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不可以沒有他
顧司辰全身僵硬。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她還是要拒絕？
藍若闕低垂著頭，微微咬了咬牙，她說，“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
哪怕他確實都猜中了她心中的所想，他們也還是不能在一起。
或許事實確實已經沒用了，就算她跟不跟顧司辰在一起早已經不重要，她是無法阻止顧司辰跟小霖之間的決鬥，但是，她還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因為，她已經傷害到他了。
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或許所有人可能都覺得，顧司辰都不介意，她還有什麽可介意的，顧司辰都已經這麽說了，她還有什麽理由不跟他在一起？他都已經這樣了，難道還不會動容？
她也是希望她跟顧司辰不要這樣結束的，要救這樣放棄，她比任何人都難受，但是沒辦法了，她無法跟他在一起。
她過不去自己心底的那一關。
她沒辦法原諒自己，傷害過顧司辰的這種事情。
或許，也不止是這樣而已，也許也還有其他的原因，很可能還是因為顧司辰跟小霖之間的事情，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所以太多太多的原因加起來，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站在顧司辰的身邊。
說她矯情也好，固執也罷，不是當事人根本沒有誰能明白她的感受。
顧司辰怔怔的望著她，仿佛忽然間，又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麽了。
這個女人，從來有什麽事都喜歡自己扛著，有什麽事，從不主動告訴他。
他好不容易才理解她，走到了這個份上，將她所擔憂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她現在卻還是這樣的回答……
“理由？”顧司辰問，聲音很平靜，沒有想像中的瘋狂。
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她還不能回到他的身邊，是有什麽理由？
“對不起……”
藍若闕咬著牙，隻能說出這句話，說完之後，她倏然轉身，拉開了房門就跑了出去。
說不出口，說不出口她已經沒有資格在他身邊的這種話。
因為就算她說出來，顧司辰一定不會在意，說什麽都要她在身邊的。
但是已經沒辦法了，她真的過不去心底的那一關，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已經讓她早就覺得，她跟顧司辰沒辦法在一起了，所以現在，見他還是好好的，她仍舊還是沒有辦法，跟他在一起。
說她固執也好，矯情也罷，她就是沒有辦法。
她也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這個樣子。
但是就因為真的太在乎，才會那麽介意，如果不是因為那麽在乎顧司辰，她根本不會有這樣的心理。
所以，過不去的，自己心底的那一關。
人生最大的難題不是敵人有多強大，不是麵對有多大的難題，而是自己始終過不去自己心底的那一關。
倘若一直過不去自己心底的那一關，這個人，無疑是死的，是難以前行的，就像人生永遠都停留在了這個點上，無法再到達下一個點。
藍若闕是明白的，她明白自己現在的心結，明白自己如果過不去自己心底的這一關，她就無疑跟死了沒兩樣，她的心不會再前行了。
但是沒有辦法，這種事情說得容易，當自己麵對起來了，又哪裏是那麽輕易就能放下的？
有些人就是這樣，因為太在意對方，所以當自己已經做出了傷害對方的事情之後，反而更加責恨自己，反而難以接受。
顧司辰看著藍若闕倏然衝了出去，他正想追上去，可在這個時候，莫淵忽然擋住了他。
莫淵擋在顧司辰的麵前，顧司辰蹙緊了眉，抬頭凝視向他。
莫淵看了看他，顧司辰的身體看起來並沒有多少大礙，隻頭上纏了紗布，身體是穿著病號服的，雖然看不出，但是多少受傷也是有的，不過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多少，反而精神比昨天要更好一些的樣子。
看到顧司辰已經恢複了過來，莫淵總算悄然在心底鬆了口氣，因為接下來的事情，隻有顧司辰，才能做到。
“我有話要對你說。”莫淵平靜的望著顧司辰，阻擋在他的麵前，說，“我希望我說完之後，你能以最快的事情恢複過來，因為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若闕遲早都會知道，所以我希望，在她發現之前，你能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然後該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
顧司辰皺著眉，看著莫淵的樣子，他似乎，隱約的感覺到一陣不好的預感……
藍若闕朝著自己的病房跑回去，心髒疼得難受，眼淚幾乎又要掉下來，但是她的眼睛太紅腫了，此時連眼淚也變得奢侈起來，根本無法流出半點。
但是她的眼睛始終都充滿了一層霧氣，讓她根本看不清前麵的路，一路跑回去，不是撞到穿白衣大褂的醫生，就是撞到行走間的病人。
等到她終於是跑回了自己的病房時，正好有一個醫生走了過來。
