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無邊戰場之上，凜冽夜風呼嘯而過，廝殺之聲，呐喊之聲，鐵馬金戈，都在這風聲中若隱若現。
看著這片血染的土地，葉千羽跪坐在地上，紅衣颯颯。若非身邊這謫仙般的男子，更像索命的妖邪鬼魅。
葉千羽做此事已經十分熟練了，從食盒裏端出幾碟小菜，一壇好酒，到了三杯灑到了這片血土之上，“說好了啊，三杯酒量，一口都不能多……”
施酒布菜，葉千羽也不當蕭瑾是外人，輕聲將這段時間的經曆娓娓道來：
四國之間的風起雲湧，門內眾人的步步緊逼，還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切……
“……雲雲啊，你心思細膩，離了你，我這吳越門少主，做的真累啊！不過，你放心，衛夜我還降的住，司命那個小賤人，也不成氣候。而且啊，你們姑爺長得賊帥，合我心意。每天多看他一眼，精力滿滿！”
說到最後，葉千羽情緒也終於緩了過來，拍拍衣袍起身，抱住了蕭瑾的腰，撒嬌：“我累了，抱我回去。”
蕭瑾自然不會拒絕，將特意帶來的外袍披在葉千羽身上，順勢將小姑娘抱在了胸前，隻道：“抱緊我。”
殘月如鉤，寒風不止，但互相依偎的二人，卻靜謐又美好。
那抹修長挺拔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天邊之後，一個土坡之下，另一個白衣男子起身而立。
錦袍之上盡是塵土，而他卻絲毫沒有在意，視線隻盯著遠去的二人，眼底卻是壓抑不住的愧疚與痛苦。
撿起葉千羽放於地上的酒杯，不知出於各種心理，不多不少，喝了三杯。
男人還沒有下一步動作，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策馬之聲，神色一冷，稍作猶豫，還是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而後來之人，正是葉小王爺葉洛風。蕭瑾和葉千羽的身影早已不見，後來的那一抹白影也是轉瞬即逝，讓人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待葉洛風多想，地上的祭奠酒菜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菜尚熱，美酒的醇香一點點散發出來，顯然祭奠之人剛剛離去。
葉洛風眸子裏也有了些脆弱和傷感：“羽兒啊……”
夜半三更，熟睡中的驛官被下人吵醒，本以為是蕭世子或者葉郡主出了什麽事兒，結果下人來報是葉小王爺提前過來了。
沒時間思考這葉小王爺為何提前到來，驛官隻來得及套上外袍，慌忙出來迎接。
和葉千羽不同，葉洛風葉將軍就是北疆的神，北疆百姓的信仰！
四國都是由君王朝一皇朝分裂而來，其中，屬北蒼條件最差。
北蒼原是遊牧民族定居之處，老幼婦孺，皆是馬上的好漢，奈何雖土地遼闊，卻不便耕耘。因此每年秋冬，經常和內地產生衝突。
最後一任君王也是雄才大略之人，年年被騷擾，最後直接出兵掃平了北部。對於這些遊民他也沒多做苛責，北部養的好馬，君王還替他們發展貿易，互通有無。
隻是歸順時間尚短，遊民尚未與內地人士徹底融合，君王卻失蹤了。
君王無後，天下諸侯趁機自立，最終形成了四國鼎立的形式。
其中，北蒼是獨立性最強、和其他三國牽扯最少得國家。同樣，這一獨立，北蒼尚未實現米糧的自給自足。
雖然北蒼王有意繼續發展貿易，但彼此間的往來深受國家間關係的影響。
若這一年冬天來得早，年歲太過嚴寒，總有人活不下去，那麽屬於他們骨子裏的掠奪就促使了戰爭的爆發。
而且，北蒼是以部落治國，皇帝再大權在握，難免有的部落首領天高皇帝遠，有自己的心思。
在這每年大大小小的戰爭中，北疆的東蕭子民自然過得辛苦。
一切，截止葉洛風的到來。
葉洛風從小受到的良好教育，雖不能讓他說人人平等，但保護自己的子民、讓他們吃飽穿暖也是自己的職責。
和其他隻懂得要求上貢糧草的將士不同，即使城門之外，隻要是東蕭子民定居的地方，耕種的地方，都有守軍把守。不需要訓練的太平日子，還能和他們一起勞作，軍民一家，和樂融融。
而且葉洛風治軍嚴謹，絕不會出現什麽欺壓百姓的情況。幾年下來，北疆的子民也都認準了這個少年將軍，即使經曆一場慘敗，葉洛風也是他們口中的戰神！
驛官長期駐守這距離北蒼的境內最後一個驛館，耳濡目染，自然對葉洛風更加恭敬一些。
“葉將軍。”驛官忙吩咐下人打擾房子，燒一桶熱水，讓風塵仆仆的男人沐浴休息一下。
再次聽到這個稱呼，葉洛風神色頓了下，卻沒有反駁，隻是問道：“蕭世子和我妹妹，是不是去戰場上祭拜故人的？”
驛官點點頭，“郡主之前曾經說過，應該是過去的了。”
怕葉洛風誤會自己不上心，驛官又解釋道：“郡主前來祭拜，從不讓驛站之內的人插手，都是選在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酒是我們驛站的，菜是郡自己準備的。”
