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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訂閱比例≥50%可正常閱讀, 否則需延遲三日,補足可立看  在顧嘉彥絕望的眼神里, 桓澈點頭答應了顧雲容。


  顧雲容毫不意外,她早知桓澈會應下。一則他如今有餘暇, 二則他牽馬而行的本意應當就是順路考察民情,有本地人帶著自然更好。


  即便他自己本無此意,念在回京后皇帝會考問的份上, 他也會四處看看的。之前出門他主要研究的是城防和地形, 民生上頭並未如何查探。


  顧雲容要引他去的地方是月老祠旁的馬頭娘廟。


  前世沈家人犯事之後,沈碧梧與太子及時做了應對,將事情捂住了,皇帝雖則知情,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對於皇帝的很多做法, 顧雲容都不甚理解。


  她看了那麼些年, 也不知該說這個皇帝是昏君還是明君,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皇帝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至少多數時候是這樣。桓澈很好地繼承了他父親的這一優點並青出於藍,他幾乎能看透他父皇每一步棋隱藏的心思,連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心腹太監都不明聖意時,桓澈也能明了他父親的想法。


  雖然桓澈多數時候都是藏著不說。


  桓澈有時會跟她解釋他父親言行背後的意思。但沈家這件事出來之後, 桓澈並未跟她解釋皇帝的想法,只是閑話時將事情始末與她說了個大概。


  桓澈當時跟她說了個細節, 沈家那個挑頭的旁支沈亨趁著夜色在馬頭娘廟附近與海寇交易。京師這邊沒有馬頭娘廟, 他便問了一些有關於馬頭娘廟的事。


  若是交易地點在馬頭娘廟的話, 那麼去附近轉一轉,可能會有所斬獲。如此一來,也不用發愁如何跟桓澈提起這一茬兒了。她並不擔心桓澈會懷疑她什麼,桓澈必定早在傳她去衙署之前就將顧家調查了一番,何況以她的身份處境,她是不可能知曉走私內情的。


  但為了不讓目的太過明顯,顧雲容還是領著桓澈一行人兜了個圈。她欲往馬頭娘廟那邊時,顧嘉彥搶先一步擋在她面前,壓低聲音警告她:「不準去月老祠!」


  顧雲容原本還在想尋個什麼借口將桓澈引過去比較好,顧嘉彥一語點醒夢中人。


  可以先去月老祠啊!

  馬頭娘廟附近有個月老祠,月老祠附近有幾家米面行,可問糧價,桓澈應該會感興趣。


  顧雲容指了指遠處米面行的招牌,順勢就要往那邊拐。顧嘉彥一個不留神就被小妹鑽了空子,再轉回頭時她已經領著人朝那邊去了。


  他預備補救,想帶桓澈去另一邊,但桓澈還真就順著顧雲容的引領過去。顧嘉彥咬牙,無奈追了過去。


  桓澈下馬往米面行那頭去時,看到眾多腳夫往來穿梭於各個店鋪門面之間,卻是有條不紊,問顧嘉彥這些人是否有結有什麼行幫會社。


  顧嘉彥之前去各地遊學過,算是見多識廣,聞得桓澈此言,倒是對他又有了些改觀。


  他起先當真以為桓澈一個金銀窩裡長大的皇子此番南下是來當樣子的,但之後從桓澈的諸般問話里,他逐漸發現這個王爺似乎也不是幹事的。眼下桓澈又一眼就看出了那幫腳夫之間的道道,他越發對這位年歲尚輕的親王刮目相待。


  不過一碼歸一碼,這並不能排除他想對他小妹下手的可能。


  顧嘉彥答道:「您所言甚是。店家各有賃戶,肩駝腳夫亦由甲頭管轄,故此鋪戶之間雖雜無爭,米面到得埠頭后,可徑入店。」


  顧雲容斂眸。


  甲頭又稱霸頭,寇虎當初便是附近幾大碼頭的總霸頭。這些腳夫實則都是訓練有素的,分工有序,各有領頭,哪一批貨要搬去哪家店,俱是一清二楚。


  各埠頭最大的頭領便是霸頭,凡是要到碼頭上謀生的百姓,都要去霸頭那裡打商量,獲准後方可去做活,而且不可自帶扁擔,一定要向霸頭租扁擔,一年租金三四石米。腳夫們一日所挑貨物以籌子計算,挑一擔得一根籌子,晚來據籌子數目到霸頭處領取當日工錢。