醫生看了看她，看到她紅腫的眼睛，有些被驚嚇到，不過醫生的素質向來很好，痛哭過眼睛紅腫的病人他不是沒有看到過，於是很快就能收拾好自己的驚訝之色。
醫生望向藍若闕，公式化的說道，“藍小姐，請問你已經下定決定了嗎？這種事情我建議你還是趕快決定要好一些，否則會給你帶來影響。”
藍若闕一怔，怔怔的抬頭望向醫生，她視線裏的醫生，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仿佛是披上了一層霧氣一般。
她愣愣的問，“什麽決定？”
她根本聽不懂醫生忽然對她說什麽，什麽決定？什麽影響？
她從來都沒有聽到過醫生對她說過什麽啊，怎麽突然就來對她說這種話？
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醫生怔忡住，略有些驚訝的說，“難道莫先生還沒有告訴你嗎？”
“……？”
莫淵？
要告訴她什麽？
莫淵又在瞞著她什麽？
見藍若闕完全愣住，醫生皺了皺眉，還是下定決心說，“在昨天你暈倒之後，我們就給你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當然也是包括你肚子裏的孩子。”
“……”
藍若闕渾身漸漸僵硬凝滯，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接下來，她似乎是聽見醫生無情的說，“藍小姐，經過我們的檢查，發現你肚子裏的胎兒……”
醫生有些難為的皺下眉，似乎很不好開口，覺得這樣太殘忍了，猶豫了半天，還是無法說出那個事實。
“發現……什麽？”藍若闕呆呆的問。
她的孩子，怎麽了？
醫生狠狠咬了下牙，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我們發現，你肚子裏的胎兒，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什……什麽意思？”
“就是說，已經是死胎。”
“……”
藍若闕如遭雷擊，仿佛有一道雷，狠狠的劈在她的頭上，頓時將她的腦袋都劈暈了。
藍若闕全身一軟，竟是腳底發虛，一個不穩就要倒下去，但是她馬上像是突然瘋了一樣的，倏地抓住醫生的衣領，瘋狂得麵部都在扭曲，“你騙人！怎麽可能是死胎？前些日子它都還好好的，怎麽可能是死胎？！你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說到最後，藍若闕已經是嘶聲歇地的大吼出來，那個摸樣，簡直像是瘋狂了一樣。
她倏然又瘋狂的笑出聲來，“我知道了，你在騙我的對不對？該死，莫淵到底都跟你說了什麽，讓你拿這個來騙我？！一點都不好笑知道嗎？所以不要再來騙我了！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的！”
要她相信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孩子前些日子都還好好的，怎麽突然一檢查，就說是死胎？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她最近這兩天確實有些壓抑，確實最近她的情緒都不太好，身體也不像之前的那樣良好，但是也不至於孩子就這樣死在她的肚子裏吧？
死胎？
嗬嗬，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是死胎？分明就是在騙人的，她才不要相信！
絕對不要相信，因為一旦相信，她真的……會徹徹底底的，奔潰掉的。
她會瘋掉的！
但是，撕心裂肺的痛，卻怎麽也沒有辦法控製的，席卷上她的身心，滿滿的撕心裂肺的痛，侵蝕進她的骨頭，連靈魂都在疼痛。
原本以為已經沒有辦法再流出來的眼淚，現在還是無法控製的奪眶而出，就像是絕了提，止都止不住，一顆一顆的，滾滾而出。
藍若闕哭著笑著，她雙手抓住了醫生，搖晃著他，瘋狂的說，“醫生，告訴我，說我的孩子沒事！說它還活著，告訴我！說啊！”
她奔潰的嘶吼著，帶著滿滿的心痛，無法抑製的淚水伴隨而出。
“你說啊！”藍若闕又無力的鬆開醫生，她雙腿發軟，已經無力虛弱得倒在牆壁上，緩緩的無力的蹲了下去，雙手痛苦的抓緊了頭發，她眼淚成河，“你說啊……說我的孩子沒事……說它還活著……說它還好好……求求你……說啊……說啊……”
“……”
“求求你……”
醫生望著她，看著她如此嘶聲歇地，哪怕是早就經曆了各種生死，看過多少人痛哭，卻在此時，差點也要為她，而留下眼淚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能理解病人的心，誰都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情，那是正常的，看到她這個樣子，漸漸地，連他都快不能接受了。
醫生望著她，久久的，歎了口氣，雖然很不想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無情的話，但是他還是不得不說，“藍小姐，這已經是事實，就算再不想承認，都無法改變的。”
誰也沒有那個本領，能將一個已經死掉的胎兒挽救回來，他們沒有那種神奇的本事，沒有辦法將一個已經死掉的胎兒，拯救回來。
這是最無力，最無奈的事情。
所以，他很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藍若闕痛苦的揪緊了自己的頭發，靠著牆壁蹲著，全身早就沒有了力氣，撕心裂肺到，她已經無法大聲的哭出來，壓抑著，顫抖著，心如刀割一般，一寸一寸將她的心剜開。
痛得……真的，要死掉了……