葉洛風倒是沒有責怪驛官的意思，但聽完他這話，神色還是有些複雜，“羽兒她經常過來？”
驛官不解，這葉小郡主不是替代哥哥拜祭死去的將士們的嗎？
但還是認真回答道：“應該有個三四次了吧，每次郡主都是孤身一人，此次身邊帶上了蕭世子。”
葉洛風神色有些複雜，一口烈酒下肚，辣到了肚子裏，嗓子卻苦澀的緊。
“行了，你下去吧。”
“下官告退，小六子會伺候將軍休息，將軍若有其他要求，隻管吩咐小六子去做。”驛官使了個眼色，身後胖乎乎的小侍從衝葉洛風拜了拜，示意自己就是小六子。
葉洛風輕“嗯”一聲，也沒有拒絕。
自從回了皇城以後，自己刻意避開了北疆的消息。然而今日這一聲“將軍”，有些事，並不是不去聽，不去打探，就能消失的。
小六子也是個乖覺的人，葉洛風陷入思考，他便也不打擾。直到廚房的人過來告知水燒好了，小六子才恭恭敬敬道：“天色不早了，將軍要不要沐浴更衣，早些休息？”
葉洛風回神，已經到了下半夜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來就好。”
“喏。”小六子應了聲，揮退其他下人，剛要關門，葉洛風又吩咐了一句：“你看看蕭世子和羽兒回來了嗎？若已歇下，不必驚動他二人。若出去了便沒有回來，你告知我一聲。”
靜了下來，葉洛風終於來得及思考，那一晃而逝的白影消失的方向，不是驛站的方向。自己的視力是不能看錯的，若二人選擇了不同的方向，是不可能繞過戰場，在自己之前回來的。
若不是二人，那又會是誰呢？
蕭瑾和葉千羽自然是回來了的，葉洛風一時也沒有頭緒，隻能就此歇下，一切等明日再議。
蕭瑾沒有遮掩，先前他身邊一直跟著的那人就是知微樓樓主，論消息，估計還是他靈通的一些。
第二日一早，葉千羽避開驛館守衛，悄悄回了房間。北疆寒冷，更何況秋意已深，離立冬也不遠了，自己找個暖床的人。無可厚非。
至於女兒家的名節，反正這些人又不知道。而且若是發生了什麽，葉千羽有自知之明，肯定是自己先動的手。
本來一個不為人知的蹭床計劃，直到葉千羽回房看見了坐在自己房子裏的黑衣男子——
“哈哈，那啥，哥哥你怎麽來了？”葉千羽顧左右而言他，“哥哥我和你說啊，雖然我是你妹妹，但女孩子家的房子是不能隨便進的，萬一……”
後麵的話淹沒在了葉洛風不為所動的眸子裏，“我敲了數聲門，憑你的五感，若不回應，不是不在就是出事了。這整齊的床鋪——”
葉洛風看了眼根本沒有打開的床鋪，結果就很明顯了，人根本就沒住在這裏。
驛館的人不能指給自己一個錯誤的地方，再聯想自己妹妹的性格，一切就很明顯了。虧她還知道瞞著驛官裏的人！
“……如果我說，我隻是出去散了步，你信嗎？”
葉洛風沒說話，隻是再次看向那整齊的被褥，這不是葉千羽疊被子的習慣，而且下麵的褥子都沒有鋪開，要這麽說，葉千羽隻能是隻打算睡一晚，還好心的人家的床恢複了原樣。
“好吧，我錯了。”葉千羽承認，卻還在垂死掙紮，“都是這邊天太冷！”
葉洛風神色有些複雜，隻是葉千羽自幼沒有母親，有些事兒還是得自己這個做兄長的提醒：“千羽，有些事情，你和他之間，連姻親關係都沒有定下來，你要有分寸。”
葉千羽有些無奈，“我知道，而且吧，就算我想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你覺得蕭瑾那謙謙君子，會願意嗎？”
葉洛風拍了拍她的腦袋，“你這語氣……那是人家尊重你，愛惜你！”
“反正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哥哥你就別擔心了！”葉千羽也真是口無遮攔，倒了杯茶，坐在了旁邊道：“哥哥還是說說你為何大清早守在我的房間吧。”
“你們昨日是不是去了戰場？”葉洛風點頭，開口詢問。
葉千羽“嗯”了一聲，同時也明白了為何自家哥哥會先使團眾人一步來此，“你也去了？”
“那你們祭拜完可是直接回來了？”葉洛風繼續道。
葉千羽點頭，“自然啊，怎麽了嗎？”
葉洛風便將那白影說了一下，他不信鬼神，那白影轉瞬即逝的功夫，肯定也不是尋常百姓。通常做將士的，就算有那麽一兩個會功夫的朋友，也不至於高到如此程度。
而且，葉洛風心中隱約有了懷疑的人，他需要蕭瑾幫忙查證，在此之前，還不方便告訴葉千羽。
小姑娘還沒心沒肺的安慰到：“行了，等會兒阿瑾洗漱完，你們親自聊吧。也許就是什麽閑人呢，哥哥你不要多想！”
“但願吧。”
若真是他，那一切都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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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了零點之前，我真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