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欸，我聽下人說你爺爺過來了。”葉千羽的小院子，微風輕拂，鬆濤陣陣，樹下的男子輕撫瑤琴，蕩著秋千的女子逍遙自在。
歲月靜好，光陰脈脈。
琴聲未止，蕭瑾輕嗯一聲，“不用管他們，爺爺和葉爺爺還要聊一會兒。”
“要是被他們看到了我讓你這個大才子整日裏給我撫琴作賞，暴殄天物啊！”葉千羽晃著腿，厚厚的披風下隻有一層裏衣，隨著秋千的搖動，纖細的身材不時露出一隅。
蕭瑾唇角有了些笑意，停下了撫琴的動作，撐著下巴看著葉千羽，柔聲問道：“修身養性，那羽兒你說，如何才算是不暴殄天物？”
葉千羽話一噎，這個，自然是，那啥啥……
打住，再想下去就褻瀆了這大好風景了！
“細想想，你我一起，做任何事都不算。”葉千羽想了個完美的答案，深情款款開口。
蕭瑾無奈失笑，“行了，你再稍微養一養，讓洛風和夜王妃同意了，我在京郊有個院子，帶你去小住兩天。現在，你進去休息，我去看看爺爺。”
“不能……”
“不能。”
“哦。”
前廳，蕭瑾過去的時候兩個老王爺正吹胡子瞪眼，身邊也就一個憋笑並不打算去勸和的君離。
見著來人，兩個老頭才收斂一些。
“小瑾，趕緊跟我回去！現在馬上！”蕭老王爺算是找到發泄口了，這姓葉的老頭竟然說自家孫子倒貼！
蕭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也能猜出個大概，微微搖頭道：“等等，過幾天就走。”
“等什麽等，不然你現在就和這個葉小郡主成親，把人娶回家也可以。”看來是被葉老王爺逼得很了，這樣的話也說的出口。
“不全是因為千羽。”蕭瑾解釋：“父王和……母妃還在，她若是到了我們家裏，定會產生矛盾的。”
蕭老王爺神色一僵，不過還是強硬道：“知道外麵現在有多亂嗎？那一畫舫的人，傷了七七八八，陛下正查的嚴呢！要是被他知道，你這天天賴在葉王府，你自己解釋？”
“正因畫舫之事，爺爺你就別勸了，我會抽時間回去的。”蕭瑾神色依舊清清淡淡，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被葉老王爺氣完，又被自己孫子氣，蕭老王爺臉都黑了，剛想再多說什麽，有小廝跑進來，氣喘籲籲道：“大皇子送了封書信，指明要給小姐。”
場中一靜，“哪個小姐？”葉老王爺開口問道。
“自然是千羽小姐啊。”小廝恭恭敬敬的將信紙承上，然後退下。
一時間，屋內的人看著那封信神色都有些怪異。
“這人不計較你和葉小王爺聯手查他的事兒了？”君離好奇道，“還是找到了替罪羊，隻是被罰了個禁閉不開心，特意來挑釁葉王府？”
說著，自己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可是他寫信給葉丫頭幹什麽呀？”
“不用想了。”蕭瑾接過老王爺手中的信，道：“中秋夜皇帝特批他一起同遊，羽兒不認得人，算是救過他一命。我把信帶過去，他的幕僚是個聰明人，這應該是示好的。”
“行，這事兒你讓羽丫頭也留意下。”葉老王爺道：“還有啊，前廳洛風正在招待北蒼的那兩個皇子公主，你看著點兒羽兒，別讓她出去了。”
“好的。”蕭瑾答應，順便對君離和自家爺爺道：“我會回去的，無憂，你帶爺爺先回去吧。”
“行了，知道。”不顧老王爺的不滿，君離歎了口氣，不情不願答應道：“你呢，就好好的和這個葉小郡主待著，等我回去，給你把那一家人都趕走，你再回去。”
蕭瑾無奈搖了搖頭，也沒有多做評價，隻道：“你注意分寸。”
前廳，接待北蒼來客的葉洛風，此時氣氛比之兩個人老心不老的老王爺更加僵硬。
葉洛風身邊還有跟著看戲的楚洛玨和楚薇薇，北蒼的兩個皇子公主，身後隻帶了個丫鬟。
見場中無人說話，北蒼皇子蒼漠隻能打破僵局道：“想著回去之前，總是要來見見你的，還請葉將軍不要嫌棄我兄妹二人打擾。”
“殿下說笑了，洛風早已不是什麽將軍。”葉洛風對他態度還算和緩，不鹹不淡道：“一屆閑散王爺，有勞殿下記掛。”
“你們北麵邊境的守軍，土雞瓦狗，隻有你，才配做我的對手。”蒼漠語氣桀驁，不過神情卻是冷冷清清，仿佛隻是說著一個普通的事實。
葉洛風卻突然笑了，隻道：“但是，我不想和殿下做對手了啊。”
更直白一點兒，蒼漠，已經不配成為他葉洛風的對手了。
北蒼的皇子皺了皺眉，卻一時間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隻有蒼顏，白著臉道：“當日之事，是我受了六皇兄欺騙，和大皇兄無關。”
“無論如何，輸得是洛風，洛風無話可說。北蒼邊境，若殿下繼位後不主動騷擾我東蕭邊境，也許洛風這輩子都不會再去北蒼邊境。”
蒼漠一時有些無言，這怕是要讓葉洛風失望了，這個邊境，估計他還是得上。
不過，今日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又隨意聊了兩句，蒼顏終於說出了今日來此的目的：“洛……葉將軍，今日我兄妹二人來此，是想說，父皇身體不好，我們可能不日就將回去。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挽留我一下，我便不走了，永遠都不走了！”
