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白人
易中輕是一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而且任由一個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居然因為肚子餓得暈倒在地上的人掛掉,總覺得有些對流浪貓狗見死不救的負罪感。
如果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到一些街邊的小店吃飯也未嚐不可,但是既然是自己請客的話,就算對方隻是一個連流浪貓狗都都能表示蔑視的人類,也必須以高規格的待遇招待才行。
易中輕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
“沒想到你這麽有錢,不過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易中輕買完單之後,服務生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離開了,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易山川吃飯的模樣太過嚇人,仿佛是人生的最後一頓,讓人完全有理由認為這是打算用撐死這種方式來逃賬。
沒錯,他的名字是易山川,和易中輕還是本家。
“我再說一次,真的不必了,而且你不是本地人吧,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一個差點餓死在街邊上的人說什麽報答之類的話實在是不靠譜,這讓易中輕之前對他提起的一絲興趣也逐漸消失了。
易山川不是那麽不懂世故的人,看出來那眼神中的想法,連忙道:“大哥你誤會什麽了,本來我都計算好了自己身上的錢了,在到達八臂樓之前明明是足夠花的,可是之前遇那老道的時候因為看出他的來曆,聽師傅說自己以前受過龍虎山的恩惠,所以才出手相助導致體力不足……”
這可不是能夠當做沒聽見的關鍵詞~八臂樓,正是易中輕之後要去的那家店。
巧合之處已經太多了,現在似乎有裏有認為有理由認為這場相遇是有預謀的了。
而且這小哥剛剛似乎說了奇怪的話,感情他是一個道士?
作為陷阱的話這是完全不合格的,畢竟易中輕自認為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如果實現對自己調查過的話該不會說如此拙劣的謊言。
易中輕主動搭話:“怎麽,原來你也是個道士啊?”
易山川麵露尷尬之色:“也難怪大哥你吃驚了,我的道袍放在背包裏麵,我師傅叮囑我在外麵隻有穿成這樣才會受人尊敬,請不要在說什麽了,這一路來的經曆已經讓我知道被坑了。”
說到這兒易山川掏出了羅盤:“受大哥你這麽照顧實在是無以為報,就讓我為你算一卦吧。”
易中輕擺了擺手:“算了吧,我不信這個。”
易山川掏頓時漲紅了臉:“師傅教過我有恩必還,我就免費為大哥你占卜一卦吧。”
易山川表現出了意外的堅持,易中輕隻好道:“我不知道你在老家的時候是怎麽樣的,但是在外麵有很多人是不信這個的,有時候你過分地死纏爛打的話可是會遭人嫌的。”
易山川連忙道:“不是不是……”
易山川還在試圖消除易中輕的偏見,但易中輕已經有了決定。
就像之前自己遇到難以想明白問題的時候一樣,呆坐著是沒有出路的,巧合還是陰謀就用自己的眼睛去證實。
易中輕站起身主動邀請:“說來真是巧啊,接下來我要去的地方也是八臂樓,要不然一起去看看?”
都市傳說,
外行人要判別一家古玩店水準高不高,可以從剛進門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感覺來得知。
閉上雙眼,將看到的聽到的關於這家古玩店的情報通通丟掉,僅僅靠自己的直覺去感應,由高明的師傅所布置的店鋪會讓你有一種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古玩店裏擺放的當然都是一些古董,至少是有年頭的東西,高明的鑒定師花心思經營的店鋪自然很講究門麵,雖然說擺在大廳裏的東西不會是最貴重的,但如何將這些次一等的古玩玩的好反而最考驗人的基本功。
隻有真正精於此道的行家才會對這些次等的古玩傾注同樣的心思,而這種心意會產生特殊的磁場,帶給人一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以上摘自某個論壇,易中輕也是無意之中看到的,雖然不知真假,但是走進這八臂樓的瞬間,確實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古樸的味道,看來三爺爺特意要自己到這裏來不是沒有理由的。
一進入這裏,易山川就展現出了相當程度的知識,頗有興致地給易中輕講解各種古玩,雖然易中輕本人對古玩之類的不太了解,但是從一旁店員一臉警惕的樣子看起來,至少大部分是對的。
“大哥你看這個鼻煙壺,這就是這個千裏貴氣陣的陣眼,這家店既然能夠擺得出這個陣法的話,就說明專業水平是絕對沒問題的,看來你認識懂行的人啊。”
易山川開始說些易中輕聽不懂的話,不過和剛剛也沒什麽區別,反正古玩和風水陣易中輕一個都不懂,隻要繼續擺出一副認真在聽的表情就可以了。
“比較講究的店鋪大都匯請人來為店裏布置風水,而隻有那些叫得出名號的人才有本事為店鋪布置招財陣,而這個千裏貴氣陣又是其中的特例,此陣布置簡單,哪怕隻是外行人都可以按照圖紙排布,但是它難在維持。
這些有年頭的古物大多有著一定的靈性,但是並不是每一件古玩都能找到能夠認出自身價值的主人。
有句話叫做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知遇之恩便是這千裏貴氣陣的核心思想。
大哥你看到這裏的物件標牌後麵都有一個紅點了吧,這是布陣的主人用眉心之血混合寺廟裏吸收了願力的香灰,再經過一定的加工製成的,工序也並不困難。
主人將每一件古玩都標注符合其價值的價碼,那麽古玩們為了報答知遇之恩也會將自身的一部分靈氣貢獻出來成為這座千裏貴氣陣的力量,為主人積累財運。而且這種力量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變強,幾乎沒有盡頭。
千裏者既是說這個陣法威力永無止境,也包含著千裏馬的意味。
但這個陣法的缺陷就是組成陣勢的古玩必須每半年一換,而且隻要有一件古玩的標價與實際價值相差過大,就會導致陣法失效,而且同一個人一旦失敗就無法再次布置這個陣法……”
“啪啪啪……”
一陣鼓掌聲從二樓傳了下來,一位穿著唐裝的老者一臉微笑著從二樓走了下來,揮了揮手將趕忙上來攙扶的店員趕走。
“真是英雄出少年,沒想到老夫布下這個陣法三十年了,第一次看出名堂來的居然是這麽年輕的一個少年,不知道尊師是何人?”
