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分家(下)4000大章
李氏說完這句話,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但是她是一個要強了一輩子的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肯定是要收斂情緒的。
李氏的話一出,里正石三鎖就點了點頭,「我們都聽說了。」杜安康去請他們過來的時候,已經說明了要分家的事。
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願,人家杜家人都同意了,他們這些外人,也沒有必要勸,只要給做個見證,幫著把這個家分了,就算完事了。
李氏把兩個兒子,媳婦都叫到屋裡,杜河清的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人影,走路還需要人攙扶。
杜安康扶著杜河清進屋的時候,石三鎖和屋裡的幾位老人,都是吃了一驚。
杜河清的造型,實在是太另類了。他頭上纏著一條繃帶,眼睛無神,走起路來需要攙扶,雙手也不自覺的向前摸索著,好像一不留神就會摔倒似的。
「河清,你這是咋地啦?」石三鎖微微驚訝,前幾天他還見過杜河清,人還好好的,這才幾天的工夫,人咋這樣了?
杜河清苦笑,摸索著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爹,小心點。」
「康子,你爹咋啦?」
杜安康抬頭,若有若無的撇了杜安興一眼,道:「我爹讓一個小畜生給打了悶棍,傷在腦袋上,眼睛也受了連累,不過吃著葯呢,已經見好了。」
張氏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本來她就對大房有諸多的不滿,特別是大房把杜河清受傷這件事情賴到杜安興的頭上,更是讓她惱火,所以杜安康的話音剛落,她馬上就回嘴道:「安康,你指桑罵槐以為別人聽不出來是怎麼的?你爹受傷這事兒,根本就不是安興做的,你聽不懂人話?」
杜安興這個火大啊!他自然知道張氏是想維護自己,但是眼前這個節骨眼,多說多錯,保持沉默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在坐的人,年紀都跟李氏彷彿,有的比李氏還要大一輩,這樣的人精,什麼人,什麼事沒遇見過?所以從張氏的話里,他們都聽出了一些苗頭。
難怪要分家了。
石三鎖看向杜安興的目光轉瞬就帶上了兩分冷意,敢忤逆長輩,朝長輩動手,這孩子膽子夠大的啊!
「好了,先不說這個了。」李氏沒有斥責杜安康,反倒狠狠地瞪了張氏一眼,「這麼多長輩大,你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這個家還輪不到你插嘴說話呢。」
這個態度是一個暗示。
張氏不以為然,心想有什麼好得意的,反正也要分家了,等今兒個把家分完,這老東西再也別想進自己的家門。
「說分家的事兒吧!」李氏終於提起了正事,她只道:「里正,我們家的東西,都是有數的。房子,地,鋪子,還有一些積蓄。」
李氏說完這些,就問杜河清和杜河浦哥倆,「這些,你們都沒有意見吧?」
哥倆都不約而同的點頭。
家裡有什麼東西,他們心裡都有數。因為李氏守寡,兩個兒子就是頂樑柱,所以家裡的東西,一直都跟兩個兒子交待的十分清楚。
「我想把這些東西,分成三份。」
「咋三份呢?就兩個兒子,咋三份?」張氏又忍不住了。
杜河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喝道:「你閉嘴,娘這麼做肯定有這麼做的意思。」
李氏開口道:「咱們家在鎮上有個鋪子,後院有四間房。家裡有六十畝地,還有十幾畝荒地。按我的意思,你們哥倆就各要一處,要鋪子的,以後就在鎮上做買賣;要鄉下房子和地的,就安心在家裡種地。剩下的,包括錢啊,東西啊,還有今年打的糧食,都是平分。家裡的牛,就歸種地的。」
「我說分三份,是想把鄉下的地分成兩份,加上鋪子正好在三份。」李氏道:「四十畝的良田跟十幾畝的荒地是一份,另外二十畝的地是一份。」
「娘,為啥這麼分?」
