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世事難料
“這風雨聞雞鳴像是出自詩經裏的話,‘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應該是說我死在風雨交加的日子裏。”
“可不管是紫禁城還是園子裏都聽不見雞鳴的,那這是不是說我會死在外麵能聽見雞鳴的地方,亦或是一個與雞有關的地方?”
“這兩度聞雞鳴應該是暗示著年頭,就比如生肖屬雞的,過了兩個本命年就是二十四年,可總不能說我的陽壽隻有二十四歲吧?那麽奧秘就藏在這第一句裏。”
“就是這第一句,讓我多年來百思不得其解,幾乎成了一塊心病!終於有一天,我讀到了白居易的《簡簡吟》,這才恍然大悟!”
“那詩的最後四句是,‘恐是天仙謫人世,隻合人間十三歲。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彩雲易散……襲鳳闕……這可不說的正是臣妾嗎?”
“隻合人間十三歲,加上兩度雞鳴的二十四年,就是說我隻有三十七歲的陽壽。”
“今天我剛好三十七歲,所以我的大限到了。皇上,我說的對嗎?”
“……”黃越徹底無言以對了!他隻是驚駭的望著富察氏,聽著她繼續平靜的說下去。
“皇上最善於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你不僅有不計其數的耳目,而且好像足不出戶就能夠把天下的大事了然於胸。”
“許多在我們看來新奇無比的事情,你好像都不屑一顧,讓人一次又一次的覺得你的心思深不見底。”
“所以你不必像其他的明君聖主那樣經常出巡以洞悉世事,體察民情。”
“在臣妾的記憶當中,十餘年來你一共隻有三次出巡,一次是對俄國作戰,一次是平定日本,還有一次是為了永璉,這是第四次。”
“有多少至關重要的軍國大事,你都是在養心殿裏鎮定自若,三言兩語的就指揮臣子們辦下來了。”
“區區的一艘戰艦能值當你親自去試航,而且還專程讓臣妾同行?”
“臣妾的聰明雖不及皇上的萬一,但總不至於連這點子事都想不明白。”
“皇後謙虛了,”黃越喃喃的道:“你又一次讓我見識了你的冰雪聰明、機敏過人!”
“看來都讓臣妾猜對了,是我的陽壽在今年三月裏就該盡了,你想像乾隆三年救永璉那樣,再違背一次天命!是吧?”
見他沒有言語,富察氏接著道:“有道是天命不可違,永璉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一個異數,蒙上天的眷顧和偏愛,不僅活到了現在,而且還完了婚。”
“做人怎可貪得無厭?惹怒了上天,怕是把永璉也牽連了進去!”
“所以臣妾心意已決,我不想再牽累你和永璉,隻要你們都平安無事,我甘從天命,決不再作非分之想!”
“皇上,還記得永璉大婚的次日你曾答應臣妾的事嗎?”
“當然記得,永不敢忘!”黃越篤定的道。
“多謝皇上!”富察氏的眼睛已經濕潤了:“十餘年相處下來,我深知你是個重情重義的正人君子,有你的那份承諾,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愉貴妃是個心地非常敦厚善良的一個人,皇上對她的情份天下皆知。”
“我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同她講過永璉的事,反正我能覺出來她對永璉格外的在意和關愛,這也是最讓我感激不盡的。”
“我走後,就讓永璉認她做額娘,相信愉貴妃不僅不會嫌棄,反而會待他視如己出。”
“你們的恩情我此生無以為報了,如果永璉有那個福份得享天年,就讓他在你們跟前多盡些孝心吧!”
說著,她的眼淚已經無聲的滑落。
“皇後,”黃越說話的聲音很低,語氣卻堅決得不容質疑:“別的事情我都能依你,這麽多年來,隻要是你定下來的事情,我從沒有駁過。”
“但唯獨這件事情,我也是拿定了主意,你必須要聽我的!”
“皇上,”富察氏哽噎著道:“莫要再逼臣妾了,這麽多年都是你包容謙讓著我,求你最後再多包容一回吧!”
“不成!”黃越的口氣越發堅決了:“不是我不包容你,你就不為了我,也總該為永璉著想!”
“你難道不明白一個道理?再如何的敦厚善良也終究比不了骨肉情深,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像你那樣把永璉當成自己的命根子一樣!”
“而且,因為永璉這孩子的情形特殊,他從小就是在你的手掌心裏捧大的。”
“所有的宗室子弟打小就要練習拳腳騎射,唯有他是一個例外。”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的,他一身的書卷氣,雖然溫良儒雅,但畢竟沒受過什麽挫折和磨礪,未必擔得住什麽大的變故。”
“雖然他心裏一直拿我當皇阿瑪,但他對我更多的是敬畏,隻有對你才是真正的母子情深!”
“憑心說,如今有了永琪和思晴,也許以後還會有更多妃嬪產下子嗣,我做不到把全部的父愛隻給永璉一個人!”
“隻有你,他隻有你這一個額娘,而你隻有他這一個兒子!”
“如果你真的狠心丟下他撒手去了,萬一他經受不住,再有個一差二錯,你如何能心安?怕是要把腸子都悔青了!”
他這一番入情入理的話讓富察氏陷入了沉思。
“皇後,”黃越一把拉起她的手,富察氏略微有些詫異,卻沒有絲毫的反抗,隻是抬起朦朧的淚眼凝望著她。
黃越拿起帕子輕輕的為她拭了淚,雙手把她的手握在手掌心裏,柔聲道:“我知道你是不想牽累我,但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樣。”
“世間萬事有因才有果,這麽多年來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諸多的因都轉變了,那麽事情的結果自然也一定會隨之改變。”
“就比如巨濤大師當初曾斷言我此生再不會有子嗣,可熬過了多年的劫難,不也終究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也興許你的命格早就發生了變化,原來的一切都不作數了,咱倆不過是白在這裏緊張一回罷了!”
“但不管怎樣,聽天命也要盡人事,不然還要人做什麽?你隻當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
“現在去天津也很方便的,至多半個月就回來了,你不要再推辭了,好嗎?”
富察氏終於被他的真誠和執著深深的打動了,嘴唇翕動了一下,但終究再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