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撼動一顆不愛你的人的心
那烤紅薯的男子只是向烏雲這裡瞟來一眼,隨即便無視地走過,頓時烏雲的心沉到最深的谷底。「他是個聾啞人。」藍天瞅著一臉頹喪的烏雲。
聾啞人,他是個聾啞人。
烏雲的信心瞬間崩潰了,她是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辦法,但上天似乎在與她作對。她抬起頭,細細的雨絲飄過她的面龐,濕潤了眉目,她不禁自嘲地笑起來。忽然,她掙脫藍天的手,不顧一切向前衝去,但只跑出兩步身體就像被繩索扯住一般,手腕處有溫熱的液體滑下來。
她低下頭去看,手腕處細嫩的皮膚早被手銬劃開了一道血痕,但幸好割得不深,只劃破了表面的肌膚。
「你能不能放了我?」烏雲跪倒在藍天的腳下,放聲大哭。
藍天仰天吁出一口長氣,雨滴打在他的眼中,彤紅的眼眸宛如打了雞血般。「我不能,不能,烏雲,我很愛你愛你,我不能失去你,請你原諒我。」
烏雲愣住了,她最後的一線希望也失去了,她咬緊牙,倏地一口就咬在藍天的小腿上,她兇狠地撕咬,瞬間舌尖上甜腥的血味彌散開,滑入她的喉嚨里。彷彿是長途旅行饑渴的旅人,她拚命地將那些甜腥都吸到喉嚨里。
藍天的長褲上已經血跡斑斑,但他並沒有阻止烏雲,從眼中無言滑下的淚,那也是他的血。
他是知道為什麼烏雲要離開他,為什麼烏雲會不愛他,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但是他無力改變。「我只是想要一個女人永遠地愛我。」
烏雲的臉挨著他的小腿昏迷過去。
藍天蹲下身,找出鑰匙開了手銬,將烏雲打橫抱起來。「對不起。」他凝視著烏雲滿臉淚痕的臉,用嘴唇撫去她唇角殷紅的血漬。
雨中的路顯得漫長,許久藍天才回到半山腰的小樓。
烏雲昏睡很久,直到下午才悠悠醒轉,由於下雨屋中光線昏暗。她看了半天才發現藍天不在卧室里,瞬時心中一喜,掙扎著要起來,但手腳剛動便勒得疼,四下一看,原來四肢皆被手銬縛在床架上,連坐起都不可能。
「該死的藍天,你死了才好。」烏雲對他深痛惡絕。
此時烏雲深深後悔,當初不應該被藍天英俊的外表迷惑。
直到天黑后藍天才手持一枝點燃的蠟燭進入卧室,微弱的燭光映著他幽深的眼眸,他面上的疼痛似乎比烏雲還要多。要死死留住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那該有一顆能承受任何打擊的心。
可是他至始至終不明白,對於不愛自己的人,你的痴情都是多餘,都是糾纏,都是厭惡。
「你餓了嗎?」藍天將蠟燭放在桌面,走到床前探視烏雲。
烏雲現在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滿心滿眼的嫌惡,她扭過頭去看光禿禿的牆壁。
藍天給她蓋好被子轉身出去,半晌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烏雲,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粥,你嘗一口。」他用茶匙挑起一小勺粥,輕吹幾口氣送到烏雲的唇邊。
烏雲是南方人,在家鄉所有人都愛吃粥,也都會煲各種各樣的粥,諸如豬肝粥、魚片粥、油鹽白粥、生滾田雞粥、田螺竽頭粥等,像這皮蛋瘦肉粥是最簡單的。當烏雲和藍天同居后,烏雲便將這皮蛋瘦肉粥的做法教給了藍天,兩個還時常研發新粥品。
碗中的粥散發出令胃無法抵擋的清香,烏雲轉過頭,默默瞧了藍天一眼,張嘴將茶匙中的粥吞下,她慢慢地咀嚼。藍天蒼白的面孔終於露出一絲喜意,烏雲肯吃粥說明已經沒那麼恨他,可是當他的這種想法還沒持續到幾秒鐘,烏雲突然張開嘴,將嘴裡嚼爛的粥一口吐在他的面頰上。
那淺淺的笑意在眼中凝固了,藍天的心陡地一窒,彷彿停止了。
「你真讓人厭惡,我沒見過比你更下賤的人,我說過我不愛你了,你死纏爛打有什麼意思。你別想我會回心轉意,我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你,狗都比你有人格,狗都沒你賴皮。像你這種人,就活該沒有女人喜歡你,一輩子都沒女人真心喜歡你,每個女人都會拋棄你,你孤家寡人,孤獨終老,沒人送終,死後變成灰,被萬人踩,萬人踐……」
像毒蛇一樣惡毒的話從烏雲的嘴裡說出來,烏雲沒有一點的愧疚,她只有憎恨,只有厭惡。
藍天的手抖了抖,手心中的碗不禁一晃,他趕緊托住。「你隨便罵吧,罵完了就吃粥,不要餓著了。」他仍是溫言暖語,用茶匙挑起一勺粥送到烏雲的嘴唇。
烏雲吞下粥,這次連嚼都沒嚼,她又一口全吐在藍天的臉上。
「你這種人怎麼不去死,就算去死,閻王都不願意收你,嫌你下賤,沒自尊,沒臉皮。世間的萬物都噁心你,你的墳墓寸草不生,連老鼠都不打你墳墓的洞,蟑螂從你墳前過都要吐口水……」
藍天輕輕嘆息,他低著頭,眼眸變得更幽深了,有濕意浸潤出來。「喝粥吧。」
「啐——」口水啪地一聲吐到他的臉上,這次他再也忍不住了,手中的碗如千斤重般再也托不住歪倒下來,霎時一碗粥全傾倒在床單上,藍天慌忙去拿紙巾收拾掉床單上的粥漬。
烏雲冷冷地看他,她心中沒有同情,沒有憐憫,他禁錮她的身體,那她就要羞辱他的靈魂。
但同時她的心裡也在大聲急呼,為什麼不能好聚好散,為什麼不能好聚好散。
藍天收拾乾淨床上的粥漬后,端著碗走出卧室,但片刻他又回到卧室,手裡仍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罵了這麼久,你很餓了吧,喝點粥。」笑意從他濕潤的睫毛里綻開,那像夜色中的大海的眼眸憔悴了。
「滾開,只要想到你那醜陋的身體我就噁心得吃不下飯,就算癩蛤蟆也比你的皮膚好上幾百倍,你比癩蛤蟆都不如,還有臉活著嗎?你趁早去死了。」
藍天還是輕輕地笑,但這次他將粥碗放到床頭柜上,用鑰匙打開了烏雲手腕上的手銬,然後走出卧室。
在人生中,最難的不是付出愛,而是如何承受來自不愛的人的打擊。他拚命地呼氣,把肺腑中鬱結的痛苦吐出去。
撼動一顆不愛你的人的心,那原本就比成佛遇到的苦難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