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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5 糜夫人

  步子會不會邁得太大扯到蛋?


  矯詔是李蓮英執的筆,又是以劉宏的名譽寫的,反正,他倆肯定不會。


  真要有人追責,那也隻好推說都是先帝遺願,自己當時也很傻很天真……何況,商人走上台麵,終究不過一層薄薄的膜而已,擋不住的,早晚得捅破。


  劉誠望著麵色紅潤、喜笑連連的一群人,突然間又想到了先帝劉宏,這些天來,時常憶起些瑣事,仿佛他還在西園一般……記得那年南宮裏走水,百官自崇德殿狼狽爬出來,劫後餘生,便是這般喜極而泣的場景,直把劉宏笑得前俯後仰。


  和珅走近,劉誠斂去嘴角笑意,就聽他逐一介紹到:“那是蜀中張家,掌巴蜀天府之地過半,糧油錦緞,可說雲屯霧集,別看張管事生得比少爺你還獐頭鼠目……”


  “嗯?”


  和大人趕緊又道:“挨著攀談那是陸家管事……”


  陸家?豈不正是陸康他們家。


  陸家管事生得肥頭大耳、滿麵紅光,聞聲,他遙遙頷首一禮。錦候不禁感歎,陸康老兒道貌岸然,年前還曾閉門不見,想必此刻,他正在廬江太守的位置上發光發熱。


  可陸太守決絕想不到,陸家成也因他,敗也因他,孫陸兩家相愛相殺,那些恩怨糾葛,說來可就情意綿綿了!

  按原本的軌跡,糜家會傾力扶持劉備,甄家依附汝南袁氏,臨淮魯家要資助周公謹……大漢分崩離析之際,富甲一方的商人,在人眼中猶如手捧金磚招搖過市的孩童,不管願與不願,都會被綁上曆史的戰車,成為別人爭霸天下不可或缺的一環,且狡兔死、走狗烹,少有人真正享得了榮華富貴。


  而陸家真是給被人強行綁了的,也是被坑得最慘的那個。


  小霸王孫策強行整合江東時,圍城廬江,活活困死了陸康,其宗族百餘人,遭離饑之厄,死者將半,孫策還殺人越貨,卷走了陸家大半的財產……


  “少爺可辦了件大事!”和珅從沒想過,廣陵商盟能有眼前的景象,看著便喜人。


  誰知劉誠卻不以為意,訕訕說道:“我隻負責煽風點火,況且這點破事兒,算個屁!”


  想那閹人張讓禍國殃民幹了那麽多年,還有董太師,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宿宮淫嬪……人家幹的這些,那才是十惡不赦的大事!自己,還差得遠!

  廣陵除市籍、結商盟,讀書人頂多罵個一兩天也就顧不上了,等他們再有閑工夫,抬頭一看,大漢業已一分為三……


  不過礙於顏麵,劉誠著人分發人手一本盟約,便施施然走下台來,剩下討價還價的事自己不便參與,堂堂錦候,生得卓爾不群,也不能顯得太市儈不是。


  而今,或者說從始至終,劉誠擔心的都不是能不能結成商盟,而是商盟一旦成立了以後,沒有東西可賣,那就悲劇了!總不能搗來搗去,還讓他們老是幹倒賣糧食、賣兒鬻女這般禍國殃民之事吧。

  所以,這線裝的盟約手冊,有講究。


  陳登翻開書卷,逐一去看,條條框框一目了然,也看得人驚喜連連,比如:廣陵免一切商稅,其利一半歸商,一半利民;盟內成員相互采買,一律九折;分銷代理,友商互不重疊;商盟定價,亂市則除……


  張家那管事才捧起手冊,便興衝衝過來,“小老兒張三,還請錦候不吝解惑?”


  “少爺!這便是我給你提過的蜀中張管事,徐州錦緞,多出張家。”和珅在一旁代為引薦。


  劉誠略一回想,突然笑道,“自古蜀中多才俊,本候聽聞,你張家可是出了個過目不忘的麒麟兒,說得可對?”


  張管事受寵若嬌,忙擺手說道:“錦候過譽,侄兒張鬆不過是鄉野間略有小慧,怎當得起侯爺謬讚!”


  “當得的!當得的!嗬嗬!”


  劉誠笑得敦厚,小啄一口茶水,心道,那張鬆現在還小,沒長開,真長開了才知道……簡直醜出天際!

  張三客氣幾句,岔話問道:“敢問錦候這紙是?”