「你們哥倆是你們哥倆的,我自己也得佔一份!不管你們哥倆誰管我,這二十畝就歸他,當是我的養老錢。我跟著誰,這二十畝地就給誰,另一股也不用掏養老的錢了。」李氏問石三鎖:「里正,這麼算沒錯吧?」
石三鎖點頭,「按規矩,養老人的,肯定得多分點。到什麼時候,老嫂子你手裡都得握點東西,這是應該的。」杜家家大業大,二十畝地也是不少了。
「二十畝地當養老錢?」張氏驚呼一聲,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娘,的您這也太精貴了吧,聽都沒聽說過。」
李氏急眼了,抄起一旁針線笸蘿,直接朝張氏扔了過去。
張氏尖叫一聲,嚇得躲了起來。
石三鎖看不下去了,「河浦,你是老爺們不?就讓家裡娘們這麼放肆,跟你娘這麼說話?」
杜河浦臉上掛不住了,三兩下把張氏拉過來,推出了屋,到了門口,還罵了她兩句,讓她滾回家去,分家這件事情,就不打算讓她參與了。
張氏哪肯啊,非要賴著不走,杜河浦急了,踹了她一腳,她這才消停了。
杜河浦重新回了屋,臉上顏色不大好看。
李氏問他:「老二,你也覺得我不值這二十畝地?」
「沒有,娘,我聽您的,應該的。」
李氏臉上怒氣未消,聽了他這話,也沒好看多少。
「你們哥倆商量商量,誰要地,誰要鋪子。」
杜河清只道:「娘,我聽您的,您讓我要啥我要啥。」
杜河浦想起之前在家裡商量的事,又看了兒子一眼,才道:「娘,我,要想要地。」
這讓李氏覺得很驚奇,她以為杜河浦會要鋪子呢!張氏不是個勤快的,老二跟老大比起來,也是差了一截。
「要地?」李氏驚訝:「你可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娘,我知道我在種地方面不如大哥,可是以前家裡經營鋪子的時候,情況什麼樣您也不是不清楚。」他低下了頭,有些難為情地道:「種地到底還是比做買賣容易些。」
李氏點頭。
他這麼想也沒錯。
「只是娘……」杜河浦猶豫了一下,才道:「家裡的宅子,牛,還有四十畝地,哪能跟鎮上的鋪子比!」
李氏有些惱火:「那你就要鋪子好了,誰也沒逼你!」
杜河浦道:「娘,安康都娶親了,這是分家之前的事。我們十一還沒娶媳婦呢!」
這也是差距吧!大房娶媳婦是用公中的錢,可他們安興要是娶媳婦,就只能用自己的錢了。
劉氏頗為不贊同地道:「那你們家還嫁了一個閨女呢!嫁妝不是錢啊?」
杜河浦板著臉,「大嫂,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葉子是怎麼嫁出去的?誰都知道怎麼回事!」葉子成親,家裡根本就沒出什麼嫁妝。
李氏嘆了一口氣,她知道二房在兒女親事上是吃了虧的。本來啊,她想說等將來十一娶親的時候,她出一部分銀子,就算是給十一的補償了。可是這事兒由老二自己提出來,她這心裡怎麼就這麼不得勁呢!
「行了,那你說,怎麼著?我讓你要鋪子,你又不幹。」
「娘,那地,你能不能再多分給我們一半兒?」杜河浦道:「十畝地,再多給我們十畝。一來是我們種地不一定能像大哥那麼厲害,二來也算是補償十一在成親這一塊了。五十畝地,都賣了也就勉強值那個鋪子的錢。」
劉氏輕笑,「咋的,家裡這大瓦房不是錢?」
「那你們不是還有十畝地呢嗎?」杜河浦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李氏驚訝極了,用無法置信的目光看著杜河浦,「老二,我還沒說要跟誰呢!聽你這意思,你是壓根就沒想過要養我啊!」說到最後,李氏的聲音都哽咽了,眼睛一酸,再也沒控制住眼淚。
杜河浦這才慌了,「娘,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娘,您別哭了,不值當的。」
李氏擦了擦眼淚,「對,不值當!老二,既然你這麼想,那我索性就跟著你大哥了。他是長子,安康是長孫,我跟著他們也沒錯!當年你們在鎮上做買賣,我也跟著你們過了七八年,罷了,以後,我就跟著老大家養老了。」
「娘,我,我們逢年過節,還是會看您的,會,會的。」
李氏揮了揮手,「就依你,再給你十畝地!家裡的鋪子歸老大,挑出十畝良田來給老大。鄉下的房子,五十畝地,十幾畝荒地,園子,,牛,都是你們的。剩下的糧食,錢都平分,沒有異議吧?」
杜河浦搖了搖頭。
杜河浦只道:「我聽娘的!」本來他是想要地的,畢竟他都種了幾十年了,跟土地已經有感情了。誰知道老二發的什麼瘋,居然搶先了一步!
