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白髮人送黑髮人
李妍被噎了一下，一口氣上不來，臉上的笑容也差點綳不住，但是想到這女婿身上大有可圖，只得默默忍著氣，陪著笑臉道：「女婿啊，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她做什麼呢？」
她不想讓任玉環等人知道她是唐笑的繼母，刻意不去接成烈的話，生硬地轉換話題道：「女婿，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給笑笑燉了點湯，放在我朋友的車上，我那個車這幾天壞了，你瞧，我來看個女兒，還得麻煩朋友載我過來……女婿啊，你能不能盡量早點回來？我也不是想催你，主要是一個是怕湯冷了，二個也是不想麻煩我朋友陪著我等……」
「哦，這樣啊。」成烈似乎是笑了下，悠悠地說了一句，「你可以把湯放在前台，人先回去啊。」
「……」李妍瞬間有種問候成烈全家的衝動，她就不信這個姓成的聽不出來她話裡頭的意思，這人怎麼能這麼精呢？還真是越有錢越小氣啊！她都這麼明顯地暗示他了，反正他家那麼多輛車，不能送她一輛？或者派個司機送她回去？
李妍憤憤不平，忍不住詛咒成家早點破產，像這種小氣又自私的有錢人，看著就讓人來氣！
「女婿，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還沒看到我們家笑笑，心裡不踏實，晚上回去可是要睡不著的啊！她爸爸這幾天忙著醫院裡的事情，根本沒工夫過來，我這不只是為我自己，也是替她爸爸來看看她，回去也好給她爸爸一個交待啊，湯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我實在太想我們家笑笑了，聽說她出了事，我這幾天都沒合眼呢，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我們家笑笑怎麼就這麼可憐呢？」
「哎……」李妍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女婿啊，你還是快回來吧，我現在想著我們家寶貝女兒就躺在上面，我卻被人攔著沒法上去，心裡頭就難受的不得了，急的不得了……」
李妍說著說著，竟然擠出了一滴寶貴的晶瑩的淚珠，這連她自己都驚訝了！伸手抹了一把，她看著自己手指尖的那點水漬，心道難道我入戲太深了？
她故意狠狠吸了把鼻子，讓自己帶著濃重的鼻音，委委屈屈地說道：「女婿，你就體諒體諒我這個當媽的吧，我可是差一點兒……就白髮人送黑髮人吶！」
她說得凄凄慘慘戚戚，可是電話那頭的成烈沒有半點反應，李妍暗罵這個姓成的真是鐵石心腸，正琢磨著接下來怎麼辦的時候，聽見成烈淡淡的一句：「把電話給前台。」
李妍聞言大喜，昂著下巴把手機往前台小護士那兒一送：「讓你接電話呢。」
前台的小護士這兩天和成烈接觸過，對這位長相英俊貴氣人又沒什麼架子的成大少印象極好，在她眼裡，成大少那種人，和眼前這兩個老阿姨完全是兩個世界的，直到李妍把手機遞給她，她都不太能相信這個表情浮誇的老阿姨真的是成大少的丈母娘。
小護士接過手機，聽著手機裡頭傳來熟悉的聲音，等到成烈吩咐完，她點了點頭說：「好的，成先生，我知道了。」
把手機遞還給李妍，李妍以為成烈肯定是在電話里教訓了這不識泰山的小護士，於是得意洋洋地望著對方說：「怎麼，我沒冒充什麼皇親國戚吧？」
小護士態度恭敬：「不好意思，是我們誤會了，您二位這邊請。」
李妍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看了眼任玉環，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換上了一副倨傲面孔，彷彿他們二位不只是成烈的丈母娘和丈母娘的朋友，而是成烈的親娘。
小護士在前面帶路，李妍和任玉環上了電梯，以為馬上就能見著唐笑了，李妍甚至還對著電梯裡面的鏡子整理了一下新染的深棕色頭髮。
任玉環看著李妍覺得很好笑，但也不由自主地從手袋裡摸出香奈兒口紅往嘴唇上抹了一把。
小護士面無表情，彷彿和這兩個人完全不認識。
「叮——」的一聲，電梯停下，李妍念叨了一句「我的親閨女，我總算能見著你了」，抬腳就要往前沖，小護士也沒攔著，由著李妍和任玉環甩開膀子大步往前邁。
李妍進了房間，發現眼前是一個極其寬敞明亮的客廳，不禁感嘆：「女婿對我女兒真好，不就是住個院么，還整這麼大一個客廳，換成不知道的人啊，還以為我女兒是在五星級酒店度假呢。」
