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賤人!你還敢賴!
諸葛執在椅子上坐定,看了風婉兒一眼,隻見她一身素紗白裙,簡單的發髻上簪著一朵白海棠,麵上並不施脂粉,卻越發顯出清水出芙蓉的甜美,一雙眸子波光流轉,襯著精致的五官,我見猶憐。
他的眸光閃了閃,很快又看向孔禮,孔禮會意,繼續審案。
潘氏聲淚俱下的把方才蜜甜說的種種又重複了一遍。
孔禮問道:“風氏,此事你如何辯解。”
風婉兒低聲道:“小女子雖不才,卻也知書識禮,知道宗法,家母趙氏是父親發妻,相比之下,填房為庶,況且續弦之事也未稟明家族,不能算禮成,如今要小女子認庶為嫡,縱死不能!”
潘氏放聲大哭:“縱然如此,小婦人也養了這妮子十餘年,如今翅膀硬了,把我一頓好打,叫我何處伸冤?”
孔禮道:“庶母也是長輩,你為何毆打?”
風婉兒身形晃了晃,帶著哭腔,道:“大人這話從何說起?我何嚐碰過姨娘一個指頭?”
蜜甜尖叫:“小賤人!你還敢賴!昨日你按著我打了許多耳光怎麽說!”潘氏見蜜甜這般罵,忙踩了她一腳。
孔禮看在眼裏,問:“你是何人?”
蜜甜對孔禮十分敬畏,小聲道:“奴婢是太太的丫鬟。”
孔禮道:“小小奴婢,竟敢辱罵主子,掌嘴。”
一個衙役拿著竹片子,對準蜜甜的嘴啪啪打了四下,蜜甜的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又不敢哭叫,低頭不說話了。
孔禮又對風婉兒道:“你家人都說你動手,你還有何可辯解?”
風婉兒聲音帶著哽咽,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罷了,小女子.……無話可說。”
孔禮聽這話說的可憐,還想繼續問,一旁坐著的衡郡王突然開口道:“你家姨娘身旁都有丫鬟,你的丫鬟去了何處?怎不叫來?”
風婉兒聽見這個後來出現的男人出聲,似乎在幫自己,也就順水推舟,道:“回大人,姨娘身旁的丫鬟原是服侍我的,我們,自幼一起長大。”
話音一落,公堂眾人看向蜜甜的眼神便十分的鄙夷。
孔禮厭惡道:“背主忘義,還不速速離了本官眼前!”
蜜甜忙辯解:“是太太要我過去……”
“啪!”
話還沒說完,她臉上就吃了潘氏一個耳光,潘氏尖叫罵道:“誰叫你過來!?是你自己狗顛兒一般的過來做小伏低,我才容了你,你還敢攀咬我?!”
蜜甜方才被孔禮打,早憋了一肚子氣,如今又被潘氏打,心裏的話就存不住了,回嘴道:“不是你叫我過去是哪一個,你說那賤……小姐素日裏清高,瞧不上你,要我磋磨磋磨她,不是你說的是誰?!”
潘氏越發羞惱,啪啪又打了兩個耳光:“你還敢胡言亂語!”
蜜甜嚎天動地:“這會子又打我!你打死我便好了!你幹的那些齷齪事兒你細想想……”
潘氏唯恐她越說越多,打的越發的狠了,餘氏在一旁不知所措,一時間,衙門裏吵鬧成一團,風婉兒靜靜的看著她們狗咬狗,覺得就是不喝藥這官司也未必會輸。
正想的出神,突然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帶著笑意:“看熱鬧,嗯?”這聲音低的剛好能讓她聽見,風婉兒一驚,微微側身去看那聲音的來源,正是那男子。
這人,是誰?
她心中思慮著,那廂孔禮被吵的忍無可忍,一拍驚堂木,命人把蜜甜拖了下去。
蜜甜一走,餘氏越發的不自在,潘氏也看了出來,忙哭告:“小婦人挨了打是真,大人看我這一臉傷,身上也有!這小妮子攆了我,把家產霸占了去,好招個好女婿呢!”
風婉兒一聽這話,做出一副又羞又惱的模樣,道:“姨娘,你,你.……”
堂上的孔禮十分瞧不上潘氏那尖酸刻薄的嘴臉,道:“潘氏,縱然你有傷,又如何證明是風氏毆打?”
潘氏忙道:“餘媽媽在我家幫工,她可做證,千真萬確是這小蹄子打的。”說罷,拉扯餘氏的袖子。
此時,餘氏已有幾分猶豫動搖,不肯接話。
潘氏火急火燎道:“餘媽媽,素日裏我待你不薄,你,你說句話呀?!”
餘氏想起潘氏許給她的種種好處,終於下定決心,道:“正是小姐打的,就在小姐的廂房裏!”
風婉兒抬頭看向餘氏,眼裏滿是傷心,低聲道:“餘媽媽,你是我娘請來的,是看著我長大的,為何幫著她作踐我?”說著,她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低著頭,修長的脖頸低低的垂著,仿佛一隻搖搖欲墜的天鵝。
她輕聲喃喃:“娘,你為什麽不帶我一起走呢.……”晶瑩剔透的淚水如斷線珍珠一般滴落,她用蔥白的手捂著臉,低低的哭泣起來。
她的淚水並不是偽裝,縱然因為出身福利院的緣故,她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但歸根結底,也就是一個剛剛上大學的學生,來到這樣陌生的世界,要說她一點都不惶恐是不可能的。
這個世界裏,女子何其艱難,她知道自己退一步,便是深淵萬丈,如今來到這公堂之上,觸景生情,滿腔的驚懼化作淚水全部宣泄了出來。
而此時,公堂之上鴉雀無聲。
美人垂淚,總是惹人憐惜。
孔禮的神情明顯帶著同情之色,一旁的潘氏見狀,唯恐落後,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腿哭“養家人啊養家人!你怎麽就這麽走了!你倒是帶我一齊去啊,好過被你的女兒磋磨.……”
她這廂還沒哭喊完,那邊風婉兒卻如風中柳絮一般,搖搖晃晃的昏倒在地。
孔禮一下子站了起來,命衙役“速速去請個大夫過來!”
這時,諸葛執突然開口道:“孤在外頭有個隨從通曉歧黃之術,孔大人若信得過,不妨讓他瞧瞧。”
孔禮聽了大喜,忙道:“多謝王爺援手。”
此時,堂上眾人才知曉諸葛執的身份,登時神情肅然,那潘氏更是連哭都忘了,惶恐的趴在地上,而此時風婉兒正閉著眼睛裝昏呢,聽見這番對話,心裏也是惴惴不安,卻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諸葛執身後一個隨從往外走,很快領著一個斯文男子進來,孔禮叫來一個粗使婆子,把風婉兒扶起,那斯文男子瞧了瞧風婉兒的臉色,抬頭對諸葛執道:“屬下欲把脈,隻是未帶醫帕。”
醫帕是給女客把脈時遮手腕用的,以免男女直接授受。
孔禮命人開府庫取了一片上好的絲帛來。
斯文男子道了謝,讓粗使婆子將絲帛蓋在她的手腕上,然後開始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