  這猥瑣老頭尚不及看其中內容,別人都在思索細則,他卻獨獨被紙張材質吸引,手摸紙麵,嘖嘖稱奇,也不知是不是不識字……


  “棉紙!造價頗高,產出有限,隻供盟中友商,張管事不妨幫著我把把關,本候正猶豫,不知可還拿得出手?”


  張三不多想也知此乃商機,笑道:“拿得出,怎拿不出,這棉紙著墨,不韻不散,比錦緞還好!還有這封頁,紅得豔麗如火,不知如何染的色?”


  西漢初期便已有紙,隻是過於粗糙,後又經蔡候改進推廣麻紙,紙才逐漸為人所知,不過,蔡倫所造麻紙昂貴不壓於縑帛,尋常人記書傳信仍多用簡牘。


  張三看出了些門道,這盟約書寫所用,質地優良,色澤潔白,輕薄軟綿,他還試著拉扯了兩下,強而有力,紙紋竟真斷如棉絲……


  見人不答,張三也曉得其中多有機密,轉而問道:“侯爺!這棉紙,作價幾何?”


  劉誠苦苦捏著下巴,犯了難。


  自己沒本事弄出宣紙,甚至連造紙的工藝流程也一無所知,為了書院學子,不過是吩咐匠人們取桑樹莖皮來反複搗漿……且在劉誠看來,這哪算白,還差得老遠,不過棉紙本該魏晉時才麵世,提前了至少一兩百年。


  他張開五指,剛想說話,卻聽張三自作聰明道:“五匹綢絹……會不會……太便宜,錦候莫要虧本才好!”


  便宜嗎?

  回頭見和中堂眼曖昧神,分明暗中鼓勵自己在奸商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天可憐見,自己本來想說五十文一匹的!

  少爺真狠!早知道定價如此虛高,說什麽也不能讓他白白送了給書院好幾車,那些娃娃畫畫寫字,哪裏知道,張張可都是錢!

  和珅正色說道:“噓!張管事噤聲,這可是盟內友商的作價,你也知道,多的是達官貴人識貨,將其視為文房之寶,簡直供不應求!比如那蔡大家,昨日才因求幾張棉紙不得,而把我家少爺臭罵了一頓……”


  賣給權貴,還真不算貴。


  張三正要說話,卻是又有人過來,指著紙麵最後一項,恭敬問道:“敢問錦候,這條‘凡事不決,先由盟主定奪以從權,事後商盟投票共議’,共議可以理解,這盟主,又是何物?”


  這人看得真快!再看下去,就是最終解釋權歸先帝了。


  劉誠一拍腦袋,高聲喊道:“諸位肅靜!今日尚有一事,便是商盟要選一位德高望重,又一心為公之人為盟主,以順蕪雜繁瑣!”


  人皆看來,浮想聯翩。


  錦候不可能真出麵經商,那多半便是和管事當這盟主了,不想,錦候卻側身看向一旁端坐的中山張氏。


  這盟主之位,也有講究。


  和珅為了避嫌肯定當不得,但又不能假於人手,張、蘇二人資曆不夠,準師娘張氏,無疑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張氏白了自己一眼,連連擺手,“妾身辭不敢受,怕是要辜負諸位厚愛了!”


  劉誠臉色一沉,又勸:“張夫人萬不可推辭,論財力,論仁義,甄家可說執天下牛耳,盟主之位,夫人若是當不得,試問還有誰當得!”


  這話不假,眾人齊齊點頭。


  張夫人又推,“妾身不過一介女流……”


  “呔!此言差矣,夫人蒞位,乃眾望所歸,且念及在座友商之利,夫人聽我一聲勸,萬莫自謙才好,再者,巾幗不讓須眉,誰說好女不如男!”


  那張氏長歎一聲,眼見就要不情不願起身應下,卻又有人快步走來,她摁住張夫人,又將人護在身後,挺胸抬頭,憤然說道:“張姨娘不願,汝等怎再三相逼,既然錦候都說好女勝男,那……我便來當這盟主罷了!莫要人為難!”


  張夫人一愣,早說莫要搞這些虛與委蛇的客套之事了,明明安排好的橋段,豈知真生出枝節來,叫人哭笑不得。


  見陳登不解望來,糜竺一臉苦笑,自家小妹平日還算文雅,也還聰慧,今日吃下副湯藥……真沒拉住!

  “糜家小姐,糜貞!”和珅耳語道。


  劉誠了然,心中卻是無奈,糜夫人要是當上了盟主,哪還有精氣神去跳井!那,大侄子怎辦?阿鬥怎辦?二弟又怎有機會長阪坡殺個七進七出?

  他隨即又想到,也不知玄德我侄,如今過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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