看得出，蒼顏說這話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而且是經過蒼漠的同意的。漂亮堅韌的公主，此刻願意放下所有的榮華權勢，隻要葉洛風一個回應。
然而，葉洛風本來稍有緩和的臉色，聽完他這話，徹底冷了下來。
隻是不待他開口，一直跟著洛太子看戲的楚薇薇沒忍住，開口道：“太子哥哥，他們是什麽意思？”
楚洛玨對這個妹妹不是很親，當然，對其他妹妹也沒有特別親的。
不過，今兒個，他願意幫著這個心思都寫在臉上的妹妹說說話。
“就是她願意給咱們葉小王爺當王妃的意思。”
楚薇薇一愣，然後頗為直白道：“那不行，我也是公主，我也願意！”
“黃毛丫頭，湊什麽熱鬧！人家啊，可是經曆過生死的愛恨情仇呐，你，比不得。”楚洛玨看上去是在打擊她，不過真正的意思該懂得的人都懂。
“可是，這不是沒在一起嗎？”楚薇薇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她這話，切實戳中了蒼顏的要害，本來……本來……
“是啊，沒在一起。”楚洛玨意味深長的附和了一句。
蒼顏沒有理會這一唱一和的兄妹倆，隻看著葉洛風，“所以，你的答案呢？”
經過楚姓兄妹的打岔，葉洛風已經冷靜下來了，不鹹不淡道：“陛下已經和西楚聯姻了，應該不會再和北蒼有聯姻意圖。如果洛風領悟錯了陛下的意思，公主可自行向陛下請婚。若陛下賜聖旨，洛風自不會抗旨不遵。”
“你知道的，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蒼顏明白葉洛風的意思了，神情有些恍惚，“你就當真，不能再給你我二人一次機會嗎？”
“給我們一次機會？”葉洛風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涼薄道：“那誰給我慘死在戰場上的那些兄弟一個機會？蒼顏公主，請你記得你的身份，你我，永遠，也隻可能，在戰場上相見。”
無疑，葉洛風的話等同於一把把傷人的刀子，刀刀戳在蒼顏無法反駁的地方。
蒼漠和葉洛風都是君子之爭，然而，卻因為自己，葉洛風的數萬大軍中了毒，戰爭打響，死的死，傷的傷。葉洛風領兵這麽多年，從未嚐過如此大敗。
本來戰爭之中用毒就是為眾多將領不齒的行為，大家也都默認了這個原則。奈何，怪自己沒想到，六皇兄那個冷血無情的人，竟然打破了這個準則。
葉洛風還得為後來的行軍打仗做考慮，這事兒，不能報複回去不說，甚至因為惺惺相惜，不忍蒼漠為天下所恥，將之隱瞞了下來。
可是，誰又知道他那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呢？
上麵的懲處還好，畢竟葉洛風後來還是收複了失地。但自那之後，他就轉了文職，再未踏入北疆一步。
蒼顏知道事情不可能了，但隻是想掙紮一下。此番，所有的念頭都可以斷了。
“既然如此，葉將軍，我兄妹二人也算是告過別了，再會！”蒼顏很快收拾好心情，離開的倒也幹脆。
就是蒼漠，回頭看了眼葉洛風，終究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葉洛風對自己有大恩，老六做的事情自己要承擔責任，奈何，卻被自己的對手壓下了。
也正因為如此，自己連替妹妹辯解兩句的立場都沒有，畢竟那麽多條人命，自己還不起。
人走之後，葉洛風似乎還有些恍惚，楚洛玨拍了拍他的肩，遞了杯茶給他，什麽都沒說。
而楚薇薇，還有些搞不清情況，“……所以，嫁一個也是嫁，嫁兩個也是嫁，我可能請你們東蕭陛下賜婚嗎？”
葉洛風抬眸看了她一眼，但並未說什麽。但是楚洛玨，頭疼，“……夜王和夜王妃都是絕頂聰明的人，怎麽就教出了你這麽個姑娘！”
“我怎麽了！”楚薇薇還有些不忿。
“行行，咱們別在這兒爭，薇薇你跟我下去，讓洛風一個人冷靜一下。”
“我……”小姑娘有些不願意，楚洛玨卻直接拉著人家的手腕爸人拖走了，“跟我來，我傳授你一些如何追求男子的經驗……”
秋高氣爽，豔陽高照，葉洛風卻打了個寒顫，一片血海之中，能看到的，都是那一個個將士染血的雙眼……
而後堂，見葉千羽看了全程，卻並未出麵，蕭瑾問道：“不需要安慰小王爺一下？”
“他撐得過來。”葉千羽神情倒是頗為冷靜，“其實，蒼顏這個性格，配我哥哥還是合適的。隻是……”
“因為她，導致了我東蕭上萬將士，馬革裹屍？”
“不。”葉千羽腳步頓了頓，微不可察道：“那是哥哥的原因。我啊，是因為，當年哥哥有個副將，叫葉雲，隨我姓。是……是我把他帶到吳越門，也是我，把他送到了戰場……”
蕭瑾明白了，然而，自己並不認識這位葉雲將軍，隻知道吳越門失蹤的右護法，喚作葉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