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拳抵消債務
偏偏圍觀人數甚眾，尹子染這話自然也叫他們聽到了，那管事麵上無光，惱道：“你這醜八怪胡言亂語什麽，趕快滾到一邊去，瞧著你這張臉，隔夜的飯都能嘔出來。”
尹子染不動如山，為著保護溫良夜，竟覺得對麵那凶神惡煞的大漢也並沒有那麽可怕了。
“冤有頭，債有主，這錢既是我錢的，那自然也該由我來承擔，你們要打要殺都衝著我來，波及旁人算什麽英雄好漢！”
尹子染口齒伶俐，加上挺胸抬頭一身正氣模樣，反而叫管事無法反駁，隻能怒目瞪著她，“你……”
他額上青筋暴起，捏緊了拳頭，眼看便要跟尹子染動手，可就在這時，人群中傳出一道爽朗的聲音，“說得好！”
這般搗亂的舉止，那管事還待反駁，但很快意識到了聲音的主人是誰，無奈歇了火氣，垂頭喪氣的叫道：“二當家。”
那話音剛剛落下，賭坊帶來的打手便自動朝兩側退開，讓出了立在正中的那人，原是賭坊的二當家，徐阜黎。
他一身黑色勁裝，身量高大幾乎與溫良夜持平，卻比溫良夜要健壯得多。他麵龐是健康的麥色，五官棱角分明，兩道劍眉英氣十足，周身雖帶著隨意的氣度，可他眼底的那抹銳利卻叫人無法忽視。像是小憩的雄獅，無論看上去多麽無害，卻無人敢招惹。
此刻他正緩緩地鼓著掌，饒有興味地盯著尹子染，“沒想到尹霸王不光會橫行霸道，竟還懂得講江湖義氣。我生平最敬佩講義氣之人，本來我們賭坊是沒有再三通融這規矩的，但你既這般上道，我便為你破一次例。”
尹子染能感受到此人隱含的氣勢，是以並未作聲，隻是警惕的盯著眼前的徐阜黎，看他一步一步走近。
等到了近前，他再次開口，“那六十文錢，也不是不能抵消，可我賭坊的弟兄來了這麽多次，若是錢還沒拿走，那傳出去便是落了兄弟的麵子。”
徐阜黎頓了頓，麵上笑意更盛，“不如這樣，你叫弟兄們打上六拳，一拳十文錢，打完之後，這筆賬就一筆勾銷。”
隻要挨下六拳就可以？尹子染狐疑的看向徐阜黎，待得看清對方眼底的戲謔，這才明白，錢他們來說本就不算什麽，他隻是花些錢找樂子罷了，這樣單純的目的，反而叫尹子染鬆了口氣。
“好，我同意。”
尹子染能感覺到，當她說完這話之後，眼前的男人眸中現出了些許的詫異，不過那點詫異轉瞬即逝，很快就成了更濃厚的興味。
圍觀的鄰居竊竊私語，顯然也是有些難以置信，畢竟尹子染橫行霸道，根本不像是會吃這種虧的人，“真答應了啊？”
連站在她身後的溫良夜，心裏也不由泛起了波瀾。她答應的太快了，幾乎沒有思索，下意識的反應，這樣真誠的態度，不似作假。但他麵色未改，隻是望著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嬌小身影的時候，眸光有些複雜。
不過尹子染既然答應了下來，徐阜黎便尋了力氣大的人出來。
尹子染站直了身子，默默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斜裏卻忽然衝出了一個老嫗，白發青衫，佝著身子，眼中含淚，“子染，你莫要答應。我老婆子雖不寬裕，但六十文還是拿得出的，我替你將錢還了便是，挨打作甚啊。”
竟然是溫良夜的奶娘，尹子染見她這樣，眼眶也不由得有些發酸。溫良夜自然也將奶娘的舉動看在了眼裏，但到底沒有出言阻止。
尹子染卻吸了吸鼻子，搖了搖頭，“奶娘，這件事你莫要管了，你的錢攢下來不易，我再怎麽不是人，也不該將主意打到你身上，況且我身體強壯，力氣又大，挨上幾拳也不妨事的。”
說完，尹子染便將奶娘扶到了溫良夜身邊，深深看了他二人一眼，朝徐阜黎開口，“來吧，我準備好了。”
幾個打手躍躍欲試，而尹子染雖麵上鎮定，但心裏也是沒底的。原主會武功，有真氣防身挨下幾拳自然不礙事，可她卻不懂如何調動真氣，也不知能不能扛住。
在她思索之間，第一拳就打了過來，她隻覺腹部一陣絞痛，但卻連呼痛的聲音都發不出，她勉力直起身子，又是一拳打過來，雖是盛夏，但她額上卻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有好事的群眾出聲出聲計數，本來還隻是小聲嘟囔，但數的人多了，聲音便大了起來，大家也跟著激動，相看尹子染到底能不能挨住，“三…四…五……”
待到第五拳打完，尹子染早已麵無血色，連嘴唇都蒼白著，雖沒有摔倒，但也沒好到那裏去，雖立在那，卻似乎隨時都會栽倒在地。
尹子染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隻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馬上就好了，還有最後一拳，一定要忍住。
可她想象中的最後一擊，卻遲遲沒有到來，她聽到有人說話。
“住手。”尹子柒聞言，艱難地抬頭看去，發現出聲的人竟是徐阜黎，可她早已沒精力去猜測他的目的，隻能看著他走近。
尹子染痛的厲害，好像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置，連呼吸都成了難事，是以並未注意到徐阜黎英俊麵上竟含著讚許。
“這最後一拳便免了，就當跟你交個朋友。我徐阜黎敬重英雄好漢並不作假，你今日的表現著實叫我刮目相看，按照我所說的，咱們的債一筆勾銷。”徐阜黎頓了頓，“我很期待再見到你。”
說完，他便真的帶著手下離開了。
徐阜黎的話，尹子染隻聽了個囫圇，她能保持不摔倒已是拚盡了全力。
見她身形搖晃，溫良夜和奶娘趕緊上前扶住了她，一左一右攙著她往院子裏走去。
走進院子之後，尹子染卻再也撐不住了，一口血終是噴了出來，之後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殷紅的鮮血噴在地上，如忽然盛開的曼珠沙華，十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