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大哥的女人

  唐笑喝完湯有些犯困，或許是因為裴家沙發實在太舒服，她忍不住靠在上面眯了一會兒，等到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被人抱著，她嚇了一跳，慌忙抬頭看去，才發現抱著自己大步流星往前走著的人正是成烽。


  「成烽，你放我下來。」唐笑感覺自己被成烽這樣公主抱挺奇怪的。而且成烽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叫醒自己？


  「嫂子，我抱得動你。」成烽抿著嘴唇，神情看起來緊張又興奮。


  「這不是抱不抱得動的問題……」唐笑皺著眉，話說到一半，發現成烽臉上浮現著一種倔強不甘的神色，便放軟了語氣，「成烽，我可以自己走，你沒必要這樣。」


  成烽「哼」了一聲說：「都是一家人，嫂子，你才沒必要這樣。」


  唐笑：「……」再爭論下去倒顯得自己太小心眼，唐笑只好閉口不言。


  成烽得意洋洋地抱著唐笑上車，還伸手過來要替副駕上的唐笑系安全帶，唐笑連忙制止：「好了，成烽，我自己來。」


  成烽說：「嫂子，別人能做紳士，我就不能做一回紳士嗎？」


  唐笑哭笑不得：「這不是一回事……成烽，你放手。」


  「就不。」成烽不肯撒手，靜夜裡兩隻眼睛像兩簇小火苗一樣灼灼生光。


  剛才在路上不覺得，現在車門一關上，唐笑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她警覺地朝成烽看過去：「你喝酒了？」


  成烽笑了笑說：「我沒有。」


  唐笑繃緊了臉說：「成烽，你撒謊。」


  「我說沒有就沒有。」成烽略略提高了聲音，像個隨時準備耍賴的小孩一樣。


  「別開車了，」唐笑臉色嚴肅地說，「我去叫嚴叔派人送我們回去。」


  「嚴叔？叫的這麼親熱，嫂子你到底是我們成家的人，還是他們裴家的人？」成烽氣咻咻地說著，一把攥住唐笑伸向車門的手，「不準下去。」


  「成烽，你清醒點行嗎？」唐笑試圖抽回手，卻發現成烽長著一副紈絝相，力氣卻一點都不小。他將她的手攥得緊緊地，只一小會兒，她就感覺手骨酸酸麻麻的。


  「我很清醒，嫂子。」成烽固執地將她的手摁在車門上，年輕的胸膛貼近她，「嫂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大哥了？」


  「你胡說什麼，」唐笑輕斥道：「成烽，你再這樣的話，我真的要生氣了。」


  「生氣？呵……我也生氣。為什麼隨便別的什麼人都可以，為什麼就唯獨我……」成烽喃喃著，眼中閃過迷亂的光芒。


  唐笑將手伸進包里摸到手機，憑著記憶撥了裴遠晟的號碼。


  她不想打擾他，只希望他的手機是在嚴叔那裡，如果嚴叔不來解圍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現在最緊要的，是先穩住成烽的情緒。


  「成烽，我們談談……你先告訴我，你今晚為什麼喝酒？」唐笑問道。


  成烽輕道：「嫂子，我真沒喝酒。」那眼神濕漉漉的，宛如一隻迷路的小狗。


  唐笑猜測成烽可能喝得不多，但多多少少還是沾了酒精，大概是最近被成母斷了經濟來源，心情不太好吧？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望著他說：「你有什麼煩心事可以告訴我，用不著借酒澆愁。成烽，難道你還信不過我這個大嫂嗎？」


  「什麼都能說嗎？」成烽唇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子裡總想著大嫂，尤其是這一段時間，他沒了錢，既不可能像往日那樣呼朋引伴地胡吃海喝，也不可能給他的小女朋友買什麼包包和首飾，日子一下子清靜下來了，其實也不算太壞，至少，他能每天見到大嫂。


  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不容易滿足。俗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大嫂已經對他夠好了，大哥更是從小照顧他，很多時候都彷彿扮演著一位父親的角色。這兩個人都是真心為他成烽好的，他又怎麼能做出對不對他們的事情呢？

  他真討厭自己。他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上自己大哥的女人？

  他要怎麼說出口？這是一份註定不為任何人容得下的感情，甚至他自己都為自己感到羞恥。


  「成烽……你是不是最近在家憋得難受了？雖然我知道媽是為你好，但這種方式確實有點太激進了，一個成年人老是在家關禁閉，沒有正常的社交，這怎麼行呢？成烽，你要實在想出去玩，我先借給你錢好不好？這真的不是白給你的，等以後都要還的。」唐笑小心翼翼地說著，生怕不小心戳到成烽的痛處。


