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廢位
那仆婦把話兒又重複了一遍。
鳳兒登時麵如死灰,淚珠子滾瓜一般落了下來,這兩日諸葛宸待她極好,又溫柔又多情,誇她眼睛好看,情到濃時,還不住的叫她的名字,今兒早上還與她耳鬢廝磨了好一陣子。
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變了卦了?
風婉兒覺得心都要被剜出來了。
那仆婦卻顧及不了這許多,動手替她收拾包袱,又從袖子裏取了銀票與身契給她:“姑娘走吧,外頭車子都備好了。”
鳳兒踉踉蹌蹌的出了鴛鴦樓,原先歆羨她的人也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同情的,鳳兒感覺到這些目光,心裏越發的如枯木死灰一般。
很快,她出了府,就回了娘家,她娘家父母弟弟見她回來了,還以為是來省親的,忙不迭的過來迎奉,拉她進了屋子。
鳳兒一進屋子,就嚎啕大哭起來,她父母弟弟都唬了一跳,忙問緣由,鳳兒抽抽噎噎的說了,她父母都愣住了,小弟氣的跳了起來:“無錯憑什麽攆了姐姐!?我找郡王說理去!”
她父母嚇的半死,忙拉住兒子,她父親罵道:“愣頭青,那府上哪有你說理的!回去讀書!”
打發了兒子,她父母又勸鳳兒:“出來也好,老話怎說的,侯門似海,好在王爺開了恩,還了身契還給了一千兩,到時候給你置辦一副好妝奩,咱們找個好人家,一心一意做正頭夫妻,如何?”
鳳兒想起諸葛宸器宇軒昂,何等瀟灑,賭氣道:“我誰也不嫁!”她抱著包袱回自己原先的閨房去了。
她父母都是老實人,見狀也不知該如何相勸,隻好由著她自己想明白了。
那廂諸葛宸打發了鳳兒,就去上朝,進了皇城,時候還早,他便在待漏院候著,過了一會,諸葛執走了進來,諸葛宸見了他,又想起風婉兒,心裏便有些不自在,雖說已是下定了決心,可總覺得的空蕩蕩的,麵上卻又不好流露,隻與尋常一般,與諸葛執寒暄客套。
沒說兩句,突然聽見有人招呼:“許久未見南安侯了!”
諸葛宸心中納罕,這南安侯是個病秧子,上朝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今怎的來了?諸葛執神情不辨喜怒,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又與諸葛宸敘話。
諸葛宸也就把注意力轉移了。
南安侯與眾人客氣了幾句,他甚至沒有看諸葛執,慢慢的坐下了。
不多時,皇帝命眾人上殿,眾人按著品級進了金鑾殿。
山呼萬歲之後,便有宗親按捺不住,說起冬獵皇後遇刺之事,常山王叫的最大聲:“倘若叫臣弟知道這賊子,定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皇帝等的就是這一出,掃了一眼應不言,應不言會意,把“孔禮大逆不道,受不老山餘孽挑唆,截殺皇後”的事兒大概說了一番。
眾人一聽,登時義憤填膺,常山王嚷嚷著要將孔禮滿門抄斬!
皇帝歎道:“朕素來以仁治天下,且孔禮原先有功,朕便網開一麵,免了連坐九族,留他全屍罷!”
眾人忙高聲道“陛下寬仁,實為萬世明君”。
皇帝見事情順利,心中也滿意,又看了一眼丁掌印,丁掌印唱喏:“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諸葛執正欲出列,一個身影已是走到了丹陛之前。
是南安侯。
南安侯跪在地上。
皇帝心中一沉,麵上不顯,笑道:“南安侯何事?”
南安侯道:“孔太祝之事,臣亦有所耳聞,隻是聽聞是太祝座下道童為賊子收買,在護身符上做了手腳,罪不至死,請陛下網開一麵!”
皇帝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他本以為南安侯多日不朝,今日來了也要夾著尾巴做人才是,沒想到他竟是主動跳了出來攬這炭簍子!
皇帝簡直要氣死了,正要開口斥責,諸葛執已是出列了,沉聲道:“孔禮大逆不道,南安侯竟為之求情,大不敬,臣請廢南安侯世襲罔替之位。”
南安侯猛的抬頭,看向諸葛執,後者目光森然,透出殺意。
南安侯心中一凜,哪怕是當年事發,他都未見過諸葛執這般毫不掩飾的殺意!這目光甚至讓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他很快把目光挪開,低頭不語。
皇帝一怔,旋即麵如鍋底,事態發展至此,他是萬萬想不到的。
諸葛執竟是要斷了南安侯的爵祿承繼!
可他卻說不出半個字的指摘之詞,諸葛執昨日答應不糾結孔禮之事,但南安侯自己作死,竟為逆賊求情,被諸葛執捉住把柄,分明是自作自受!
皇帝心裏有氣,又下不了決心。
那廂,姒甘泉等人齊齊跪倒:“南安侯辜負聖恩,請陛下廢南安侯世襲罔替之位。”
南安侯見眾人如此,毫無懼色,堅持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臣請陛下明辨清濁!”
皇帝沉默了一會,淡淡道:“南安侯要為孔禮作保?”
“正是。”
“以何為保?”
南安侯閉上了雙眼,再睜開之時,滿是毅然決然:“臣以爵位承繼作保。”
皇帝笑了,又掃了一眼眾人,道:“都起來罷。”
皇帝的語氣十分平靜,但卻帶了沉沉的威壓,眾人皆起身了。
皇帝慢慢道:“廢南安侯世襲罔替之位,降等世襲,若有子嗣,為奉議郎,孔禮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貶為庶人,刺麵配役。”
按照降等世襲的法子,侯爵的子嗣該是伯爵,奉議郎可是連爵位都沒有,若有子嗣,皆是庶人,而刺麵配役的意思就是要在臉上刺一個“罪”字,再賣作官奴了。
南安侯一驚,還想開口,目光與皇帝交匯,皇帝的目光森然,他心知難以施展,終於還是閉了口。
眾人又高呼“陛下聖明”。
皇帝心情極差,也不問眾人是否有本,直接退朝走了。
諸葛執掃了一眼南安侯,見他還僵立站著,心中冷笑,與姒甘泉一齊走了出去。
諸葛宸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心中已是分明了,昨日皇帝分明要息事寧人,今日諸葛執卻抓著南安侯不放。
這幕後黑手是誰,已是一目了然了。
諸葛宸自己遭了池魚之災,又想起風婉兒也受了牽連,心中對南安侯也是極為厭惡,不過他早上聽了匡長史的諫言,也不欲蹚渾水,施施然的走了。
那廂,諸葛執與姒甘泉已是步出了金鑾殿,姒甘泉回頭看了一眼,笑道:“往日南安侯周遭趨之若鶩者多矣,如今竟是冷清寥落,可見小人趨利了。”
諸葛執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多謝兄長相助。”
姒甘泉忙道:“骨肉至親,何必客氣。”
兩人一邊敘話,一邊離了皇城,諸葛執坐車回了府,一進慕風堂,就看見風婉兒坐在廳堂裏,與琥珀一起挑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