆。


  她不知他怎會忽然這般,明明上一回還好好的。他身體與她緊密相貼,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吹拂在她面頰上的氣息越加灼熱凌亂。


  他低下頭來,一面剝扯她的衣裳一面在她身上胡亂親吻吮咬。她身子僵了須臾,腦中亂紛紛想了許多,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想。


  她之前以為他們那段不算緣分的牽繫過去后,他就跟她再無瓜葛,卻沒成想還能見面。


  她當時發間插戴簪腳尖銳的油金簪子,身旁也有石塊,他對她的鉗制也並不嚴密,任何一樣物件都可以作為武器助她脫身,但她並未動作。


  脫身又如何,回去也是面對一盤死局,倒不如賭一賭。


  所以她默許了他的舉動,只是她至今也不知道他那日為何會忽然亂性。


  顧雲容看了正與顧嘉彥談話的桓澈一眼,忽地紅了耳尖。


  桓澈頭先女色不沾,前世那一夜露水之歡好似幫他開了竅。他頭一次尚在摸索,按著她急切地胡沖亂撞,疼得她恨不能立等撓死他,之後幾次就慢慢無師自通了。婚後他更是要她要得勤快,她也不知這是一朝開葷食髓知味了還是迫切地想要一個嫡子。


  既然他不喜歡她,那娶她做正妃最可能的緣由就是考慮到她與他做了一夜夫妻,可能會有孕,而他當時大約正好想要一個嫡子。


  這是她能想到的稍微合理一些的解釋之一。


  顧雲容發現她從他那個坑裡跳出來之後,再去看待那些她從前不太想正視的事,發現也沒有多麼難以接受。


  反正今生寇虎這個大患已不復存在,她前世與桓澈的那一夜露水姻緣按理說也不會重演。不必費盡心機地去焐桓澈這塊石頭,她估計能活得輕鬆不少。


  與顧嘉彥邊走邊說的桓澈瞥見顧雲容面上表情幾乎一時一變,末了嘴角還溢出一絲笑來。


  他微微一頓。


  他方才瞧見顧雲容偷覷他,覷罷之後耳尖就紅了,跟著就開始竊笑……這姑娘是不是表露得太過明顯了,完全不怕被他看見似的。


  他這些時日又做了幾回顛倒胡夢,有頭先的綺艷情景,也有旁的,但大多是關於顧雲容的。情境中浮現的也不拘於那一方隱秘洞穴,又出現了嵯峨殿宇和王府景緻。


  他覺得他怕是真出了什麼毛病。


  正此時,顧雲容一錯眼間,遠遠地看到打月老祠里走出來一行人。


  打頭的是一對母女,遍身綺羅,滿頭珠翠,身後綴行幾個低眉順眼的丫鬟。


  顧雲容怔了一下,這不是沈碧音跟她娘曾氏么?


  沈碧音是沈碧梧的堂妹,沈家二房的嫡出姑娘。可沈碧音怎會在此?難道藉機南下遊玩來了?

  杭州府的月老祠聲名遠播,不僅本地人,外地人也常來此求姻緣。若說沈碧音是特特跑來拜求月老賜下良緣的,顧雲容絲毫不以為怪。


  沈碧音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仗著沈家的勢,在世家女里向來自恃鰲里奪尊。沈碧音處處皆向堂姐沈碧梧看齊,親事上也是如此。只是太子只有一個,她又不可能入宮給太子做小,於是在婚事上挑挑揀揀,遲遲未能定親。


  眼下皇子裡頭只有桓澈和六皇子桓朗尚未娶親,皇帝估計也已有了為這兩位一起選妃的打算。


  顧雲容總覺得沈家人想將自家女兒嫁給這兩位的其中一個,多多押寶總是沒錯的,畢竟太子的心機手段在眾兄弟里算不得出類拔萃,皇帝又心思難測,後面幾個親王有些到了年紀的也未催促就藩之事,將來局勢會如何,沈家人心裡怕也是沒底。


  但是,沈家已經有一個女兒做了皇家媳婦,怕是難再塞一個進來。端看沈家這徑怎麼念了。


  沈碧音挽著曾氏的手,一面含笑說著什麼一面往轎旁去。與顧雲容一行人相錯走過時,她無意間往旁側掃了一眼,瞥見桓澈的側臉便是一頓,旋即察覺失態,暈生雙頰。


  顧雲容留意到沈碧音的舉動,以為她是認出了桓澈,誰知沈碧音又轉回了目光。


  沈碧音似乎……並不認得桓澈。不過這也不奇怪,沈碧音入宮機會有限,沒見過桓澈也是情理之中。


  顧雲容才將視線轉回來,忽聞身後傳來一陣喧嚷,回頭一看,原是沈家的轎子過大,擋了一隊運糧腳夫的道,腳夫與沈家的下人起了爭執。


  沈碧音母女加快步子上前,並未讓道,態度反而極是強硬。


  相去不遠,顧雲容隱約能聽到雙方的理論。


  「光天化日之下,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曾氏素性強勢,放下臉道,「欺我們出門未帶護衛么?」


