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不要太過份了
藍若闕呆呆的站在病房內，與那對深邃的眸子怔怔的對峙著，好久，都沒能反應過來。
窗口邊，顧司辰穿著一身病號服，站在窗口邊，回過頭來看向她。
他的頭腦纏著紗布，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俊美。
筆挺的鼻梁，深邃的黑眸，微薄的唇畔，棱角分明的輪廓，構成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
他挺拔的身姿，就站在她視線的前麵。
是那樣的熟悉，卻突然又覺得是這般的陌生。
明明隻是一個晚上沒有見麵，可再次見到顧司辰時，他身上的某種氣息，好像是改變了。
他好像，有什麽地方，在微微的改變著，很輕微，讓人難以發覺。
不過他似乎確實隻在一個晚上，他身上有東西在改變了。
但是，她卻無法深究，他到底有什麽地方改變。
藍若闕徹底的懵了，很久都無法反應過來，他竟然就站在自己的麵前。
不是說……他昏迷不醒麽？
不是說了他會成為植物人麽？
可是他為什麽會站在那裏？
為什麽根本就不像一個病人的站在那裏？
莫淵在……騙她？
藍若闕全身都僵硬著，半響，等到她回過神來時，第一個意識，就是想要逃。
她倏然轉身，慌忙就想馬上逃出去，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她身後的病房門就關上了。
她撫上把手，正想要慌張的打開病房門，想要從這裏逃走，可在這個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掌，倏地按住了門，讓她硬是無法開門而逃。
藍若闕全身都在僵硬著，久久的，無法動彈，身後，是她所熟悉的，那種氣息。
“既然都選擇來了，為什麽見到了卻又要逃？”他低沉而帶著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身後響起，依舊是她熟悉的那種好聽的嗓音，熟悉得，令她的骨頭都在痛。
藍若闕呼吸一滯，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
說她是被莫淵騙來的，他會相信麽？
這種低級的謊言，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他那麽聰明，又怎麽會信？盡管這是事實！
藍若闕張了張口，很想解釋什麽，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說到底，她都是因為擔心他，所以才來的，不是麽？
本來就是要來見他的，所以借口什麽的，真的重要麽？
但是，那全都是因為，她以為他昏迷不醒，會成為植物人，才會來的啊。
等等，現在看到他沒有成為植物人，他已經清醒過來了，而且都沒事了，她不是應該高興的麽？
藍若闕緩緩閉上眼睛，她到底是在想什麽？為什麽覺得腦子很亂？覺得自己真的要奔潰了？
莫淵為什麽要騙她來這裏？明明都好不容才下了狠心的，莫淵為什麽又要把她騙來？
他到底在想什麽？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見她久久都不說一個字，背對著他，顧司辰在她的身後，磁性的聲音低沉提示道。
“我……”藍若闕咬了咬牙，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仿佛是突然間，找不到任何話來說了。
“你很關心我。”顧司辰仿佛是能看出她的內心，懂得她的靈魂，他的口氣充滿了篤定，“你擔心我，所以才會來的。”
“……”
“你還是放不下我。”他肯定的說，連一點懷疑都沒有。
藍若闕複雜的皺下眉，她該怎麽做？說不是嗎？可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因為擔心他，所以才會來的。
就算她說了不是，他也不會相信的吧。
畢竟他是那麽聰明，而她又是那麽愚蠢，她的一點小心思，能瞞得了他多少？
藍若闕終究還是說不出一個字，因為她害怕，她一張口，就忍不住說出是真的擔心他的話。
剛才的時候，她可以什麽都不管，要求莫淵帶她來看顧司辰。
但是現在見到他一點事都沒有，那種不管不顧的心情，又湮滅了下去。
他畢竟沒事，他們畢竟還是要分離，這是最終的結局。
哪怕，剛才她是真的有動容過，真的有想過，她要在顧司辰身邊的這種想法。
但是現在，真的，該繼續的事情還是得繼續的，他沒事，已經夠好了，那就絕對不能再有任何事了。
所以，真正想他沒事，就應該徹底一點，完完全全的，快些跟他脫離關係。
這是她能保護得了所有人最好的辦法，不是麽？
況且，她已經讓顧司辰受到那麽重的傷害了，她還有什麽資格，再繼續站在他的身邊？
她是真正的傷害到他了啊。
“你到底一個人在想著什麽？”顧司辰倏地扳過她的肩膀，他抓住她的肩膀，說，“你這麽做都是有原因的，你到底都在計劃著什麽？是不是準備在為了保護所有人，所以才準備獨自一個人承受所有的事情？”
藍若闕詫異的望向他，神情僵硬的，無法動彈。
顧司辰黑如夜的眸子緊緊的凝視著她，他的樣子比昨天好得很多，大概是因為得到了休息，所以精神也比昨天更好，整個人看起來，雖然不能說有多精神，但是卻也沒有了之前的頹廢。
他看著她，久久的望著她，她沒有說話，像個木偶一樣呆呆的。
