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一劍
天，熱的出奇，大棗樹印在地上的影子像是另一個世界。
一名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和一隻左手的老人坐在樹蔭下，撿起一片葉子放在手中把玩。
對麵是一個犯了錯的年輕弟子，老人正在看著他接受懲罰。
說是犯錯，其實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這小子天賦不錯卻總是三心二意，今天要學這個，明天要學那個的，將有限的精力用在太多的項目上麵是習武的大忌，因此罰這個小子頭頂十根立著疊起來的筷子紮馬步來讓他練練注意力。
這老頭兒的心眼兒其實一點兒一點兒也不好，手中的葉子灌了點兒內力一片兒一片兒地射向耿日頭頂的筷子。
但這小子也是有點兒門道，頭頂的筷子扭的跟條蛇一樣躲著老頭的攻擊，愣是沒倒。
甚至中途耿日還缺心眼兒地問道:“廢師傅，你看我這功夫練的怎麽樣？”
廢師傅樹葉扔得更急了，隻是每一片樹葉都遠遠談不上是什麽暗器，就算是打在普通人身上也跟一塊石子沒什麽區別，很明顯不帶惡意，隻是在陪著這臭小子練功。
練的正是最近剛學到的一套名為靈蛇引的拳法。
“我怎麽知道你練的怎麽樣，我都不知道你是從哪兒悟出這麽多古怪的練功方法。”
耿日一邊躲避一邊說話，氣息沒有半分的不流暢:“這套靈蛇引拳法表麵上是肢體擬蛇形，實際上講究的是氣息曲折如意。
我盤算了許久，覺得這種方法最是能夠鍛煉拳法的精髓，而且我被罰到這裏來，不是正好陪陪你老。”
“誰要你來陪！”
廢師傅一把丟出了六片樹葉，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有餘。
耿日將頭頂的十根筷子輕輕一頂，巧力作用之下隻有最上麵的六根被彈了出去，靈蛇引拳法巧妙地依次擊中了六根筷子，讓它們像六條跳出草叢的青蛇一樣將樹葉釘在了廢師傅背後的樹上。
“從開始練這套拳法到現在不到十天，卻已經等於一般人幾十年的苦功。
有這般天資的話，多番涉獵自是無妨，我嵩陽劍派能有這樣的門人弟子實在是值得欣慰，隻可惜這小子誌不在此。”
名門正派和大部分活著進去，死了才能出來的魔道門派不同，弟子有內門和外門之分。
內門弟子能夠接觸到門中最高深的武學，但一生一世都和門派不可分割。
外門弟子雖然學不到最精髓的武功，但學成之後可以離開門派，或是行俠仗義，亦或是自立門派。
在外行俠的闖出了名聲，門派自然也跟著沾光，自立門派的自然天生親近本宗，怎麽都是穩賺不賠。
耿日自然從一開始就是外門弟子，不然當日和凰音天賜見麵的時候也不會這麽痛快就脫出門派。
對於武學他有著自己的見解。
大部分人都認為學雜不如學精，他卻認為雜和精本質上是共通的。
同樣是武道的一部分，同樣是對自己的鍛煉，當你學第二套武功的時候自然的會對第一套武功有所裨益。
與其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死鑽某一套武功，不如多方麵廣泛涉獵，從這些不同的武功之中去感受創造者的習武曆程，智慧經驗。
廢師傅聽到他這胡說八道的理念的時候，直接就罵開了，還要求耿日無論自己能不能成功，也絕對不要向別人去宣揚這套思想，還拿自己做了個比方。
“我這對眼珠被那個叛徒刺瞎之後，花了十年的時間自己領悟了盲劍術，還創造出了一套獨臂劍，就算是門內的那些長老也對我的武功讚歎不已，可沒一個人要求我把這套武功上交門派。
在小路上蹦躂的歡的時候千萬別忘了，不正常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耿日耿直地笑了笑:“其實我還挺想學這兩套功夫的。”
