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驗血脈,你護我為何?
"皇后,你可知這話有什麼後果?"心寧手微微一抖,垂下了眸子,聲音有些微的訝異。
見狀,方錦繡更加挺直了腰,冷聲道:"本宮當然知道,但是本宮身為皇后,豈能坐視皇室血統被混?寧妃入宮是陛下親迎,任何檢查都沒有。難保陛下不會被什麼蒙蔽了去。"
帝王沉默,側頭看了心寧一眼。心寧低著頭,沒有看他,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孤自己的血脈孤會不知道?"風城啟難淡淡地開口:"你可知你這句話,將孤置於一個什麼境地?你是連孤一起懷疑了。"
方錦繡呼吸一窒,又朝帝王跪了下去,朗聲道:"王上仁愛,背地裡的那些個詭計您不一定知曉。臣妾今日不過是替您證實罷了。空穴不來風,此等大事,一定不能模糊過去。"
心寧低笑一聲,輕拍著鳳歌,沒有再與她爭辯。鳳歌是風城啟難的孩子,無論怎麼驗今日吃虧的都是皇后。可是,有一點,她不想讓鳳歌認了帝王。
一旦風城啟難知道鳳歌是自己親生,那豈還會讓她帶走大燕唯一的皇長子?不僅如此,甚至當初為她隱瞞的七王爺、柳醫女,都會被連累。欺君犯上,可不是什麼輕巧的罪名。
現在,該怎麼辦?
"皇後娘娘。"心寧嘆息一聲,聲音帶了些哽咽:"雖然您為後宮之主,但是這樣大的罪名平白扣在臣妾頭上,不僅讓臣妾蒙羞,甚至還令聖上惱怒。您若執意要查,那麼敢問娘娘,若證實皇長子為帝王親生,又該當如何?"
皇后微怔,接著冷笑道:"絕無可能!倘若你抱著的孩子真為帝王親生,本宮願意承擔失言之責。"
"僅是這樣么?"帝王不耐煩地站起來,一雙寒眸直直地看進皇后的眼睛,帶了深冬無比刺骨的冷意,一字一句地道:"身為皇后,擾亂宮闈,這可不是簡單的失言之責。皇后,今日若你堅持查下去,就拿你的鳳冠作賭如何?"
眾人一驚,方錦繡更是臉色一白。帝王這是要廢后的意思么?可是一年前帝王知道那麼多真相都沒有廢了她,如今卻因為她要驗親而如此大動肝火,這是為什麼?
今日這一場大鬧,下面的老臣看得都清楚。方錦繡失態了,身為國母,還不如一個妃子穩重。而且看起來,挑事的一直是皇后,寧妃和帝王一心,一直在忍讓。只不過最後帝王忍不住了,說出了類似廢后的話。
不過,看懂了帝王心思的可能只有風城啟月。在場的親王臣子里也只有他知道鳳歌的確是帝王血脈。心寧看似緊張,實則只是在思考什麼。而帝王,他是在為心寧鋪路,不動聲色地,為她清理皇后這個障礙。
"王上.……"方錦繡囁嚅兩聲,有些怔怔的。鳳冠作賭,代價太大了。可是,一旦查出皇長子是假的,慕容心寧必死無疑,她的地位就再無人能撼動。這一場賭,極危險,也極為誘人罷。
當初左楚歌是小產了之後出的宮,離如今是快一年了,而據說皇長子是在宮外懷上的,如今不過幾個月大而已。可是宮中人都知道,帝王是不久前才出的宮,怎麼會就有了皇長子?
宛妃也是無意間想起的,然後告訴了她。恰逢帝妃二人不在宮中,她便讓宛妃去將皇長子帶出來,卻不曾想宛妃會被誤殺。不過這樣一來,事情才鬧大了,她也樂意。只要皇長子不是帝王親生,那麼她必然能釘死慕容心寧。
定了定神,方錦繡抬頭看向帝王,沉聲道:"臣妾願意以鳳冠作賭,只要能清我皇室血脈,穩我大燕江山,臣妾即使不做這皇后,也無甚可惜!"
這話說得慷慨,底下許多大臣都微微點頭。
"那皇后要如何驗?"心寧問。
方錦繡一揮手,侍畫便帶著人端了一碗水來。心寧不由地嗤笑一聲,還當真是滴血驗親。
"請王上和皇長子都滴血進碗罷。"皇后瞥了心寧一眼,微微一笑。
風城啟難頓了頓,有些遲疑。心寧則是上前兩步,看著那碗水搖頭:"皇後娘娘,這法子可靠么?"
"寧妃怕了?"皇后終於恢復了底氣,笑得端莊大方。
心寧搖頭,抬手召來仇全和守天:"你們試試。"
仇全和守天都是一愣,接到帝王許可的眼神,便都上前,拿起碗旁邊的小刀劃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進碗里。
鮮紅的顏色很快暈染開來,兩滴血都完全溶在了水裡,不分彼此。
皇后沉了臉色,心寧卻是挑眉笑道:"原來守天是仇全公公的兒子?"
仇全嚇得立馬跪了下去,朝帝王道:"王上明鑒,老奴年幼凈身,怎麼會.……王上明鑒啊!"
帝王唇邊染了些笑意,看向心寧問:"這是怎麼回事?"
心寧一笑,看著那碗水道:"臣妾年幼之時也曾遇到這類的事,夫子告訴臣妾說,血相融與血脈相承沒有多大關係,只要是血,都能在碗里融為一體。想不到皇後娘娘振振有詞地指罪,卻是用這樣不可信的法子,怕是更加會混淆皇室血統罷?"
