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世間相

  “你是誰，為何要擄我至此？”秦臻看著自己眼前的這位玄衣公子，哪怕他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也無法撫平秦臻心中的恐懼。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剛剛在那樓子裏唱的曲子是什麽意思。”


  這是一條又長又窄的巷子，隔絕了外頭的陽光，男人的臉在這陰鬱下，更顯出幾分冷漠來。


  “啊？”秦臻仿佛像是聽了個笑話，心中竟一絲恐懼都不見了。


  “你啊什麽？那曲子究竟是什麽意思？”久川蹙眉道。


  “不過就是首酸曲兒。無非就是在講些男歡女愛，你背叛我，我背叛你的故事。”秦臻答道。


  “男歡女愛？可有人跟我說，曲子裏唱的是情義。”久川此番，就是來弄清楚何為‘情義’的。


  “你那位朋友說的也不錯。男歡女愛亦是情義的一種。”秦臻說道。


  “那你知道情義是什麽意思嗎？”久川直接問道。


  “公子說笑了，這世上哪有人不知道情義是什麽的？”秦臻抬眸一哂。


  久川一時無話，畢竟他真的不是人。


  秦臻看著久川困惑的表情，心中驀地一動。“公子果真不懂情義？”


  “不懂。”久川道。


  “煩請公子跟我來。”秦臻穿過那條又長又窄的巷子，將久川帶到了街道上。


  “逛街就能知曉情義？”久川問道。


  “不能知曉，亦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可以淺顯地懂得一小些。”秦臻莞爾。“你看那裏。”


  秦臻指的地方，是一個布料店。店中有一對男女正在挑選喜服。


  “若是一對男女有了愛情，他們就會時時刻刻想要與對方在一起，不見時，便茶飯不思，夜夜難眠。最終他們會選擇去挑選喜服，然後拜堂成親，白頭偕老。你再看那裏。”


  秦臻這回指的，是一個糖葫蘆小販，那小販正從自己的草木棍子上拔出一根糖葫蘆，賣給了街上的一對父子。


  “我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我父親給我買的糖葫蘆，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就是你的爹娘，而你也會依賴他們，親愛他們。此為親情。”秦臻說道。


  “你再看那茶樓裏聽戲的三五書生。生活多艱，但若得空時，能約上誌同道合的三五好友評茶賞花，那麽生活中的煩惱皆可拋卻一邊。危難時，你們相互扶持。平安時，你們互訴衷腸。這，就是友情。”秦臻的雙唇微微彎起，像一彎月牙照亮了一片江海。


  “聽你這麽一說，情義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東西。”久川看著秦臻麵上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覺地彎起。


  “是的，情義有時候確實是很好理解，但有時候卻又十分複雜。”秦臻繼續說道。


  “為什麽？”


  “因為有的人成了親之後，會被生活瑣事所擾，兩看相厭最終和離，另覓新歡。有的子女隻知道享受父母對自己的愛，而忘了自己也需要孝順父母。有的朋友，或許會因為金錢、女子、權利等等東西，上一秒還在與你談天說地，下一秒就與你老死不相往來，死生不複相見了。”秦臻說道。


  久川垂眸，若有所思。


  “而我剛剛說的，隻不過是幾個例子，現實遠比我說的要複雜得多。你若是想真真正正地明白情義是什麽，還需要公子你親自去紅塵輾轉曆練。”秦臻隻當久川是一個從小無憂無慮，被養在深宅的公子。


  “怪不得元皎皎說我不會理解情義是什麽，這麽複雜的東西，一時半會兒我恐怕真的無法參透。”久川自言自語道。


  “我既已回答完了公子的問題，那麽公子你可否放我回萬春樓？”秦臻小心翼翼地問道。


  “……”


  秦臻見著久川沉默不語，隻得說道：“若是公子你以後還有什麽好奇的，大可再來萬春樓問我，隻是不必再將我擄出來。”


  “久川！”江原與白錦樺突然出現。


  “尊主？您怎麽會來找我？”久川大喜過望，以為江原是後悔將他趕走，特意來勸他回去的。


  “我聽皎皎說你將無辜的百姓擄走了，我是來找你要人的。”江原毫不留情麵。“事到如今，你不僅想要殺半妖，還想要殺人了嗎？”


  “公子你誤會了，這位公子雖說將我擄了出來，但從未傷過我一絲一毫，隻是問了我幾個問題罷了。”秦臻站出來說道。


  “你不必解釋。”久川斂起眸子。


  “若是你問完了問題，記得將這位姑娘送回去。”若不是元皎皎讓他來找久川，他定是不會再願意見他了的。


  一千年了，他好不容易又見到了她。


  這僅剩的這一點點幻夢，都差點被久川打破了。


  白錦樺站在一旁，淡淡看著江原與久川，她知道他們二人之間已生閑隙，這輩子都無法像以前那般相處了。


  “錦樺，走吧。”江原叫上白錦樺，又踏上了尋仙問道之途。


  “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江原走後，久川緩緩說道。


  “什麽？”秦臻問道。


  “從前有一個仙人，他有一位弟子殺了個半妖，但這位仙人不旦不曾獎賞他的弟子，還將他趕走了，這是為什麽？”


  “可否說得詳細些？”


  “從前有一個仙人，不顧自己的性命救了一個半妖，他的弟子覺得這半妖留著遲早是個禍害，就將那半妖殺死了。但那半妖命硬，最後還是複活了。可那位仙人依舊將自己的弟子趕走了，這是為什麽？”久川問。


  “那仙人是男子，半妖是女子？”秦臻反問。


  “是。”


  “那大抵隻有兩個可能，要麽就是那位仙人愛上了那位半妖，要麽就是那仙人有愧於那半妖。”秦臻答道。“你若真想知道確切的答案，就必須先知道那仙人與半妖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


  “曾經發生過什麽……”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曾經發生過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世間芸芸，眾生皆道人生苦短，於是求仙問藥，以求餘生漫漫，伴著餘暉落日、潮起潮落，周而複始，生生不息。卻忘了去問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活著？

  情義二字，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能夠真正明白它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