  正因盤剝厲害,霸頭們大多富得流油。寇虎靠這勾當一夜發跡,又兼人很心黑,勢力蔓擴迅速,連知縣都要給他幾分顏面。


  所以她前世的處境才更加艱難。她前世救下桓澈后,因寇虎的步步緊逼,後來已經不能時常去看望他。


  她最後一次偷偷跑去給桓澈送衣食時,一入山洞,便發現他神志有些迷亂。她焦急喚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又聽他低聲讓她離開,她還以為這附近有什麼危險,出去謹慎查看了一番,卻未見異常。她折回來打算將他扶起來喂些水,卻在拉扯時忽然被他按倒在地。


  他壓在她身上,一雙幽沉沉的漂亮眼眸定定凝睇她,眸中驚濤湍轉,巨浪翻覆。


  她不知他怎會忽然這般,明明上一回還好好的。他身體與她緊密相貼,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吹拂在她面頰上的氣息越加灼熱凌亂。


  他低下頭來,一面剝扯她的衣裳一面在她身上胡亂親吻吮咬。她身子僵了須臾,腦中亂紛紛想了許多,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想。


  她之前以為他們那段不算緣分的牽繫過去后,他就跟她再無瓜葛,卻沒成想還能見面。


  她當時發間插戴簪腳尖銳的油金簪子,身旁也有石塊,他對她的鉗制也並不嚴密,任何一樣物件都可以作為武器助她脫身,但她並未動作。


  脫身又如何,回去也是面對一盤死局,倒不如賭一賭。


  所以她默許了他的舉動,只是她至今也不知道他那日為何會忽然亂性。


  顧雲容看了正與顧嘉彥談話的桓澈一眼,忽地紅了耳尖。


  桓澈頭先女色不沾,前世那一夜露水之歡好似幫他開了竅。他頭一次尚在摸索,按著她急切地胡沖亂撞,疼得她恨不能立等撓死他,之後幾次就慢慢無師自通了。婚後他更是要她要得勤快,她也不知這是一朝開葷食髓知味了還是迫切地想要一個嫡子。


  既然他不喜歡她,那娶她做正妃最可能的緣由就是考慮到她與他做了一夜夫妻,可能會有孕,而他當時大約正好想要一個嫡子。


  這是她能想到的稍微合理一些的解釋之一。


  顧雲容發現她從他那個坑裡跳出來之後,再去看待那些她從前不太想正視的事,發現也沒有多麼難以接受。


  反正今生寇虎這個大患已不復存在,她前世與桓澈的那一夜露水姻緣按理說也不會重演。不必費盡心機地去焐桓澈這塊石頭,她估計能活得輕鬆不少。


  與顧嘉彥邊走邊說的桓澈瞥見顧雲容面上表情幾乎一時一變,末了嘴角還溢出一絲笑來。


  他微微一頓。


  他方才瞧見顧雲容偷覷他,覷罷之後耳尖就紅了,跟著就開始竊笑……這姑娘是不是表露得太過明顯了,完全不怕被他看見似的。


  他這些時日又做了幾回顛倒胡夢,有頭先的綺艷情景,也有旁的,但大多是關於顧雲容的。情境中浮現的也不拘於那一方隱秘洞穴,又出現了嵯峨殿宇和王府景緻。


  他覺得他怕是真出了什麼毛病。


  正此時,顧雲容一錯眼間,遠遠地看到打月老祠里走出來一行人。


  打頭的是一對母女,遍身綺羅,滿頭珠翠,身後綴行幾個低眉順眼的丫鬟。


  顧雲容怔了一下,這不是沈碧音跟她娘曾氏么?


  沈碧音是沈碧梧的堂妹,沈家二房的嫡出姑娘。可沈碧音怎會在此?難道藉機南下遊玩來了?

  杭州府的月老祠聲名遠播,不僅本地人,外地人也常來此求姻緣。若說沈碧音是特特跑來拜求月老賜下良緣的,顧雲容絲毫不以為怪。


  沈碧音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仗著沈家的勢,在世家女里向來自恃鰲里奪尊。沈碧音處處皆向堂姐沈碧梧看齊,親事上也是如此。只是太子只有一個,她又不可能入宮給太子做小,於是在婚事上挑挑揀揀,遲遲未能定親。


  眼下皇子裡頭只有桓澈和六皇子桓朗尚未娶親,皇帝估計也已有了為這兩位一起選妃的打算。


  顧雲容總覺得沈家人想將自家女兒嫁給這兩位的其中一個,多多押寶總是沒錯的,畢竟太子的心機手段在眾兄弟里算不得出類拔萃,皇帝又心思難測,後面幾個親王有些到了年紀的也未催促就藩之事,將來局勢會如何,沈家人心裡怕也是沒底。


