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改嫁
羅氏刷完碗，拎著一個藍布碎花的包袱進來，顯然是早就替她準備好了，趙氏也起身從枕頭下面扒拉出一個小布包，布滿凍瘡的手小心翼翼的剝開。
「那八兩銀子早就夠了，這是多出來的，也沒有多少，好歹是我和你大嫂的一份心意，你拿著路上用。」
「娘！嫂子！要我說多少遍，我不走，我走了你和大嫂怎麼辦？」
李知玟眼淚都要出來了，筆直的跪在趙氏面前，趙氏看她哭自己的眼淚也往下掉，皴裂的手不住的抹著眼淚。
「小妹，你就聽嫂子的，我和娘能行，後面菜園子雖然種不了多少東西，但是足夠我們娘仨的……」
羅氏難地強硬的把包袱套到李知玟肩上，趙氏也往她手上塞著錢，李知玟推脫不過只能甩了包袱落荒而逃，倉皇的推著板車去鎮上了。
一整天李知玟都是蔫蔫的，不知道是因為殷嘯的忽然離開，還是早晨婆婆和嫂子攆她走，怎麼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離開？
李知玟本身是一個有些怯懦的人，生活一旦定型很難有勇氣去改變，又有誰能保證她離開這兒離開這個家，會過的比現在更好？有和善的婆婆嫂子，還有聽話的小谷，雖然三個女人的日子過得難了點，但是總歸是一天好過一天。
面鋪的李丫頭今天看著不高興，關係好的幾個旁鄰趁著各自鋪子上沒人過來陪她說話。
「你家那口子今天怎麼沒來？」
「他……他到前線當兵去了……」
怪不得這麼不高興，按理說李知玟這種當了人家媳婦兒的，一般都被稱為X家媳婦兒，X他娘，但是李知玟看著也就剛結婚的模樣，更沒孩子，自己還跟個小姑娘似的，大傢伙的乾脆都叫她李丫頭。
原來是男人走了，大傢伙七嘴八舌地安慰了她幾句，兵荒馬亂的年代，家家都有壯丁被抓去當兵，刀槍不長眼能囫圇個回來的太少，即便有戰場上立了軍功，那個還願意回家找糟糠之妻，早在鎮上又娶了新人，這就是戰爭的悲哀。
李知玟的態度很堅決，趙氏和羅氏也不敢再提讓她改嫁的事情，李知玟回家還是和往常一樣，把一天賺的錢都給婆母趙氏保管，抱著小谷從懷裡掏出一個肉火燒，小谷歡天喜地的咬了兩口就不再吃，湊到她的嘴邊。
李知玟象徵性的咬了一小口又遞給婆婆，婆婆也是吃兩口又給了嫂子羅氏，一家四口能分一個肉餅，已經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看著小谷又長高了，袖子褲腳都露出白白嫩嫩的皮膚來，李知玟琢磨著也要開春了，得給她做幾件新衣裳。
吃過晚飯，李知玟照例給婆婆洗腳，昏暗的燭光下，李知玟仰頭看著婆婆。
「娘我想好了，只要有我一天在，絕不餓著你們，等我們再攢攢錢就搬到鎮上住，小谷大了，得上學……」
李知玟好歹也有兩世的記憶，深知再窮不能窮教育，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估計惟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是讀書了，哪怕考不了功名，將來也能嫁個好一點的人家。
趙氏和羅氏都是鄉間婦人，這些東西她們不懂，但是看著李知玟這幾年把小谷教的比誰家的孩子都好都乖巧，再說她整日的在鎮上看得多自然懂得也多。
趙氏點頭，羅氏卻有些惶恐起來。
「娘，小谷一個丫頭上那麼多學幹嘛，浪費錢，還不如攢著以備不時之需……」
李知玟在教育孩子這件事上一向強硬的很，大人可以緊衣縮食但是孩子不行，而且搬去鎮上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們三個女人干農活本來就吃虧，還不如去鎮上做點小買賣，哪怕賣菜種菜也比種地強，再說鎮上的消費水平也不算高。
李知玟看著裡屋熄了燈，嘆了口氣，娘，您真的不覺得殷嘯很像晉二柱嗎？
今天晚上李知玟話到嘴邊繞了好幾次，還是又吞到肚子裡面了，先不說她的直覺對不對，就算殷嘯真的是晉二柱，他受傷的時候那一盆一盆的血，看得李知玟這個屠夫都心驚膽戰的，生怕這個人就沒了。
更何況他現在做的事情又那麼危險，說是九死一生都不為過，萬一……讓老太太平白有了希望，難道要再承受一次喪子之痛嗎？
所以還不如就把這事兒埋在心裡，免得別人知道了有壓力。
也不知道殷嘯現在在哪，是不是還在被人追殺，李知玟算了算，按照他的食量乾糧頂多再撐兩天，剩下的就自求多福了。
不管是不是晉二柱，李知玟自認為對殷嘯已經仁至義盡了。
第二天一早李知玟帶了小谷一起去鎮上，小谷一聽要去鎮上，跟在李知玟身後也不喊累，懷裡抱著李知玟之前撿回來的瘸腿狐狸。
李知玟現在不僅上有老下有小，還得多伺候一隻瘸腿狐狸，不過人家說了，狐狸可是有靈氣的，得罪不得，還有不少人都供狐仙呢，再說它一個小東西也吃不了多少，羅氏上山打豬草的時候捎帶的帶點草藥回來，一來二去的小狐狸腿也快好了，皮毛也格外的好看起來。
李知玟是帶小谷到鎮上賣步的，李知玟深知自己這輩子怕是也就這樣了，乾脆好好撫養小谷，從小的待人接物審時度勢都得學起來，所以李知玟特地帶她來，讓她自己挑，也教給她什麼樣的人家都穿什麼樣的布料，如果是裡衣該用什麼，外衣又該用什麼。
小谷聽話學得也快，上午李知玟鋪子上忙她也不吵，放下狐狸給李知玟幫忙，別看她小，干起活來頗有李知玟的影子，重活幹不了，刷碗洗菜還是很象樣的。
到了下午，李知玟把鋪子交給隔壁菜攤的王大媽照看，自己牽著小谷去了不遠處的布鋪。
小谷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的布料，原來除了她們穿的粗布，還有那樣好看又細滑的料子，小谷怯怯的看著各式各樣的綢緞、絹布，小手緊緊抱著懷裡的狐狸，生怕不小心給人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