小護士抿著嘴偷笑了一下，幫這二位老阿姨一人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然後說：「您二位先休息一下吧。」
李妍愣了愣問：「我女兒呢？」說著探頭探腦地東張西望。
任玉環早看出來是怎麼回事了，心裡頭也憋著氣，只恨李妍這豬隊友實在蠢得厲害，都到了這一步還沒看出來。
小護士淡定地說道：「成先生說請您二位先在這裡休息，等他回來再來見您二位。」
「你說什麼？」李妍把剛剛拿起來的青花瓷茶杯重重地擱在面前的茶几上：「意思就是讓我們乾等著，還是不讓見我女兒？」
小護士點點頭，心平氣和地說：「成先生說了，他夫人現在還在休息，不能被打擾，他一會兒就回來了，您二位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這裡什麼都有，電視電腦遊戲機圖書飲料甜點等一應俱全，您要是還有什麼需求，也可以提出來。」
「我是來看我女兒的，不是來——」李妍還想發作，被任玉環打斷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們休息一會兒就是了。」
小護士客客氣氣地笑了笑，然後離開了。李妍鬱悶地坐在沙發上，卻有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表面上看，成烈做的無可指摘，可是說讓她等，鬼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要是成烈故意不想讓她見唐笑，那她豈不是得在這休息室裡面無限期地坐下去，直到失去耐心自行離開？
此時此刻，她心裡真是恨透了這個成烈。
他一個大男人，跟她這個長輩計較什麼呢？真真是小肚雞腸！
李妍自問自己除了對唐笑苛刻點，至少也沒對唐笑動過手吧，再說唐笑自個兒還沒說見她還是不見她呢，他成烈就這麼自作主張地欺負人，也太過分了吧？！
李妍氣咻咻地坐在那兒，端起面前的茶杯往泄憤似的往嘴裡猛灌，結果忽略了茶的溫度，燙的她整個人差點沒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
有任玉環這麼個老牌承北名媛在場，李妍就算被燙出一嘴包也不敢失了儀態，只好齜牙咧嘴地咽下了一口混著血沫腥氣的濃茶。
任玉環何等精明，又怎麼能看不出來，她只當看戲，心裡偷偷地笑著，臉上還裝的十二分關切：「怎麼，茶太燙了嗎？」
李妍咂了咂舌，苦著臉說：「是有點燙啊，都怪我太心急了。不過我沒事……呵呵。」
任玉環哂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妍說：「李妍，你不知道吧，這茶葉可是上好的大紅袍，只是啊，好茶都需慢慢品，太心急可不行呀。」
醫院附近的百年老字號順和記飯店內，嚴凌見成烈慢悠悠地吃著菜，禁不住好奇道：「剛剛打電話的不是你丈母娘么？」
成烈說：「你也聽到了，是我老婆的繼母。」
嚴凌性格單純，不明白這裡面有什麼不同的：「繼母也是長輩，烈子，咱們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就先回醫院？」
成烈看了眼嚴凌：「你是急著回去找任菲琳吧？」
嚴凌臉一紅，頭一低，不吭聲了。
任菲琳借口身體弱，還在醫院住著，嚴凌本來一天半就能開完的會，也因為任菲琳而無限期延長下去，承北軍區醫院的一群人還納悶著，這個向來不愛待在承北的療養院副院長，怎麼這回態度這麼積極？
順和記裡頭不設雅間，只有一些古色古香的屏風作為隔斷。環境算不上清幽，好在菜色確實不錯，十分禁得起品味。
嚴凌吃著好久沒吃到的順和記招牌菜清蒸鱸魚，心裡就琢磨著要給任菲琳帶一份回去。
成烈見他盯著那盤魚看了半天，又怎麼會猜不出嚴凌的心思。
當下叫了服務生過來，交待多做一份清蒸鱸魚打包回去。
嚴凌詫異道：「你給唐醫生帶的？」
成烈搖頭：「笑笑還在生病，有專門的營養師每天為她定製三餐，清蒸鱸魚反而不適合她。」
嚴凌眨眨眼：「那你這是……給丈母娘帶的？」
成烈笑了下，眼中卻沒有笑意：「我老婆學生時代起，為了吃飽飯就得每天在外面做兼職賺錢，大冷天在外頭髮傳單，一雙手泡在油膩的酒店洗碗池裡刷盤子洗完，晚上忙到深夜回去后連一口飯都沒得吃，這都是拜那位繼母所賜。」
嚴凌呆住：「怎麼會這樣……烈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老婆沒提起過，可認識他們一家的人都知道，這是我自己找人查出來的。」
嚴凌說不出話來。
成烈淡淡地說道：「所以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