  但是,沈家已經有一個女兒做了皇家媳婦,怕是難再塞一個進來。端看沈家這徑怎麼念了。


  沈碧音挽著曾氏的手,一面含笑說著什麼一面往轎旁去。與顧雲容一行人相錯走過時,她無意間往旁側掃了一眼,瞥見桓澈的側臉便是一頓,旋即察覺失態,暈生雙頰。


  顧雲容留意到沈碧音的舉動,以為她是認出了桓澈,誰知沈碧音又轉回了目光。


  沈碧音似乎……並不認得桓澈。不過這也不奇怪,沈碧音入宮機會有限,沒見過桓澈也是情理之中。


  顧雲容才將視線轉回來,忽聞身後傳來一陣喧嚷,回頭一看,原是沈家的轎子過大,擋了一隊運糧腳夫的道,腳夫與沈家的下人起了爭執。


  沈碧音母女加快步子上前,並未讓道,態度反而極是強硬。


  相去不遠,顧雲容隱約能聽到雙方的理論。


  「光天化日之下,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曾氏素性強勢,放下臉道,「欺我們出門未帶護衛么?」


  沈碧音大大方方地立在曾氏旁側,輕笑道:「母親莫要跟他們這幫粗鄙刁民計較,他們沒個眼色的。」


  這幫腳夫多非南人,又久慣走南闖北,倒聽得懂曾氏母女的話。內中一個為首的腳夫怒目而視:「好大的口氣!耍威風也要看看我們頭上的管領是誰!惹惱了我們,仔細報官拿了你們!」


  沈碧音忽地斂了笑:「不曉得口氣大的是哪個,你可知我們是哪家女眷?」


  曾氏朝女兒使了個眼色,但沈碧音視而不見。


  「太子殿下是我堂姐夫,皇後娘娘是我表姑母。若爾等認為天高皇帝遠的話,前陣子來浙的衡王殿下爾等應當知曉,」沈碧音眉尖微揚,「衡王殿下的母族,與我宗族也有淵源,報官?衡王殿下如今就在杭州府,要不你們去殿下那裡告上一告?」


  四下突然一靜。


  正與顧嘉彥說話的桓澈見隨行眾人似乎都朝他投來目光,頓言止步。


  顧雲容覺得沈碧音這攀親攀得委實勉強。京中勛貴與外戚多多少少都打過照面,桓澈的母族與沈家並無甚過硬的交情。


  何況張口就扯上桓澈的母族,這不是找死么?


  這個人似乎家資巨萬,又舉動怪異,身手還那般超絕,兼持有疑似倭刀的長刀……


  謝景的神色落入顧嘉彥眼中。他上前在謝景肩上一拍:「莫看了,那是我家中一門拐了百八十道彎的親戚。」


  橫豎王爺走了,也聽不到他說的什麼。再者說,王爺未開口讓他們明示他的身份,他只能這般打掩護。


  謝景滿面狐疑之色:「怎生從未聽說過?哥兒跟兜兜又為何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還跟著他四處胡鬧?」


  顧嘉彥嘆道:「我家親戚你又未曾認全。你也瞧見了,我們這親戚闊得很,我們把他招呼好了,說不得他肯花大價錢將我爹撈出來呢?我爹被扣上的雖是通倭這等大罪,但你也當知曉,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你可千萬莫要說出去,他這等富得流油的闊人,脾性也怪,你休要壞了我們的計較。」


  顧雲容覺著她哥這瞎話簡直越編越順溜,她都幾乎要信了。


  謝景即刻道:「那也不能讓兜兜跟著。」


  顧嘉彥白他一眼,這事他也做不了主。


  誰知道這位親王殿下怎麼想的,依他看,這位根本就不是個正經人,八成是惦記上他家小妹了,他得看緊些,可別讓他小妹被哄去了。


  謝景望向顧雲容。他還是不能說服自己放棄顧雲容,顧雲容短期內應當不會再行定親,他還有機會從長計議。


  才從適才變故中回神的秋棠見顧雲容左右環視,小聲問道:「姑娘在找甚?可是落了何物?奴婢給姑娘找。」


  姑娘自小就丟三落四的,老爺跟太太數落多少回都不頂用,所以她覺著姑娘興許是又掉了什麼東西。


  顧雲容搖頭。她只是忽而想到一件事,心下納罕。


  那幾個間者為何會奔逃至此?是慌不擇路下的巧合,還是另有緣由?


