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孝道
太后顯然也明白婠婠的心思。
她只覺得婠婠聰明狡黠得厲害。
公主住回宮中，那這宮中就不會十分空蕩蕩的。
而且新君施恩公主們，倒是懷柔，也叫新君多了幾分人情味。
「這是極好的事，就這樣辦吧。」太后和聲說道。
「是。」婠婠得到太后的支持，心裡就忍不住生出幾分歡喜。
她寬容公主，自然是對皇家的示好，更何況阿玄本就是個冷淡的人，若是自己再冷酷有些，那皇家還有活路嗎？
她將公主們重新安排在宮中，由著她們自己挑選自己喜歡的宮室，這也是為了省心，不過在公主們之中的反響極好。因這件事，前朝又太平了一段時間，直到這一日太后請婠婠來自己的宮中坐坐，婠婠覺得今日自己的身子不錯，便先去給太皇太后請安，這才來了太后的宮中。宮中寂靜，因婠婠有孕之後唯恐傷身，太後宮中都不再點燃熏香，她進了宮殿的時候聽到宮中傳來一些細微的女孩兒的清脆的聲音。
婠婠走進去，看見太后的身邊正依偎著一個生得十分美貌的少女。
她正仰著頭與帶著笑意的太后說著什麼，見婠婠進門，她收住臉上的笑容不說話了。
「涵兒，還不給皇后請安。」太后本臉上帶著笑容聽著這女孩兒在說笑，見她見了婠婠竟然一聲不吭，只靠著自己垂頭，不由微微皺眉，對婠婠溫聲說道，「這孩子進宮的次數不多，因此見了你就怕成這樣，婠婠，你不要與她計較。」她雖然看似是為這女孩兒開解，可是眼底卻帶了幾分嚴厲，對這美貌的少女冷冷地說道，「見了皇后還不請安，你母親就是這樣在家中教導你規矩的？」
「姑母。」這名叫涵兒的少女仰頭，露出幾分委屈。
太后見她一動不動，心底不由生出幾分惱火，見婠婠已經坐在自己的對面笑著飲茶，便用力地瞪了這少女一眼。
涵兒這才不情不願地給婠婠請安。
「這孩子。」見婠婠叫她起身，涵兒一下子又撲進了自己的懷裡，彷彿十分委屈，太后只覺得心底的怒意都壓不住了，且見婠婠目光平和彷彿沒什麼觸動，她動了動嘴角艱難地對婠婠說道，「素日里這孩子也是個爽利的性子，只是叫她母親養得有些任性。」這解釋有些蒼白，太后想到曾經只還想把涵兒許嫁給婠婠的哥哥，如今見涵兒素日里瞧著十分討喜，可是正經的時候卻掉鏈子，不由生出幾分惱火。
「涵兒還小，娘娘平日里在宮中自然知道得不多。」婠婠溫聲說道。
太后聽了這話，就知道婠婠沒看上涵兒，心底不由有些可惜與後悔。
她本想自己的家族與婠婠出身的楚氏一族聯姻，不僅是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也是為了自己的家族著想，畢竟婠婠已經成為皇后，且新君愛重自己的皇后，頗有一種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意思，只要這份愛重存在，怕是下一任帝王也會出自楚氏的血脈，那楚氏的榮光起碼還有兩朝。這麼長久的時光，足可以叫楚氏從暴發新榮之家成為一個真正的世家，並且鼎盛起來，那自己的家族與楚家聯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說得功利些，怕不是她的母族也要靠著楚家。
因此，太后一直以來都想將自己家中的女孩許給婠婠的兄長。
無論是那一個，只要聯姻就是極好的。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她本以為家族之中最出色的涵兒竟然會當眾這樣沒規矩，丟臉。
難道不給皇后請安就是她厲害了嗎？
並不是這樣。
這看太后笑話的不是一個兩個。
因想到這些，太后的心底莫名生出幾分傷感，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娘家竟然已經成了這樣。她在宮中這麼多年，娘家到底是怎樣其實並不清楚，所見所聞不過是平日里不多的家中女眷的請安，那時看著一個個還像是個規矩人。可是如今她見涵兒還並未長久地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經成了這樣，一時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可就算是這樣，見婠婠眉目平和，看不出息怒，太后也不得不承認，涵兒是不大合適楚家的。
楚家是真的看不上她。
「公主們已經遷入宮中了？」太后岔開話題對婠婠問道。