唉,娘為了分家的事情,已經夠傷心的了,就別節外生枝了。
李氏點了點頭,「那就這麼定了!還請里正,幾位叔公給我們做個見證,杜家兩房分家,今兒就把文書寫下!」
石三鎖站起身來,道:「河清,河浦,我也算是看著你們哥倆長大的,今兒我就倚老賣老,說你們兩句。」
「叔,您說。」這個時候再喊里正,就生份了。
「你爹不在了,你娘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你們倆是親兄弟,不管分家不分家,身體里流的都是一樣的血,以後就算各自過各自的日子,也該相愛互助,特別是要孝順。」
「哎,叔放心。」
「我們都明白呢!」
石三鎖這才點了點頭,大手一揮,「寫文書吧!」
杜安興取了筆墨來。
石三鎖也是個識文斷字的人,村裡有關文書,房契,地契方面的事,也都是由他出面的。
分家文書他都不知道寫了多少份了,寫起來得十分心應手。
李氏將家裡的房契,地契,銀子都取了出來,統計好一個數目,按照之前說的分成兩份。糧食都在倉房裡放著呢,大致的數目都是清楚的,分的時候直接過稱就可以了。
石三鎖將分家文書寫好,一式兩份,當著眾人的面念了一遍。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兄弟倆都得了些什麼東西,李氏歸誰養老送終,雙方沒有異議等等。
杜家兩兄弟確認無誤后,都簽字畫押。幾位證人也都紛紛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這個家,就算分完了。
杜玉娘全程都沒有說一句話!她緊張,生怕自己一張嘴,就把這件事給弄黃了。
直到分家文書寫成,杜玉娘這顆提著的心,才算放下。
只是有一件事,她始終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二房會選擇要鄉下的地呢?而且杜河浦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一直在看杜安興,難道這件事是杜安興提出來的?
真是奇怪了。
家分完了,里正等人也就沒有再留下來的道理。李氏本來想張羅一桌好菜,請幾個人在家裡吃一頓,可是石三鎖拒絕了。
「老嫂子,你好好歇歇吧,有什麼事兒,再讓孩子們叫我。以後啊,有機會呢!」
李氏點了點頭,讓杜安康去送送他們。
分完了家,她的精氣神也一下子像是被抽走了似的,當天晚上就發起了熱。
這個年紀病倒了,可不是小事,身體弱的人,只怕要拖上好一陣子才能好起來。
張氏對此十分不滿意,家都分了,大房還賴在上房不走,這是什麼意思?占他們二房便宜沒占夠?
杜河浦總算還有幾分良心,「娘病著,大哥的眼睛還沒好,你急什麼急?家都分完了,過了年再分這個家,也沒啥了不起的。」
張氏不吱聲了,一想到自己家爺們要回了十畝地,她心裡就特別高興。說到底,當家的還是挺聰明的,知道老婆孩子才是跟他過一輩子的人!十畝地,哼,便宜他們了。
杜玉娘衣不解帶的照顧了李氏三天,李氏的病才算是好了。她的病剛好,她就迫不及待的對杜玉娘說,「讓你哥套車,咱們搬家!」李氏想早點搬到鎮上去,她怕觸景傷情,怕自己若是留在這兒,會一直想這些事,那人可就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