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們這樣不告而別，真的好嗎？”
驛外斷橋，古道西風，夕陽西下，馬背上慢悠悠趕路的人倒是悠閑自得。
“不妨事。”葉千羽擺擺手，落日的餘暉灑在身上，倒真讓蕭瑾有了分天涯遊子，空曠深遠的感覺了。
前提是這兩人不是偷跑出來的。
“我字條都留了，爺爺估計也都習慣了。”
蕭瑾想說，自己不習慣啊！不過既然已經經不住小姑娘的苦苦哀求，做出了選擇，那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那為何不跟著我們的使團，七殿下和葉兄不都在使團裏麵嗎？”蕭瑾又問。
北蒼兄妹剛走不久，半月不到的時間，這天下大勢便動蕩了幾分。
蕭嘉言和楚瑤的聯姻不說，東蕭和西楚暫時形成了東西共濟的格局。
而北蒼王逝世，新王登基，厲兵秣馬，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新王蒼漠，不可能偏安一隅，任由東西兩國相互磨合，然後對南北出手的。
隻是，時機不到，待他整頓了朝堂，這戰爭，肯定是要搶占先機的。
不過，在四國徹底撕破臉皮之前，像北蒼和南殷出使東蕭，這新王登基，自然也是要有一個儀式的。
大皇子先前被蕭瑾和葉洛風聯手整治了一番，雲飛揚一家也洗清了罪名，擺脫了奴籍。隻是雲大人終究是被流放的生活摧殘了身體，壯年不在，隻能賜下了宅子安享晚年罷了。
至於雲飛揚，曾經逃離流放已經是大罪，聖上不處罰已經是恩典了。跟著一群兄弟們在山上也是逍遙自在，自己不認為屈才，那旁人也不便多說。
至於愚蠢的被利用的大皇子，陛下還沒到那種垂垂老矣的地步，有心讓他和太子製衡，又有手下大才相助，及時斷腕，所以皇帝禁了他的足。
太子身份過高，並不是所有太子都想楚洛玨一般整日出遊的，若無戰事還得帶上自家將軍。
而除了太子之外最適合的大皇子，又被禁了足，四殿下身體不好，五殿下忙著成親，這差事可不就落到了七殿下蕭嘉瑜手上。
正好這個皇子又是個閑散王爺，能鬧事，卻也撐得起場麵，再給他一個曾經的北疆戰神葉洛風協助，這麵子和震懾，都給了北蒼了。
至於葉洛風和蒼顏那點兒事，東蕭帝是肯定不知道的。所以剛和北蒼兄妹告完別，這就又要見上了！
皇恩浩蕩，皇命難違啊。
至於葉千羽和蕭瑾，小姑娘身上的傷口好的七七八八了，在府裏雖有美色相伴，但認識的楚洛玨等人此番正好改道去北蒼湊熱鬧，京城裏就寂寞了不少。
於是，經過她的軟磨硬泡，蕭瑾也覺得把小姑娘困在宅子裏不太好，便一時鬼迷心竅，跟著她偷偷出了城。
聽完蕭瑾的問話，葉千羽有些無奈，蕭世子的才情世間無人質疑，隻是這男女之事上嘛，有時候把自己撩的不要不要的，有時候又遲鈍的很。比如，現在——
“阿瑾啊，你誠實的告訴我，你真的不知道我不願意和他們一起的原因嗎？”葉千羽看著蕭瑾的眼睛，幽怨開口。
男人展顏一笑，也是頗為無奈道：“自是知道的，隻是你我無論在哪，都是可以二人相處的。此番同意陪你去北蒼，我知你是憂心葉兄。故此一問。”
葉千羽歎了口氣，微微提氣，自自己的馬上翻身到了蕭瑾身前，窩在男人懷裏，條理清晰卻又略帶嬌憨道：“哥哥又不會在路上出問題，此番出行，你所說為其一，我不願整日窩在京城是其二，但是還有其三——”
說及此，葉千羽頓了頓，眼中笑意也柔了一些，“我說話，想陪你去江南聽雨飲茶，去北疆看大漠孤煙，此番，是後者。你我之間的感情，慢慢經營，終有一日，這個天下都是我們的回憶。”
蕭瑾確實沒有想到這一茬，如同飲下一碗糖水，甜到了心裏。
虛虛摟住葉千羽的腰，任□□駿馬慢悠悠行進，蕭瑾將下巴搭到了葉千羽肩上，輕聲道：“是我的錯。”
暖暖的呼吸自耳邊掃過，癢癢的。小姑娘偏了偏腦袋，一本正經道：“原諒你了。”
說著，轉身將蕭瑾的大氅往前扯了扯，將自己也縮在了裏麵，毫不見外道：“這路我走的不多，不知道前方多遠才有人家。如果今夜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姑娘我委屈委屈自己，給你當個暖爐！”
“那就多謝小郡主了！”蕭瑾順著她的話，懷中的抱著個“小暖爐”的感覺確實不錯，暖暖的，軟軟的，很充實。
“欸蕭瑾，”當然，葉千羽也沒忘記關心蕭瑾的身體，“我把你拐帶出來的，如果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北邊冷，受不了的話一定要和我說。不然，回去了我可沒辦法和老王爺還有君樓主交代。”