顧司辰扳住她的雙肩，黑如夜的眸子緊緊鎖住她，低沉的嗓音道，“你是不是以為，隻要你跟我在一起，藍楚霖就不會放過我？我和他會成為敵人？”
“……”
“你是不是以為，隻要你離開我的身邊，我跟藍楚霖就不會成為敵人，我們都不會有事？”顧司辰一語擊中她所有的脆弱和秘密，“你以為隻要你離開我身邊，就是保護了我跟藍楚霖，對不對？”
藍若闕的臉色蒼白如紙，呆呆的望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司辰倏然一把將她扯進懷裏，他的大掌按住她的頭，讓她靠著他的胸膛。
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頭，“不要太過份了，誰讓你來做這些事情了？”
麵部貼著她所熟悉的胸膛，她能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感覺得到他的體溫，和那將她包裹起來，屬於他的好聞的味道。
如此緊緊的貼著他的胸膛，明明上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他並沒有過去多久，但是再重新如此近的靠著他時，她的全身仿佛被電流竄過，竄過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整個人都怔了住。
她發覺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隻蜜蜂就在她的耳朵旁，但是她還是聽到了，他說，“誰需要你來保護了？誰允許你自作多情的做了這麽多無聊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真的讓我很煎熬？我已經快被你折磨死了你知道嗎？”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語氣中，她能聽到，他的脆弱和低喃。
他緊緊的擁住她的身子，仿佛是要將她融進他的身體裏，擁得那麽緊，仿佛要把她揉到他的靈魂裏。
他輕輕的語氣，輕柔的說道，“你真的很狡猾你知道嗎？你真的是我見過最狡猾，也最讓我無奈的人了。”
如果不是這次經曆了這麽重的傷痛，他都不知道，她到底一個人在獨自承受著什麽。
他們都在一起那麽久了，他怎麽可能不了解藍若闕的個性？
她就是那種，寧願自己傷痕累累，也不想自己在意的人受到一點傷害的。
如果不是這次她那麽狠心的將他一個人丟下，他可能還處於頹廢當中，根本不知道她竟然是這樣的想法。
他明明就是那麽了解她的，可是這幾天他卻根本什麽都沒有想到，單純的以為，她是因為看到他將藍楚霖丟落海裏那錯誤的一麵而誤會他，所以才下決心要跟他脫離關係的。
但是事實根本不是那個樣子的，她比他想的要狡猾多了。
倘若不是這次她能夠狠下心，不是他看到她一邊痛哭，一邊掰開他的手，他都不知道，她竟然是這麽狡猾的。
她居然打算一個人承受那麽多，她真的很過份……
“顧……”藍若闕張了張口，聲音仍舊沙啞得厲害，刺痛得難受，努力了半天，她才終於叫出他的名字，“顧司辰……”
到底該怎麽辦？他居然已經看破了她的謊言了，到底該怎麽辦？
心忽然就變得慌亂了，亂得讓她每根神經都在紊亂著，錯綜複雜的，讓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找回自己的思緒了。
難道就因為他看破了她的謊言，她就這樣妥協了嗎？
這樣真的可以嗎？
那麽之前所有的努力，又算什麽了？
那麽多的傷害，又算什麽？
難道她做了這麽多，傷了他這麽多，隻是為了讓他知道，她在承受什麽？
不是！
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她一直都打算不讓他看透的，他可以看透她的任何一件事情，可唯獨這件，她絕對不能讓他看透的！
可是她現在到底該說什麽？又該怎麽做？誰又能出現告訴她？
“藍若闕。”還不等她想出到底該怎麽做，顧司辰的聲音又響起來，他霸道的命令說，“我不準你一個人背負太多，任何事情，我都不準你獨自一個人背負，不論出現任何事情，都必須先讓我扛起來，隻要我還在，這些事情就用不著你來操心，哪怕是天塌下來，也先由我扛著，根本一點都不需要你來背負什麽！”
隻要他還在，就不用她來操心，哪怕是天塌下來，也由他扛著……
藍若闕的心，揪疼著，眼眶酸澀得，眼淚又要落出來，但是這一次，她強行忍了住。
為什麽，他就是要那麽容易，就能看透她的心？
為什麽偏偏，要在這種時候，對她說這種話？
他這樣說，真的會讓她，窒息的……
顧司辰，拜托，不要再這麽殘忍了，真的不要……
“藍若闕，你這個傻瓜。”顧司辰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輕輕的聲音道，“你以為，隻要你離開我的身邊，藍楚霖就真的不會針對我，我跟他之間就真的能這麽輕易就沒事了嗎？”
“……”
“不可能的。”他說，“我們之間不會那麽輕易就沒事的，就算你離開我的身邊，我跟他，還是不會改變。”
因為有些事情，早就已經注定了，就像是宿命一樣。
藍若闕最多做到的，不過就是一個引發他跟藍楚霖之間爭鬥的引火線，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早就注定好的宿命。
就算是此刻沒有藍若闕，他跟藍楚霖，恐怕終究還會因為別的事情，成為最大的宿敵。
這是他在遊艇上，與藍楚霖交手之後，所得到的感觸。