鬼馬幫大本營之內，嵩陽劍派叛徒韓霜拔出了自己背上的長劍，本具有強悍的劍氣在怒氣的催化下越發銳利。
“說到底，嵩陽劍派也是以劍法聞名於世的門派，嵩陽劍法一共有一百三十六路，外門弟子最多能學前三十六路。
我也不欺負你，就用這前三十六路來將你淩遲處死。”
傀儡張一聽說要比劍，立即掐了個法訣。
和他一起來的那具屍體突然動了起來，將手伸進自己的腹部，掏出了一把用油布包的好好的長劍，向著耿日的方向一丟，差點兒沒把一旁的幾個嘍囉嚇死。
耿日接過自己的兵器，用內力震碎了滿是血汙的油布，露出了一把隱隱纏繞著靈氣的名家之劍。
劍名——雪痕！
見到這把劍，韓霜心中怒火又盛了三分。
縱橫江湖這麽多年，老子到現在也隻是用著一把鋼劍啊！
嵩陽劍法——一劍定天下！
嵩陽劍法——一劍定天下！
嵩陽劍法的第一式，同時也是一百三十六路嵩陽劍法的基礎，在嵩陽劍派中同門切磋的時候，有六成是以這一招為開場。
特點是以力壓人的這一招在兩人的手中變得快於閃電，在一旁觀戰的雷虎又笑了。
剛剛和這臭小子打過，他知道耿日的功力大概在什麽水平，以他的年紀來說算得上驚豔二字，但和韓霜比起來仍有一段差距。
就這還敢硬碰硬，豈不是找死。
雙方招式已老，想要變招也是不可能的了，就在兩把劍的劍尖要互相衝擊的一瞬間，耿日居然莫名的身體一沉！
險而又險地避過了韓霜的那一劍，同時讓自己的一劍狠狠刺向了對方的腋下。
到底是幾十年的老麻匪了，在生死關頭多次摸爬滾打的經驗讓韓霜的身體超越理性地全力撐起護體罡氣，竟沒讓長劍刺進去太深。
狠勁一起，韓霜用胳膊死死地將耿日的長劍卡住，長劍換手，當場就要斬下耿日的頭顱。
耿日兵器被製不慌不亂，一掌似緩似實快地打在劍柄上。
“轟！”
韓霜腋下被長劍刺入的地方像是被埋了個炸彈，被耿日這一掌一下引爆。
慘叫聲中血肉橫飛，一條胳膊打著旋兒落到地上。
韓霜捂著自己的傷口恐懼的看著自己的後輩，完全無法理解自己是怎麽輸的。
一劍定天下這一招是嵩陽劍法的基礎，說白了就是一招蓄力直刺，以特殊的步法和呼吸加強這一刺的威力，每向前一步威力便增加一分，步數以十到十五為最佳，少則威力不足，多則過猶不及。
也正是因為這個特性，這一招進行到後半便絕難改變自己的攻擊方向，硬是要改的話就像一輛加速到極限的跑車突然轉向，根本是取死之道。
這臭小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韓霜目光略過剛剛交戰的地麵，看了看地麵的大坑再看了看自己斷掉的手臂，恍然大悟。
“這臭小子廢掉我手臂的這一招是嵩陽潛爆勁，同樣是門內的冷門武功，易學難精，能用隔山打牛的手法造成爆破的效果。
能夠在千鈞一發之際以劍傳勁，已經不是凡人能做的到的，他剛剛的那一劍難道是用腿使出嵩陽潛爆勁攻擊地麵，讓地麵下陷，他的身體趁機一沉？”
即使理解了也絕對無法做到，剛剛耿日的所作所為便是如此的驚豔，讓作為敵人的韓霜苦修了幾十年的陽剛內力也無法阻止心中的那股寒意。
江湖上的生死搏殺往往就是這樣，決定勝負往往就在一瞬之間，並且奪人性命的往往不是那些名聲在外又複雜無比的大招，而是這普普通通又充斥著才華的一劍。
耿日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那隻手臂，恍惚間回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這也是因果報應吧。”
耿日撕下了自己衣服上的一塊布條，將自己的雙眼遮住，並且將自己的左手別到身後。
“你死在這套盲劍術下最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