“無妨的。”蕭瑾有些無奈，這話一路上葉千羽已經明著暗著強調很多次了，不過還是很認真道：“天冷可以多加衣物，隻要不像之前那般長時間暴露在低溫冷水之中，內力不會貿然波動的。”
“至於爭鬥，能夠引發我體內內力暴動的，至少也得是羽兒你這般的對手。你說，難道你對自己的江湖實力沒有信心嗎？”
“那肯定不會啊！”這點兒葉千羽還是有自信的。
經過蕭瑾這番寬慰，葉千羽便也不在多想。出來欣賞風景，顧首顧尾那多難受啊！
小姑娘甚至還有心情開起了玩笑：“如果真的出了問題，你就把你的屬陰的那部分內力往外逼，本姑娘少奮鬥六十年的內力就靠你了！”
蕭瑾無奈失笑，單手捏了下葉千羽的腰：“小沒良心的。”
……
數日風餐露宿，蕭瑾和葉千羽二人如同普通的遊山玩水的旅人一般，無憂無慮，逍遙自在。
隻是馬上要出東蕭國境了，境內最後一個驛站。再往前便是數年戰場，屍骨如山，血染黑土，方圓百裏，荒無人煙，二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借宿一宿。
既然出現在了驛館，那自然是要等使團一程的，不然葉千羽沒法和自家哥哥交代。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奈何使團更是一行人拖拖拉拉，蕭瑾和葉千羽進入驛館之際，裏麵隻冷冷清清幾個驛官。
雖沒接到消息要接待蕭世子，但天下誰人不識君，自然要給接待的妥帖。
“世子您看，”驛官親自接待，用自己的袖袍給他擦了擦板凳，陪笑道：“我們這個地方，人少，這……環境簡陋，委屈世子了。”
“無妨，環境清幽，無人叨擾。”蕭瑾也沒有苛求，隻要求道：“衣被等物，要幹淨整潔。”
“自然自然。”驛官點頭哈腰，早已收到消息，要接待皇城貴客，這些基本的禮儀設備還是知道的。
“隻是——”驛官看了眼葉千羽，小心翼翼問道：“恕下官眼拙，這位小姐是……”
葉千羽微微頷首，優雅矜貴道：“葉千羽。”
驛官思索片刻，隨意眼中閃過一絲惶恐，“葉小郡主？”
葉千羽點頭，“我見過你，上次過來時你還跟著張大人是吧，跟在他身邊呢。”
葉千羽這般一說，驛官便尋思過來了，自己確實是見過葉小郡主的。
隻是那時，驛館的負責人還是葉千羽口中的張大人，而自己也不配直視郡主麵貌。
隻記得那是個十分冷厲、不近人情的女子，偷偷看她一眼，如墜冰窟。和現在不同，和京城傳言也是不同。
但一個小小的驛官，並不能去探究郡主的私事，隻道：“下官惶恐，竟沒認出郡主尊容。”
“不妨事，張大人是升遷了？”葉千羽態度還可以，和蕭瑾一起坐到了桌子邊，出口問道。
驛官點頭，“北疆偏遠，荒無人煙，張大人守了這麽久，朝廷表功，便升到內地去了。”
“大人您好好幹，朝廷自是不會忘記您的。”葉千羽也隻此地條件艱苦，出聲安慰了一句。
也許是小姑娘態度太好，驛官也稍微放鬆了一點，“大小是個官，總好過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窮苦人家吧，下官知足了。”
葉千羽有些驚訝這人的覺悟，不過也沒有多說，人各有誌。
“我記得你們這邊的燒刀子酒夠烈，好喝，你準備著些，再隨便上兩個菜，我和蕭世子今晚打算對月暢飲。”
“下官這就吩咐下去。”驛官對隨從示意，隨從領命，便也退下。
隻是，知道人是葉千羽葉小郡主，那麽有些事兒都得多問一句，“不知今夜，郡主是否還要借用廚房，祭奠……故人？”
葉千羽神色一頓，看了眼蕭瑾，男人對上她的視線，安慰性笑笑，示意她自己決定，不必顧忌自己。
既然如此，“你們留著些食材，夜半，我會自行動手。”
“是，下官遵命。”驛官欠了欠身，“二位若沒有其他吩咐，下官先行告退？”
“嗯。”
和上門之後，葉千羽歎了口氣，解釋道：“我來此祭奠雲雲三次，兩次留宿此地。”
“不必和我開口。”蕭瑾安慰，“我隻你的那些手下，同你如同家人一般。”
“我倒是忘了，咱們吳越門的老底，蕭世子可都知道呢！”葉千羽提起精神，含笑打趣，“你說，你是不是早對我有企圖？”
蕭瑾莞爾，“企圖談不上，但多注意你一些，還是有的，畢竟……”
“好啦，我錯了！”葉千羽明白，人家蕭世子打小記得自己呢！
過了會，忍不住問道：“今夜要不要和我一起，讓雲雲見見他的姑爺？”
“方便嗎？”蕭瑾並沒有拒絕。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