  現在的成烽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年齡，既沒有到完全成熟能夠獨當一面如成烈裴遠晟那般，卻也不是還在大學校園裡彈著吉他追女生的青澀大男生，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讓人不知道到底該把他當做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男孩。


  成烽聞言，眼中劃過一絲痛苦，他慢慢鬆開唐笑的手，咧了咧嘴苦笑道，「嫂子，你當我小孩嗎？沒有零花錢就哭，就到處找人討？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啊……呵。」


  唐笑一聽就頭大了，果然……即便她再怎麼努力地想和成烽溝通，都是毫無成效的。他還年輕，什麼都不懂，越是在什麼都不懂的年紀，自尊心越是強的不可思議，被人稍稍一碰就會感到受傷。事實上，卻根本沒有人打算傷害他。


  當一個人的力量很有限，對這個世界做不出任何改變的時候，反而會無端生出無數的被害妄想，彷彿任何人都想要過來踩自己一腳刺自己一下。殊不知這世上熙熙攘攘每個人心裡都惦記著無數人裝著無數事，大家都這麼忙，誰又總是盤算著去傷害你呢？


  「成烽，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可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唐笑認認真真地對成烽說，「不要太看低自己，也不要太看低別人，好嗎？其實我雖然不太贊同媽強行斷掉你經濟來源的做法，但是說句實話，我也不希望眼睜睜看著你繼續像以前一樣，每天拿著家裡的錢出去揮霍。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得有自己想做的和能做的事情，不是嗎？成烽，你應該有自己的事業了。哪怕它只是一份小小的平凡不起眼的工作。」


  「嫂子，你是在給我灌醒酒湯嗎？」成烽斜靠在椅背上，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唐笑。


  「你就當我是在給你灌心靈雞湯吧。」唐笑無奈地說，「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身為你嫂子，有些話我必須要說。我想，成烈也是一樣的想法。」


  「我哥……」成烽垂下眼瞼，臉上浮現傷感的神色，「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哥是大英雄，我是大狗熊，是啊……跟我大哥比起來，我什麼都不會，膽子也小，我哥在我這個年紀，都已經在戰場上立了一等軍功了。我啊，除了花錢也沒別的本事了……你們瞧不起我是應該的，我成烽，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嫂子你看，我們成家，我大哥又英俊又出色，誰提到成寬的大兒子，不會豎一豎大拇指啊？至於成萌，雖然年紀小，但學慣用功，年年拿獎學金，鋼琴也彈得不錯，還會畫畫，以前還拿過什麼全國大賽的冠軍，如今也出落得跟一朵花似的，承北多少高門大戶盯著成萌，恨不得現在就跑來跟我們家結親。只有我，人人敬而遠之，誰不知道成家老二是個紈絝啊？」


  成烽越說越難受，先前那點酒意在胸口發酵，通過血液流向全身，不知道怎麼回事，連眼睛都痒痒的，彷彿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快要衝出來。


  唐笑一開始聽到成烽說到自己是個大狗熊還忍不住想笑，聽到最後卻也挺為成烽感到悲哀。可是自怨自艾又有什麼用呢？說到底，還是要成烽自己努力振作起來才行。


  她伸手拍了拍成烽的肩膀，柔聲說道：「好了，不要這麼消沉了，你不是也有不少優點嗎？成烽你要知道，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他存在的意義。」


  成烽抬頭望向唐笑，被淚水濡濕的眼睛輕輕眨了眨，透出疑問的光芒。


  「你不是一直都是家裡的開心果嗎？有你在，每天家裡氣氛都能輕鬆不少。你想想看，無論你大哥還是你妹妹，都沒辦法像你一樣活得輕鬆，想幹什麼幹什麼，你雖然暫時沒有自己擅長的事情，但是你快快樂樂地活著，對家裡人來說就是一種安慰了，當然，如果有一天，你像他們一樣，能夠通過什麼事情證明自己的實力，我想大家一定會更為你感到開心的。」唐笑微笑地說。


  「我……真的可以嗎？」成烽一臉的猶疑。


  「當然可以了。」唐笑鼓勵地說，「我相信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成烽低下頭陷入了思考，這時，有人輕輕地扣了扣車窗，唐笑扭頭一看，只見嚴叔正打著傘站在外頭。


  「唐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嚴叔關切的聲音。


  唐笑趕緊滑下車窗：「嚴叔，麻煩你派人送我們回去，我弟弟晚上喝了點酒，不適合開車。」


  嚴叔審視的目光投射到成烽身上，成烽皺著眉望過去，看上去十分抵觸的模樣。


  「嫂子，我說了，我可以開車的，幹嘛要別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