  顧雲容能思慮到的事,桓澈自然也能想到。


  他早在追擊時便看出了對方是日本間者。及至將人拿住,便愈加確定了。


  倭人身材矮小,且形容與國朝子民有別,仔細留心便可辨認。


  只他回去之後命握霧與拏雲去審問那幾個間者,卻是全無結果。


  雖握霧拏雲千防萬防,但間者們還是自盡了。


  實質上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桓澈早就聽聞日本間者在事敗之後多會以自裁來守住秘密——不止日本間者,多數訓練有素的細作都會這般做。只是不知這幾個間者是的確事敗,還是有意事敗。


  桓澈眸光幽微。


  他今晚出門是臨時起意之舉,任何人都不會算到。而聽楓小築雖是臣子為他安排的下榻處,但裡外都是他帶來的護衛,間者的功夫不如武士,打鬥中他也看出這幾個的身手確實稀鬆,根本不可能也不會冒險進入聽楓小築。


  那麼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這些間者是來聽楓小築附近監視他的行蹤的,只是今夜不巧被他撞見了;二是這些間者確乎是另有使命。


  若是第一種,他全不擔心。他知道自他來浙后,就一直有人在暗中盯著他,且還不止一撥人。至於第二種,倒是有些麻煩。


  他沉吟片時,突然道:「去查查顧家方圓十里內都住著何人,越周詳越好。查妥理好后,擬成名錄遞呈給我。」


  握霧拏雲齊齊應是。


  囑咐罷這些,他又問起證據搜羅得如何。


  握霧遞上幾分奏報:「原想再搜尋些再交給殿下,而今殿下問起,便先將積攢的這些給殿下過目。」


  在京中時,殿下便交代他們抵浙後頭一件需做的事便是調查浙閩粵官場的貪腐,尤其是軍中的貪腐。


  這一查不得了,原來將士們在前面賣命,有些奸狡官商卻在後面賣國,引狼入室殺掠自己人!莫說拏雲那個鎮日擺著死人臉的憤懣,就連他都氣恨不已。


  但殿下說如今時機未到,還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他也只好多多搜集證據,為殿下撥亂反正做準備。


  桓澈將奏報收好,揮手示意握霧與拏雲退下,自己回了卧房。


  他這回來浙,太子沒少忙活。他接了個燙手山芋不假,但太子也摸不清父皇的真實意圖,且得琢磨。


  不過忙著琢磨的,也不止太子一個。


  桓澈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胸前佩掛著的護身符。


  無論敵手是誰,他皆能從容處之。最可駭的已經過去,再沒什麼好怕的。


  他最大的對手大抵是他自己。


  顧雲容第二日起了個大早,橫豎揣著心事也睡不著。


  桓澈昨日說今日跟後日還要他們跟著,但沒說之後依舊讓他們隨駕。所以興許過了這兩日,她就很難見到桓澈了。桓澈的心思顯然在旁的事上,還不知何時能結案,顧同甫一日待在牢里,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昨日沒逮到機會,這兩日得抓緊了。


  桓澈昨日問了顧嘉彥許多問題,譬如朝廷定的府學中每日廩稍之供、每歲裘葛之遺可都發放及時,譬如歲科兩試所取等第可公允,譬如杭州府城及其內的州縣城防是否每年都加固修繕,有小有大,所涉甚廣。


  顧雲容看兄長當時答話時,神色似乎更加恭敬了些,彷彿是對桓澈有所改觀,但今日在馬車上仍聽兄長交代她說對桓澈警惕一些,禁不住問他為何。


  「我昨日見他問得認真又正中肯綮,確實對他轉了些看法。但即便他真是來體察民情的,也不能表明他不是個貪花好色之徒,」顧嘉彥恨鐵不成鋼,「小妹你涉世未深,最是容易被這種生了一副惑人皮囊的男人哄騙。」


  顧雲容低下腦袋。


  她現在只想儘快結案,遠離桓澈。


  今日先去的地方是護城河,之後又去桑農的蠶室附近轉了一圈。


  浙江是蠶絲大省。舉國行銷之絲綢至少一半以上產自江南,而江南蠶絲多源自浙江,就連專供宮廷織物的織染局所用蠶絲也多出自浙江。


  浙江桑農湊集,蠶室成片,眼下又逢開始養春蠶的時節,蠶室外處處可見奔忙不已的蠶娘和採桑娘。


  桓澈問了顧雲容一些關於當地桑農織絲賣絲與絲綢織造的事宜,顧雲容有些能答上,有些答不上。


  她平日里會做一些女紅活計,雖然輪不上她做針線活補貼家用,但顧家並非大富之家,香囊茄袋之類的小物件,甚至一些家常衣裳都是幾個丫頭和家中女眷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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