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似地故人來
雅雅回身低歎:蘇天,是你嗎?
其實她早就發現了,幾日來都有一個人趴在房頂,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阿殤是不會這樣的,青硯身子高大許多,那人的身形是少年的樣子,隻有蘇天和那小和尚。而小和尚是娘親妹妹的兒子,隻有蘇天,她一直覺得那個少年灰褐色的眼眸時籠罩著她看不懂的霧。
跪在蒲團上,馬上又是月上中天了,這一天,難道還是沒有收獲嗎?
月上中天
月光透過屋子,照在巫女神象上,巫女頭上墜著的紅巫石明亮如初,頭頂上的明月更是閃著青光。
突然雅雅貓眼一亮,牆壁上的明月在月光的映照下明顯突出周圍一大截。
白日裏並無月光,所以,眾人都沒有發現這一點。隻有月上中天時,月光才剛好會穿牆而過,正好能照上那明月。
雅雅一躍而起,縱身一躍,撫撫那塊月亮,用力一摁,從裏麵彈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來。
盒子裏是幾個青白色的鈴鐺和小小的象田螺一樣的物件,下麵還有一本古舊的書。上書:勾魂。
雅雅大喜。
跪在地上又對著巫女象拜了拜,這才離去。
原來所為勾魂,不過是雙手中指和手臂腿上各懸鈴鐺有規規律地發出聲音,使人神智迷失不清,而田螺卻可驅獸而行。
雅雅得到勾魂鐺,再不願去跪那巫女象,每日裏,隻是照著書而吹田螺,有時也能引得成隊的螞蟻往她的房間裏搬,讓眾人很是奇怪了一陣。
這一日,迦羅城迎來了第二批客人,卻是歐陽夜和歐陽若然。
歐陽夜一路上,都沒有碰到小雅幾人,很是沮喪。歐陽若然勸他說,既出來了,就得好好走走。於是,他們一起來到了迦羅。
歐陽若然手中拿著父皇給他畫的地圖,自是毫不廢力地找到了入口。
"七哥,你說這和尚到這個破地方來幹嘛,一個人都沒有。"歐陽夜嫌棄地皺皺鼻子。
"夜,你就不要抱怨了。他定是在這古城中。我們好好找找。"歐陽若然輕笑地搖搖手中的折扇,華貴的白衣上依舊是纖塵不染。
"喂,老頭,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光頭?"終於看到一個活人,歐陽夜小跑過去,雖是有求於人,那話可是一點也不客氣。
老人睜著渾濁的大眼,看著那衣著不凡的幾人,眼睛越來越大,他們好象當年那個屠城的戰神將軍。就是那個人,如貴公子一樣地來到迦羅,一夜之間,兵臨城下,後來,殺了那麽多的人。
那個人,是劊子手,是仇人。
"你們出去,你們出去,迦羅不歡迎你們。"老人激動地嚷嚷。
歐陽夜直瞪眼,一腳踹在老人的肚子上,氣呼呼地說:"死老頭,說什麽呢?"
"小夜!"
歐陽夜縮回腳,驚喜地看著那日思夜想的少女:"小雅。"
陽光下,那少女如從天而降,貓眼裏芳華一片,
歐陽若然含笑的嘴角動了下,卻是什麽也沒說,她要探的親人在迦羅嗎?蘭雅,蘭溪,難不成,,,?真是太有意思了。
雅雅扶起那個倒地不起的老人,隻是不語。
"巫主,巫主,當年就是長得和他們很象的人,帶兵來到迦羅,殺了所有的迦羅人。"老人神色激動地指著歐陽夜幾個人。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巫主,歐陽若然眯起桃花眼,思量。果然是蘭溪的女兒嗎?那個男人一點都不知道?隻有巫主的女兒才能成為巫主,這是迦羅人的傳統。
歐陽夜早就被那少女攝住心魂,眉開眼笑地躥到雅雅麵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們肯定能碰上的。"
雅雅一笑,眨眨貓眼,伸出一隻手,朗笑道:"你們既來到迦羅,那便是客,請。"
歐陽若然執扇而笑,儀態風流,跟在明豔的少女身後緩緩而行。
歐陽夜早就和那少女並排而行,有說有笑。
"小雅,你不知道,這一路上我有多想看到你。"
"這不是看到了嗎?"少女言笑晏晏。
"小雅,什麽是巫主啊?"