忽然的，藍若闕隻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隻大掌一把抓住，下一秒，她倏然就被帶進一個懷抱裏。
大掌按住她的頭，將她的按在他的胸口上，他緊緊的摟住她。
感覺到這個熟悉的懷抱，這個溫暖的體溫，這種熟悉的味道，藍若闕愣了住。
“有我在。”他說，“沒關係，還有我在。”
“顧……顧司辰……”藍若闕張了張口，眼淚，流得更加洶湧了，她緊緊揪住他的衣服，哽咽著，難以啟齒的斷斷續續的說道，“孩……孩子……我們的孩子……”
沒有了……
“才兩個月不到啊……”她說，“兩個月不到……就沒有了……”
差不多，也就快有兩月了，沒有多少天後，他們的孩子就到兩個月了。
但是現在，卻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顧司辰按住她的頭，輕聲說，“我知道，我知道了，沒關係的，若闕。”
他似乎是在努力的壓製住自己的情緒，聲音並沒有那樣的流暢，仿佛每說一個字，都是艱難的，讓他根本無法說出來。
藍若闕的眼淚無法抑製的流著，她知道，他怎麽可能沒關係？
當初，在他剛聽到她懷孕的消息的時候，他的身體都在顫抖，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的，又怎麽可能是，沒有關係？
怎麽可能會沒有關係？
他比任何人都在意，他是那樣的期待，他曾是那樣的歡喜，又怎麽可能會沒有關係？
突然發生這種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受傷，又怎麽可能會沒有關係？
他隻是在安慰她而已，他隻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的而已，他隻想在這個時候，給她最大的安慰而假裝說出來沒關係而已，他明明是要比任何人都要痛的。
為什麽，最近會發生這麽多事情？
連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接二連三的發生這麽多事情，讓他們要怎麽接受？
要讓他們該如何接受這種殘酷的事情？
孩子沒有了，一切都還有什麽意義？
期待了這麽久，高興了這麽久，原本以為離開了顧司辰，至少她還能最後一點的安慰，但是現在，她卻連這唯一的安慰都沒有了，又該如何才能不那麽痛心？
又原本，他是那樣愛這個孩子的，她知道的，嘴頭上說不喜歡男孩子，其實還是很喜歡的，其實不論是男是女，他一定都會很喜歡，一定會視為珍寶的。
可是現在呢？
現在又算什麽呢？
孩子就這樣突然沒有了，她都不能接受，他又怎麽可能接受？
他的心一定是比她還要痛的。
藍若闕緊緊的揪住他的衣服，在他的懷裏，哭得不能自已，但是，哭到最終，盡是無法出聲，壓抑著，顫抖著，撕心裂肺著，痛得真恨不得死掉算了。
顧司辰按住她的鬧到，在她看不到的俊臉上，那雙深邃的黑眸，悄然落下一滴淚來。
他告訴自己，隻準掉一滴，隻能有這麽一滴！
他不能讓她發現，他的脆弱，因為現在他脆弱到不堪一擊了，她真的會徹底無依無靠，會徹徹底底的崩壞掉，所以，他不能脆弱，哪怕，現在真的已經痛到無法呼吸了，哪怕已經感覺自己真的死去了，他也不能脆弱。
他必須得在這個時候，給她肩膀，給她依靠，給她全部力量，她不能就這樣倒下，否則，她會真的，永遠都無法站起來。
顧司辰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畔，有鮮血從他的嘴唇上流下來，他仿佛是根本沒有在意到，隻緊緊的樓緊了藍若闕，仿佛是想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來支撐著她，不讓她倒下。
此時的他，明明自己早已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卻仍舊還是堅定的站在她的身邊，用自己的力量支撐她的全部，像一尊永遠都不會倒下的雕像，是那般的堅定，無法撼動。
莫淵站在走廊的那邊盡頭，望著那對緊緊擁抱住，明明兩個人早就已經鮮血淋漓，卻還是不肯放手的人，他緩緩垂下眸，苦澀的一笑。
他的決定，果然是沒有錯的，隻有顧司辰，才能在此時給予她堅定的懷抱，讓她可以盡情依靠。
如果此時換成是他站在顧司辰的那個位置，他根本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有那個勇氣，能做到像顧司辰一樣，堅定得無法撼動，給她最堅強的懷抱。
他已經看清楚了，藍若闕，不可以沒有顧司辰。
藍若闕如果沒有顧司辰，她一定會崩壞，一定會奔潰，一定會失去她的光華。
離開顧司辰，她一定不會再是藍若闕，不是那個，他們都還認識的那個藍若闕。
所以，她不可以沒有他。
莫淵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轉身，正想離去，卻差點撞上一直都站住他身後，他卻一直都沒有發現的人。
莫淵抬眸看向前麵的左木，左木凝眉，咬牙說道，“莫少爺，其實，你還是希望嫂子能跟辰少在一起的，對吧？”
否則，莫淵怎麽會不在這個時候，乘虛而入，而是將藍若闕腹中的胎兒已經死掉的事情告訴了顧司辰，然後讓顧司辰此刻站住藍若闕的身邊？
隻要莫淵還對藍若闕存有一絲臆想，他完全可以將這件事情瞞過顧司辰，然後此時站住藍若闕身邊的人，就是他了。
這樣的話，藍若闕會對莫淵再次動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莫淵垂眸一笑，自嘲淡淡的說，“那是因為，除了他，沒有誰還能比他更合適若闕了。”
至少，他明白了，他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