  沈碧音大大方方地立在曾氏旁側,輕笑道:「母親莫要跟他們這幫粗鄙刁民計較,他們沒個眼色的。」


  這幫腳夫多非南人,又久慣走南闖北,倒聽得懂曾氏母女的話。內中一個為首的腳夫怒目而視:「好大的口氣!耍威風也要看看我們頭上的管領是誰!惹惱了我們,仔細報官拿了你們!」


  沈碧音忽地斂了笑:「不曉得口氣大的是哪個,你可知我們是哪家女眷?」


  曾氏朝女兒使了個眼色,但沈碧音視而不見。


  「太子殿下是我堂姐夫,皇後娘娘是我表姑母。若爾等認為天高皇帝遠的話,前陣子來浙的衡王殿下爾等應當知曉,」沈碧音眉尖微揚,「衡王殿下的母族,與我宗族也有淵源,報官?衡王殿下如今就在杭州府,要不你們去殿下那裡告上一告?」


  四下突然一靜。


  正與顧嘉彥說話的桓澈見隨行眾人似乎都朝他投來目光,頓言止步。


  顧雲容覺得沈碧音這攀親攀得委實勉強。京中勛貴與外戚多多少少都打過照面,桓澈的母族與沈家並無甚過硬的交情。


  何況張口就扯上桓澈的母族,這不是找死么?


  顧妍玉在一旁笑道:「兜兜誤會了,父親聽聞王爺今日要提審大伯父,這便著我與母親來探探狀況,父親一直都掛心著大伯父,只是事務纏身又兼多有不便,這才遲遲未曾登門。」


  他們也聽說了顧同甫今日要過堂之事,眼下是想得個准信兒,看顧同甫究竟會不會被處決。顧同甫那事牽連不到二房,一旦被處以極刑,顧嘉彥翅膀還沒長硬,若要守孝,舉業怕是要斷,大房屆時更好拿捏。


  顧妍玉眼瞧著堂妹要入得門去,忽然將袖子拉上去一些,上前拉住她,繼續好聲相勸。


  顧妍玉見堂妹的目光果然落到了她的鐲子上面,有意抬高一些,狀似隨意地解釋說那是她未婚夫的母親給她的見面禮,是上好的和田籽料。


  雖則只是寥寥幾句解釋,但卻包著兩層意思。一則炫耀婚事,二則炫耀自己如今的滋潤。


  顧妍玉發覺她那未婚夫容貌雖然平平,但家裡出手倒是闊綽。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應下這門親事。大房現在這般境地,顧雲容又生了這麼一張臉,將來要給哪個富戶做小妾也不一定,哪有她的前程好。


  顧妍玉正想得舒坦,卻見顧雲容拿起她的手,對著她腕子上那個玉鐲看了半晌。


  顧雲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不知為何,顧妍玉被她笑得有些發毛,壓著氣性問她笑什麼。


  「沒什麼,我記得這種式樣,好像是幾年前時興的了,姐姐戴著也顯得老氣。」


  顧妍裝立等惱道:「妹妹怕是不識貨,這可是現今最時興的款兒!我聽說,宮裡的娘娘們可都戴這種。」


  顧雲容險些笑出聲來,宮裡的娘娘可不戴假貨。


  她前世嫁入皇室后,切切實實過了小半年年金尊玉貴的貴婦生活,對各種珠寶都有所接觸,已經練出了眼力。


  她敢確定顧妍玉腕子上戴著的玉鐲不是和田籽料,但具體是什麼料子她也說不上來。皇室什麼好東西沒有,無論是在皇宮還是在王府,拿到有頭有臉的娘娘們跟前的斷不會有次品,她並不認得次品的品類,所以無法判斷顧妍玉那鐲子的材質。


  顧妍玉的未婚夫家能拿這麼個鐲子出來,有兩個可能,一是自己也不識貨被人誆了,二是故意濫竽充數。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說明二房一家看走了眼,給顧妍玉選的夫家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破落戶。