或許，藍楚霖也是這麽覺得的，所以他才會，一步步走得那麽小心翼翼，因為麵對顧司辰這樣的敵人，稍有不慎，恐怕都會成為他最致命的一擊。
所以藍楚霖才會在那次遊艇之後，沒有回到基地那種地方，他一定去又去了什麽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然後鍛煉自己的本事，因為他太清楚了，他跟顧司辰之間的差距還有多少，所以他要將自己變得更強大，直到能跟顧司辰站在同樣的位置，才會出現。
等到藍楚霖再次出現的時候，恐怕，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那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的鬥爭，他們之間，一定會在下次見麵時，有結果的。
到底誰勝誰敗，此時根本無從知曉，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之中，一定會有一個人死去，這是注定的，他們都是這樣的人，特別是藍楚霖，如果顧司辰沒有死，那麽絕對就是他死，像他那樣性格的人，沒有共存這個概念。
所以下次再見時，恐怕兩個人之中，一定會有一個人死去，否則他們的鬥爭恐怕一直持續不會結束，直到有一個人死了，恐怕另一個人才會停手。
強者之間總是相互吸引相互敵對，他們就是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有多了解對方，隻要真正交手過一次，就能讀懂對方的想法，知道彼此到底是有多想至自己於死地。
而顧司辰也真正的明白，藍楚霖已經不是他之前根本沒有多正眼看過的藍楚霖，現在的藍楚霖，正朝著他一步步的接近，一步步的，要跟他站在同樣的位置，然後，殺了他。
所以，再次麵對藍楚霖時，他很清楚，他絕對不能手軟，否則就是他死。
這是一場必將上演的一幕，是最無奈，最痛心，最讓人不想麵對的一幕，也絕對是，最精彩的一幕。
顧司辰想，老爺之所以教了藍楚霖本事，全是因為，他是最想看到這最精彩的一幕的人吧，畢竟，他就是這樣的人。
藍若闕聽完了顧司辰的話，怔愣著。
顧司辰的意思，她又怎麽會聽不明白？
他已經清清楚楚的在告訴她，他跟小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了。
他跟小霖，遲早都將麵對敵對的場麵，就算是她不在，他們之間也無法停下來，因為那都是注定的。
藍若闕抓住顧司辰胸前的衣服，白皙瘦弱的指節，一點一點的收緊，半響的，她開艱難的開口問，“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她都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了，卻原來，根本任何用處都沒有。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是經過顧司辰這麽一說，她已經多少有些明白了。
顧司辰跟小霖，或許就是那種，即便不用多說，都能明白對方殺意的那種宿敵吧。
既然是宿敵，就絕對沒有任何人，有一點辦法阻止的。
但是，真的隻能這樣了，讓她怎麽甘心？
那些她傷害顧司辰的事情暫且不提，單是顧司辰注定要跟小霖分出勝負，他們之中一定有一個人會死，這種事情要讓她怎麽甘心？
難道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相殺，而她身為小霖的姐姐，又是顧司辰的妻子，卻一點事情都做不到嗎？
這種注定的局麵真的很殘忍的好不好，讓她隻能接受這種事情慢慢發生，她怎麽可能做得到？
她哪怕是死，也該阻止他們的啊。
但是，哪怕她現在是真的死了，小霖和顧司辰，就真的能不走到那一步嗎？
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她的死，或許多少有點作用，但作到最大的作用，隻能是將小霖和顧司辰最終敵對的時間來臨拉長了一些，讓他們不能那麽快就走到那一步而已。
但是最終，他們還是會麵臨這注定的事情來臨了，哪怕那時的她，已經死了。
所以最後，她還是沒用的，她阻止不了，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樣的事態慢慢接近，然後發生……
深深的無奈感，席卷了藍若闕的身心，真的感覺到疲憊了，疲憊得，她真的很想，睡了之後，永遠都不要再醒來了。
顧司辰何嚐不懂她在想什麽，又怎會不知她此時的心情，但是麵臨這樣的事情，他最終也隻能歎息，“我盡量，不讓那種事情來得太快。”
這或許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了，因為誰都沒辦法阻止那種事情的發生，都是時間的問題，除非……
除非在那之前，顧司辰和藍楚霖，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因為什麽意外，而死掉了……
顧司辰推開藍若闕，他低頭望著她，說，“我都已經說明白到這個份上了，現在你沒有離開我的借口了吧？”
如果早就知道，她是在為這件事情而在打那種算盤，他就該點將這種實情說出來，不然哪裏會弄出來這麽多事？
但是那兩天他的腦袋真的亂了，根本沒想到，她竟然在想這種事情。
藍若闕愣愣的，怔了半響，她緩緩垂下了頭，低聲說，“對不起，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