紅衣的少年並不知道,那是個很悲傷的話題,更不知道,那少女與自己從此天涯陌路。他隻是被相見的喜悅衝昏了頭腦,看不見他七哥那若有所思的桃花眼。
也好,從此那個單純的少年,不再把所有的表情都表現在臉上,他懂得了悲傷,也就懂得了思考。
是夜,歐陽夜呆呆地看著外麵的月光出神。
"夜,你在想什麽呢?"
歐陽若然看到他已對著月光發了好一會呆了,自從他知道迦羅的故事,知道那個少女就是迦羅的巫主,便是魂不守舍的樣子。
"七哥,我為什麽會生在皇家?"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轉過身,滿臉都是憂傷。
"夜,你是怎麽了?"
歐陽若然含笑的眼不再有笑意,搖扇的手也不動了。
"夜,你應該知道,生活在平民家,還是生活在皇家,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生為平民,睜開眼,便為生計操心,同樣,你我生在皇室,從小便是錦衣玉食,前護後擁。一切都是命運,你我既享受了常人不能享受的富貴榮華,便要承受皇室這個身份所帶給你的一切,包括痛苦和悲傷。"
七皇子看著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少年輕聲說,夜,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這還隻是開始。
"七哥,我不要這樣,我不要。"
"夜,你已經不小了。要知道,就算我聖天沒有滅了這迦羅,就算這一切沒有發生過。你我的婚姻也不是由自己決定的。"
皇家子女的婚姻都是由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決定的,哪怕再不喜歡,哪怕再不願,都隻有跪在那男人麵前謝恩。總有天,他歐陽若然也會高高天上,從此掌握天下人的命運,而不是把命運交在那人手裏。
少年皇子呆呆地走出房間,走進那片月光裏,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月光也是這般冷的。
"小雅,娘親走時讓我交待你,後麵有個溫泉。"阿殤紅著臉對雅雅輕輕地說,他當然知道,那溫泉是幹什麽的。
雅雅頭也不抬地說知道了,這些天,她翻遍了娘親所有的藏書,到現在為止,還是沒找到有關各代巫主會有的能力的。書上說,巫主之女便是新巫主,若巫主所生的不是女兒,則在迦羅人中由紅巫石選出巫主,曆代巫主都是紅巫石的主人。從第一代巫主到她這一代,已是第二百三十四代。紅巫石和巫主心意相通。可是她怎麽看也不過是一塊破石頭而已。
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還不是真正的紅巫石之主,巫主須在十六歲時的月圓之夜,以十指之血滴入紅巫石之內,夜夜月亮升起之時,坐在月下打坐,至少五年之久。才算真正與紅巫石心意相通的迦羅巫主。巫主,決定迦羅的大小事物,相當於真正的迦羅之主。
"阿殤,塔叔和淑姨最近來信,莊中有沒有什麽大事?"
"那倒沒有。娘親說,我們可以常呆在這裏。"
"阿殤,我要呆在迦羅至少四年,你若想家了,可以和蘇天他們回去。"
"小雅,你決定了嗎?那我寫信給娘親,告訴她。"
那少年看了看坐在桌前認真翻書的少女,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又沒說。
"阿殤,你要想家了怎麽辦?"
"我爹說了,小雅在哪,步殤便在哪,家也在哪。"
"你打算一輩子這樣嗎?阿殤,你想要真正的自由嗎?"少女怔怔地看著憨厚的少年,真不懂,哪有人願意這樣就把自己的一生給送掉了,而且還無怨無悔的。
"我現在也很自由啊。"少年步殤不解。
雅雅愣住,笑了。
可能,在每個人的心裏,幸福的定義都是不同的,人生的意義也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