易中輕完全將自己變成了一塊背景板,故意不插入到兩人的對話之中,用看本格推理的心態看兩個人互相吹捧,試圖找出不妥之處,心道:“這老頭說‘三十年’的時候語氣明顯加重了,按照易山川的說法的話這可以理解為在炫耀自己的眼光,同時也可以理解為在三十年前的那個時間便已經在期待今天。
目前看來似乎沒什麽問題,反正除非你在我麵前變出隻女鬼來,不然我是不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
易山川道:“我是一間小到不能再小的道館裏長大的,我師傅的道號是鶴鳴,我師傅臨死前叫我來這裏找一位張啟恒老先生。”
作為背景板的易中輕看得出,易山川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包含著期待的神色,畢竟這唐裝老頭接下來的話關係著他自己能不能弄得到這張長期飯票。
張老先生聽了這句話突然渾身一顫,突然將目光轉向了作為背景板的易中輕。
老先生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請問易三生是你什麽人?”
易中輕覺得事情有些脫出掌控了,但想了想還是如實作答:“我的三爺爺確實叫這個名字。”
頓了頓,易中輕直接掏出了懷中裝著古錢的盒子:“三爺爺叫我來的時候,將這枚古錢帶過來請八臂樓的店主鑒定,看起來您老和我三爺爺認識,那就拜托你了。”
張老先生接過古錢之後帶上手套仔細看了看,片刻之後長舒了一口氣:“果然是緣分到了,老夫今日也算是了結了一樁三十年前的心願,還請兩位跟我上二樓,鶴鳴仙師三十年前的留下的錦囊就待今日……”
“那個不好意思……”易中輕覺得現在似乎不是繼續講禮貌的時候了,“那個其實我來這裏隻是要請您鑒定一下這枚古錢,對於風水道術什麽的完全不感興趣的,您老能不能快些幫我鑒定完了我好離開,我還趕著明天早上的飛機回去呢。”
張老先生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頓時又覺得有些好笑:“老夫且問一下,易三生那個老家夥對你是怎麽說的?”
易中輕道:“我三爺爺的要求僅僅是讓我到香港羊腸小徑的八臂樓這個地方,找店主鑒定這枚古錢,其餘的一概沒有提及,所以我認為我也隻需要完成這個任務便可以了。”
張老先生拍了拍額頭:“這也難怪,這些說不定是鶴鳴仙師特意要求的。
也罷,老夫實話告訴你,這枚古錢本身並不是什麽特別罕見的東西,隻要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能鑒別出來,你三爺爺讓你帶來的原因僅僅是作為信物,是為了讓你和山川兩人能夠見麵。
這一切都是鶴鳴仙師的安排,老夫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長在紅旗下,活在新時代,對於老祖宗的一些東西看不上眼,要知道這浩瀚蒼穹之間存在虛無縹緲的因果,即使窮盡人的一生也無法看透一二。
但是古有聖賢智通天人,將以風水道術來詮釋天地大道,故而……”
易中輕聽到這裏心中一驚,這老頭是要長篇大論的節奏啊!
花了大概三秒鍾的時間在內心編好了合適的說辭,易中輕連忙開口:“我說老先生,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個人對於命運一類神秘注意的東西其實是非常相信的。”
張老先生聽了這話頓時一愣,將接下來勸說的話憋了回去,隨後又露出疑惑的表情。
易中輕為了節省時間去度假也是拚了,自黑的話都說了出來:“您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之所以能夠擁有如今的地位成就,靠的難道是我自己的努力嗎?