「是。且都收拾得不錯。只是我還想求您再幫幫我。如今我月份大了。」婠婠下意識看向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對太后輕聲說道，「教您受累，都是我的不是。」她看出涵兒對自己露出幾分嫉妒的樣子，卻滿不在乎。這樣心事都在臉上的女孩兒，婠婠等閑也不會放在眼裡。畢竟，經歷過楚玉那樣的女子，她對這種野心與企圖都在臉上的姑娘完全沒有什麼在意的了。
「只要你平安生產，就是對我的報答了。」太后笑著說道。
涵兒在一旁偷偷撇嘴，擰著自己的帕子不吭聲。
太后便頓了頓。
「你平日里也出來走動走動，散散心，晒晒太陽，月份大了就要生產，這時候也要多強身健體。」太后許久之後帶著幾分疼惜地對婠婠說道，「還有太上皇那裡，你大姑母傳話兒出來，說是想要去皇家別院，與太上皇一塊兒過去，叫我勸住了。說是等你生產之後，叫太上皇也知道喜氣。」太上皇尚未清醒，如今是楚貴太妃在他的身邊陪伴，因想著皇家別院更清凈養人，因此想要搬過去。
太后卻覺得暫時不要。
婠婠還差兩三個月就要生產，若是生下皇子，到時候叫太上皇就算昏迷，可是也是一樁喜事。
「太醫說太上皇很可能會醒過來。」婠婠輕聲說道。
「可不是。你大姑母那樣細心地照料，太上皇雖然昏迷，可一定也知道。」太后唏噓了一聲，見婠婠微微點頭，這才胡亂地說了兩句話才叫她回去歇著。見婠婠如今有些發沉的身影消失，太後面上溫煦的表情才慢慢地消失，回頭看著正垂頭一聲不吭的涵兒嚴厲地問道，「你剛才在做什麼？皇後面子都給你了，你卻把她的面子摔在地上！你以為你是誰？若不是看在我這張老臉，皇后早就叫你滾了！」
「姑母為何這樣說我？她是皇后，可您卻是太后，我是您的侄女，何必對她折腰！」
「你說什麼？！」太后簡直不敢相信。
「我不是皇帝的生母，這個太后能做得穩當？我自己在宮中都要謹言慎行，誰給你的勇氣自己覺得自己連皇后都不放在眼裡了？」
「就算您不是陛下的生母，可是您是陛下的嫡母，孝字大過天，陛下難道還敢衝撞了您？」涵兒有些不以為然地抱著氣得渾身發抖的太后的手臂說道，「早年楚家盛寵，姑母您就被楚家那兩個給壓得死死的，如今她們到底只做了太妃，反倒不如您了，您也該翻身了。憑什麼還要去奉承楚家的女人？難道您不覺得厭煩嗎？」若說這帝都之中的女眷都討厭誰家，自然就是獨佔了後宮的楚家的女人。
從太皇太后開始，到了如今的楚皇后，彷彿這後宮都成了楚家女人的天下。
明明她的姑母才是皇后，才是太后，可是又被什麼人放在眼中了？
「你怎敢說這樣的話！」太后是真心失望了。
她今日特特兒叫婠婠來宮中就是為了相看一番涵兒，本想著涵兒生得美貌，這是極為難得的美麗，單憑這份美麗或許就能被婠婠看在眼中。只要婠婠看中了，如今楚家等閑不會反駁婠婠的提議，這門聯姻就算成了。可是沒想到涵兒不僅口出狂言，竟然還語有憤懣，對楚家帶著很大的敵意，這若是叫楚家知道，莫不是都得覺得是她心中所想，覺得她在宮中被楚氏姐妹壓制這麼多年，如今一朝翻身，就要情況起來？
太后想想就腦中發黑。
什麼孝道。
什麼嫡母。
新君認她，那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后，可若是新君翻臉，只把她高高捧起，外面光鮮內里吃苦，她這個太后做得也只能十分愁苦。
不然，若覺得孝道能壓制新君，她又何必戰戰兢兢幾十年，奉承膝下有皇子的那些嬪妃？
更何況她的確是宮中長輩，可是宮中卻還有太皇太后。
涵兒說得對啊，一個孝道拿下來，太皇太后壓制她這個太后實在是一件很簡簡單單事。
「你……出宮去，日後不要再進宮來了。」太后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實在想不到自己在宮中苦熬這麼多年，竟然到了最後本以為塵埃落定，自己就要享福了，竟然是娘家要壞事。她手指冰涼，看著不敢置信的涵兒冷聲說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本以為給你一樁好姻緣，卻叫你一手敗壞！家族不能叫你這樣的東西葬送，日後我會將你發嫁出帝都，你這樣的性子，不合適在這帝都之中。」
「姑母！你不就是想叫我嫁給楚家的男人！」涵兒臉色也很蒼白，咬著牙說道，「可是那也不過是臣下，有什麼好討好的！與其嫁給楚家男人，還不如，不如……」
她抓著太后的衣角帶著幾分央求地說道，「不如嫁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