眾臣都是一驚,這沿用了多年的法子,竟是這樣荒謬的么?那麼這麼多年,皇室血脈究竟還是否純凈?
風城啟難面無表情地看著皇后,冷聲道:"你還有什麼法子?"
皇后語塞,看向一旁抱著鳳歌面帶微笑的心寧,眼裡劃過一抹厲色:"既然如此,那寧妃又有什麼法子證明你抱著的就是皇室血脈呢?"
大殿里安靜下來,風城啟月想了想,正打算上前,卻收到心寧阻止的眼神。他一愣,有些疑惑地看著上面的她。為何不能直接說出鳳歌的來歷呢?心寧既然回宮了,難不成王兄還不知道當初心寧沒有小產?
正想著,大殿門口卻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臣有法子,可以證得寧妃娘娘清白。"
眾人回頭看去,卻是白朮捏著什麼物什,慢慢地踏步進殿。
"微臣參見陛下,稟陛下,您要的東西,臣剛好拿來了。"白朮行至階梯處,彎腰行禮,冷冷清清的樣子,卻讓帝王安心了不少。
白朮來了,一切就好辦了,他定然是有法子的。
皇后臉色更加難看起來,白朮無疑是幫著慕容心寧的,不然當時也不會擋著不讓她進鳳鳴宮。他又偏生是鬼穀神醫、帝王心腹,是最讓人信任的人。若他要幫慕容心寧.……
不,白朮首先是帝王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幫著心寧隱瞞帝王。皇后捂了捂心口,鎮定了下來。且看他用什麼法子就是。
"你說東西拿來了。"風城啟難鬆了神色,倚在軟墊上看著白朮道:"那便證給眾人看罷。"
雖然他也不知道白朮拿了什麼來,但是他既然說能證寧兒清白,就必定是胸有成竹的了。白朮辦事,一向令人安心。
心寧也鬆了一口氣,看著白朮將手中的物件伸出。
"此為一對母子佩。"白朮將手中的玉佩舉給眾人看,那是一對青碧色的圓形雕雀佩,一大一小,顏色純正。
"本沒有什麼稀奇,但是這母子佩有一個效用,就是在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手中,會是同一個顏色,而在沒有血緣關係的兩人手中,顏色則會變得不同。"白朮看著皇后懷疑的眼神,轉身,讓一旁的仇全和守天分別拿了兩個玉佩。
眾人屏息看著,卻見不一會兒,兩人手中的玉佩便變得一青一白。
"居然真的會。"守天倒是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玉佩冰冰涼涼的,還有些滑,但確實是由青色變為了白色。
白朮拿回玉佩,看向上面的帝王和皇后:"臣這法子是否可行?"
皇后將信將疑地看了白朮半晌,帝王倒是笑了:"鬼谷的珍寶當真是多的,白朮,你不妨再讓寧妃和皇長子拿著看看,也好讓人清楚。"
"是。"
白朮走上階梯,將母佩遞給了心寧,另一塊子佩放進了鳳歌的襁褓。皇後走近了些看著,心寧手裡的玉佩是沒有變色的,至於鳳歌那兒的,白朮親手取了出來。
青色,沒有變白。
帝王微微一笑,道:"看來是真的可以鑒定了,將母佩給孤罷。"
心寧點頭,將那玉佩放進了帝王掌心,順帶看了白朮一眼。他正將玉佩放回襁褓,波瀾不起的眼神告訴她,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白朮不會讓帝王蒙羞,所以他會想辦法證明鳳歌是風城啟難親生,而她,恰好也可將事實掩蓋過去。心寧此時覺得,白朮冷冰冰的臉實在是極可愛的。
握了一會兒,帝王打開手掌,眾人呼吸都是一窒。
青色。
皇后微微一晃,仍是強自鎮定,僵硬地道:"把子佩拿出來!"
白朮點頭,淡定地將襁褓里的子佩取出。純凈的青色,瞬間讓眾人的臉上表情各異。
眾臣都跪了下來,均以頭磕地,伏身不起。他們適才都在懷疑皇長子,當真是大過了。風城啟月和風城離玉站在一旁,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上方。
皇后臉色慘白,跌坐在了座位旁,不可置信地盯著那玉佩,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們動了什麼手腳!"
心寧嘆息一聲,抱著鳳歌朝帝王行禮道:"臣妾已經證實了自己的清白,是否可以退下了?"
風城啟難看了她一眼,道:"等孤一會兒又何妨?"
"王上還有什麼事?"心寧好奇地看著他問。
帝王抿唇,冷冷地看著皇后,朝仇全道:"擬旨,按方才所說,廢去方氏皇后之位,降為方嬪,遷居他宮。後宮若再有流言蜚語,輕則降位,重則打入冷宮。"
方錦繡猛地抬頭,啞著聲音道:"王上!方家於大燕有功,您如何能為此就廢去臣妾后位?"
"若不是方家有功,一年前孤就該廢去你的后位。"風城啟難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起身,牽起心寧的一隻手往外走去。留下滿殿跪著的大臣以及完全呆住了的皇后,一片死寂。
心寧跟著帝王走著,突然倒是有些同情皇后了。帝王不過是借了這件事來削弱方家勢力而已。此時的皇后如同當初的她,失卻了價值,所以到這樣的地步。
牽著她的手很溫暖,然而,帝王終究是帝王罷。心寧慶幸如今的自己沒什麼價值,也就不會再重蹈覆轍。
可是,沒有什麼價值的她,帝王這樣護著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