  她不打算將這鐲子是假貨的事說出來,否則顧妍玉那婚事指不定就黃了,這可不好,還是讓顧妍玉嫁過去,讓二房人自己去發現比較好。


  顧妍玉見堂妹不語,以為是被自己的話震住了,哼笑一聲:「往後可記住了,不懂不要亂說話,仔細被人笑話。我看你也是中意這鐲子,若是尋常物件我便與了你也無妨,但這是郭家太太給的,實不能相送。」


  郭家太太便是她那未婚夫郭瑞的母親馬氏。


  顧妍玉認定顧雲容就是看上了她的鐲子,方才不過故意酸她,便作出一副大度模樣:「趕明兒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眼下京中時興什麼,你去照著樣子買些回來,縱料子跟做工與貴人們的相比不是那麼回事兒,但也能在這四鄰八鄉的姑娘媳婦兒里現上一現了。」


  顧雲容嚴肅點頭:「姐姐說的很是。」又認真道,「那不知姐姐這種鐲子放在宮裡頭是個什麼等次?」


  顧妍玉撫著自己的鐲子,有些忘乎所以:「我這個至少是能拿到貴妃跟前的,縱是皇後娘娘,也是戴得的。」


  顧雲容想到了馮皇后。馮皇后要是聽到顧妍玉這話,不命人把這小賤人的嘴撕爛她都不姓馮。


  方氏見說了這半日也沒能進門,便拉了女兒,揚言要在外頭等著,一直等到大嫂回來。


  她話音剛落,轉頭就看見徐氏與顧嘉彥乘著騾車回來了。


  顧家飼有馬也有騾,日常出門其實使的是騾子,遇上拜謁或吃席,才會換成馬匹。之前顧嘉彥與顧雲容隨桓澈出門時,為著不落了王爺的面子,便使了馬匹。


  方氏上前就去詢問情況如何,倒顯得比顧家人還要急些。


  徐氏而今心下鬆快,轉身進了大門,並未搭理她。顧嘉彥回頭看了方氏一眼:「我看嬸母不必這樣上心,父親不日便可歸家了。」


  方氏尚未反應過來,大房一眾人等便已入了大門,將她母女二人關在了外頭。


  顧妍玉輕嗤一聲:「不過是在嘴硬,要放出來早放了。」


  方氏也這般想。她拍拍女兒的手:「走,回去跟你父親合計合計。」末了,瞧見女兒腕子上的玉鐲,又禁不住笑道,「趕明兒再給你裁一身新衣裳,到郭家老夫人做壽時穿。」


  顧妍玉想想自己那家境殷實的未婚夫,覺得長相尋常似乎也並非難以容忍。


  她忽然有些希望大伯父不要那麼快被處決,在牢里關上個一年半載也是好的。不然大房的人要守孝,她成婚之時還怎麼給他們下帖子?


  轉天,顧雲容一見到桓澈就想問問他打算何時放了她父親,但即便她對桓澈再是熟悉,她如今跟他也是無甚瓜葛的,在他面前妄言不知會否弄巧成拙。


  就這麼憋了一路,等到了下半晌,顧雲容眼看著分別在即,想到今日之後她大約就見不著桓澈了,一時急得抓心撓肝。


  正巧到了桃花橋時,桓澈下令停車。


  恰是晚霞爛漫的時候,左近人煙稀少,靈山清幽,秀水潺潺,騁目遠望,風光無限,雅麗絕倫。


  桓澈立在橋上,將顧嘉彥叫來詢問顯學府學的狀況。期間,他眼角餘光無意間一掃,發現坐在馬車裡的顧雲容正偷偷摸摸地掀起簾角往他這邊睃。


  他留了心,隔上一時半刻便掃上一眼,逮到了好幾回顧雲容偷覷的小動作。


  問罷,他揮手示意顧嘉彥退下,又突然命顧雲容下車到他跟前來。


  待要轉身的顧嘉彥聞言便是一頓,這廝不會是原形畢露,準備對他妹妹下手了吧?


  顧雲容下了馬車,經過兄長面前時,見他不住跟她使眼色,知他是示意她快些抽身,事情還沒個著落,她怎能抽身。


  顧雲容無視顧嘉彥的眼刀,一路趨步到桓澈面前行禮。


  桓澈眼望熔金落日:「你那日在怕甚?」


  顧雲容一愣抬頭。


  「就是前日,在船埠,你在看到一個船工模樣的人時,面現驚悸之色。」


  顧雲容頗為訝異,她那日的反應竟是被桓澈瞧了去。那她倒正可以藉此跟桓澈提寇虎之事了。


  她自是不能說實話,只答說寇虎對她有不軌之心,以前曾言語調戲她,所以她看到他就驚慌。


  桓澈略略一頓,轉首望她:「調戲你?何時的事?」


  顧雲容想了一想,道:「約莫是兩三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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