不是,不過是因為我偶然出生在了富貴人家而已,這就是我的命好,作為一個無時無刻不在享受優越出身帶給自己便利的人,當然是相信這世上存在命運的。”
成就與自己的出身掛鉤,這是現代絕大多數人內心的想法,也是仇富思想的起源,但這種思想基本上都是窮人或者過得不那麽如意的人才會有的,這會兒易中輕這個富家子弟用這麽坦率的口氣說出來,倒是真的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張老先生一臉懵逼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隨老夫上去?”
易中輕回答道:“因果關係不是很明顯嗎?我已經擁有這麽優越的身世了,幹嘛還要去找一些風水道術之類的東西來改運?我隻要繼續這麽過下去就很幸福了,我又不想去當領導,命再好又能好到哪裏去,幹嘛要將自己的人生添加毫無意義的變量啊!”
邏輯清晰且充滿知足常樂的哲學意境,讓人完全無法反駁,但是怎麽有一種揍他一頓的衝動呢!
張老先生很明顯不想就此罷休,連忙揮了揮手:“你等一會兒,切讓老夫想一下。”
大概五分鍾之後,張老先生似乎是終於整理好了思緒,重新開始了勸說:“年輕人啊,你的想法固然是不錯,但你有沒有聽過富不過三代的說法。
風水有陰陽之分,當年鶴鳴道長就為你家看過陰宅的風水,陰在前陽在後,現在估計就是鶴鳴仙師為了給你家陽宅看風水做的布置,老夫猜測這也是你家長輩將你派來這裏的原因。”
這老頭也太不知進退了,我這種一看就知道是套話的說辭你認真解答幹什麽!?
想到這裏易中輕也不想要繼續浪費時間了:“老板,就算你這會兒說的天花亂墜,可是咱們見麵才不到十分鍾,而我家三爺爺給我交代的任務僅僅是拜托您鑒定這枚古錢而已,如果你們之間真的有什麽其他的約定的話,請聯係之後再由我三爺爺親自交代我,您老不覺得這樣才是合乎道理的流程嗎?
現在還是先請您將這枚古錢鑒定一下,之後的事情還是之後再說吧。”
張老先生頓時明白了什麽:“說到底你是信不過老夫啊,你可以信不過老夫,但是你不可以信不過鶴鳴道長,你真的以為你之所以能夠和易山川相遇是巧合?這都是鶴鳴道長早就為你們建立好的因果!”
易中輕都驚呆了:“難道就不能是因為我這個人樂於助人嗎?你就非要把這種正能量的事情往封建迷信的方向去想!?這個世上總的來說還是好人比較多的啊!”
看著快要吵起來的兩人,反倒是一旁的易山川有些不自在了,連忙勸架:“好了好了,你們聽我說一句。”
接下來易山川卻是單方麵對著張老先生開口:“老先生,這種事情講究緣分,易中輕大哥對我有一飯之恩,他不想做的事情我不能強迫他,我師傅交代的事情我一個人來解決就好了。”
易中輕在一邊道:“別提什麽一飯之恩的了,請客吃頓飯算什麽恩情,這個社會還沒有黑暗到這個地步,別放在心上了。”
但是易山川的眼神中卻透露出異常的堅持,讓人不禁想象一下這孩子來這裏的路上到底吃了多大的苦。
在張老先生心中,這位鶴鳴道長的弟子說話分量明顯比易中輕重得多,在易山川的堅持下,張老先生這才有些不情願地為易中輕開了這枚古錢的鑒定證明。
“你還會回來的。”
這老頭一邊遞過鑒定書一邊遞過來一邊怪裏怪氣地如此說著。
然而很遺憾,就算這老頭立即給易家三爺爺打電話也是沒有用的。
易山川問道:“大哥,你這就要走了嗎?”
易中輕悄悄地說:“是啊,我隻是來香港這裏辦這點事的,明天坐明天中午的飛機走,一回去又是永無止境的工作,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著急了,難得的休息時間我可是打算要到賭場玩幾把。”
“既然這樣那就讓我幫大哥一把。”
就這會兒功夫易山川已經和張老先生完成了交接,總算衣食無憂之後他也算是心情輕鬆了許多,將之前拿給被他說成是千裏貴氣陣陣眼的鼻煙壺拿了出來,從中掏出了一絲煙灰一樣的東西,然後又從隨身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以閃電般的速度在調製著什麽的樣子,同時口中默默念著什麽。
“你這是……”
未等易中輕把話說完,易山川已經閃電般地在易易中輕眉心點了一下,之後摸上去卻沒有絲毫的痕跡。
“大哥你放心這沒什麽,是我老家的一種習俗而已,一般是用來祈禱事事順心的,算是我的一點心意,祝你下午去賭場玩的時候旗開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