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畢業前夕(八)
第一首歌唱到副歌,909寢的人心底裏一致認為老秦這首歌選的好。
一句“已是人去夕陽斜”,似乎說盡了孔立身上發生的故事。
在大家心裏,孔立就是荒唐了一把,然後人生改道。
可是正在放的這首歌,裏麵蘊含的東西,又遠遠不止孔立身上發生的故事,909寢的每一個人,都是青春的男人,都能從這首歌中找到觸動自己的某句歌詞。
一首男人唱的,唱給男人的歌,倒把A9號樓的不少大四女生給唱哭了。
有意思的是,一首終了,好些人還沉浸在《秦春無悔》的感覺中,第二首歌開始了。
前奏一起,好些人剛剛在心裏營造的意境一下就破碎了。
第二首是羅健選的歌。
大家為了照顧他“舍己為人”的精神,把孔立之後的第一位讓給了他。
羅健挑的歌是……《皇後大道東》。
在華語歌壇,《皇後大道東》前奏的帶勁兒程度絕對能排進前十。
這首歌一起,誰都不用猜了,就是B9號樓男生幹的。
B9號樓的宿管阿姨咬著牙想:明天就去找領導,申請換崗,要是不行,寧肯不幹了,也不在這B9號樓當宿管了。
宿管阿姨跟學校保衛處打了個電話,然後打開寢室樓的門,站在樓外,向樓上望,試圖找出是哪個寢室在放音樂。
其實她心裏也清楚,這些男生沒那麽蠢,不會在自己寢室窗口放音樂,但她還是要看一眼,確認一下。
怎麽辦?
斷電?
寢室的電已經斷了,走廊和水房的電是另外一個係統。
整棟樓斷電?
扯淡!一會兒保衛處的人來了,大家抹黑上樓?
再說了,萬一這幫學生用的是電池呢?
……
第三首——佟勃選的齊秦版的《張三的歌》。
佟勃這首歌完完完全全就是選給嚴涵聽的。
確定在天台放音樂不久,佟勃就跟嚴涵把寢室準備搞的活動說了。
嚴涵是個性子野的,一點不擔心佟勃他們這麽玩會不會被學校逮到落個處分,反而積極地幫佟勃出謀劃策。就連這首歌,都是嚴涵自己選的,她特別強調隻聽齊秦版的。
外人可能隻能聽個皮毛,但這首歌真的很適合佟勃和嚴涵。
嚴涵學的是野生動物與自然保護區管理專業,你別說,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個對口的工作——四川貢嘎山自然保護區的調查護林員。
貢嘎山自然保護區是一個剛誕生不久的保護區,這裏是我國為數不多的山地雨林類型保護區。
保護區裏的動植物種類和生態係統資料都是一片空白,需要注入力量考察采集。
嚴涵因為專業對口,成績優異,成功應聘,成了保護區第一批護林員。
佟勃雖然學的是工管,但他外語和攝影水平都不錯,加上他是男生,理論上吃苦抗壓能力更強,而且跟嚴涵又是情侶,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招聘方認為這樣的組合有利於人才紮根保護區,就把佟勃也錄用了。
佟勃做的這個決定,他家裏沒人知道。
簽協議之前,嚴涵反複跟佟勃說:保護區裏很艱苦,常年在山上進行資源調查,手機都打不通,還有,工資很低。
佟勃聽了,看著嚴涵的眼睛說:“無論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
此時此刻,嚴涵站在寢室窗前聽著《張三的歌》,抬頭望向佟勃寢室的窗戶,跟著窗外的旋律輕聲哼著:
“我要帶你到處去飛翔
走遍世界各地去觀賞
沒有煩惱沒有那悲傷
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忘掉痛苦忘掉那地方
我們一起啟程去流浪
雖然沒有華廈美衣裳
但是心裏充滿著希望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
看一看這世界並非那麽淒涼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
望一望這世界還是一片的光亮”
從京城到四川的原始森林,佟勃和嚴涵確實飛到了遙遠地方……
兩個彼此適合的人,在青春年紀,把愛情描繪得美輪美奐。
範雨琪躺在寢室床上,靜靜聽著窗外的歌曲,沒像寢室其他女生那樣好奇地跑到窗前往外看。
她在默數……
因為秦奮發短信告訴她:聽第四首。
第三首結束了。
第四首開始。
這是範雨琪第一次聽到鄧紫棋的《奇跡》。
一點不奇怪,相比鄧紫棋的《泡沫》、《光年之外》等歌曲,這首歌的流行度並不高。
但不可否認,這是一首很好聽的歌。
範雨琪用力地聽每一個音符,每一字每一句。
她知道,既然秦奮給了她提醒,這首歌裏應該有秦奮想要跟她說的話。
這一天,範雨琪等了兩年多。
在範雨琪心裏,大二下學期一開學,秦奮就給她出了一道謎語。這個謎,她猜了兩年,毫無頭緒,她隻能隱隱感覺到,秦奮對她沒有惡意,可是範雨琪最關心的不是這個,她想知道秦奮為什麽看中她,為什麽偏偏是她,毫無預兆地、毫無鋪墊地、單刀直入地對她表示出強烈的愛慕。
然後就在這股狂熱的愛意差一點融化她心防的時候,秦奮又抽身而去,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從她眼前,從她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
範雨琪真的特別想知道,秦奮為什麽這樣?他出的這道謎語,謎底究竟是什麽?
範雨琪是個聰明的女生,經過幾次跟秦奮的接觸,她明確感覺到,有些話,當麵問秦奮是肯定問不出什麽的。
整個謎語的謎底,應該藏在秦奮親手給她的那紙歌詞上。她知道,這種下意識的東西,往往比當麵對話更真實。
可是任範雨琪如何秀外慧中,畢竟失去了曾經的人格和過往的記憶,實在參詳不透《第二人》裏的含義。有時候她剛想到一種可能,立刻打住了自己天方夜譚式的聯想。
怎麽可能?
現在,秦奮第二次向她傳遞信息,範雨琪猜測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她知道秦奮即將畢業離校。
她聚精會神地聽著……
“願望樹下的玻璃瓶
埋藏我多少的曾經
多少孤獨的深夜
多少眼淚沾濕
我閉不上的眼睛
打開我的玻璃瓶
讓你翻開我曾經
雖然當我還沒遇見你
曾經被誰傷了我的心
至少現在我擁有你。”
歌曲唱到高潮,範雨琪在黑暗中咬著嘴唇,似乎,還是沒有什麽收獲。
準確地說,這首歌給她的感覺,有些地方跟《第二人》很相似。
比如……
範雨琪努力回想著……
“曾經”,這個詞在兩首歌裏都出現了。
還有就是“直到現在”和“終於遇見”。
範雨琪還是一點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她能聽出來的,是歌裏堅定的深情。
範雨琪終究被感動了。
因為秦奮選的這首歌裏沒有分別的悲傷,有的都是對某人的執著誓言。
她想象著那個一身男人氣的家夥,想象他選這首歌時的表情,想象他剛才給自己發短信時的樣子,想象他現在就在對麵樓裏,也許正在猜測自己聽到這首歌的反應和心情。
拿著屏幕已經暗下去的手機,範雨琪癡癡地想著,連下一首歌開始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