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給壞人個機會
是夜,圓月似盤。
屋中籠著一層朦朧的光紗,尹子染整個人裹在被褥中,隻露出了一張小臉,心頭全是糾結,翻來覆去許久,終於出聲問,“良夜,你可睡了?”
溫良夜正待開口,卻聽她又試探著喊了一句,“相公?”
這回笑意終於忍不住了,他輕笑著轉過頭來,“沒睡。”
尹子染翻身對著他,一雙瑩潤的眸子在月色中熠熠發光,“你如何看待尹氏母女,我瞧著,鋪子裏的大家似乎都厭煩她二人。”
她聲音清淺,隱隱的透著點迷茫。
溫良夜並未如她所料的答話,而是借由她後半句話反問,“那你可知,大家為何厭煩她二人。”
經過幾日的觀察,溫良夜已然確認,尹子染並不在意與尹氏母女之間的親戚情分,說話也隨意了些。
尹子染沉默半晌才開口,似乎有些為難,“我知他們不是那麽好,但人無完人,都有缺憾,就像酒兒……還有我,當初跋扈蠻橫,真心改變的話,也能有好的結果,我隻是覺得,或許該給她們一個機會。”
“但你也要知道,決定她們能否變好的,終究是她們自己,這並非你的責任,與你無關。”溫良夜的聲音溫柔而清冷,在深夜聽來,莫名的發人深省。
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外頭夜風緩緩的吹著,盛夏漸漸遠去,連蟬鳴都少了往日喧嚷。
尹子染輕輕歎了口氣,“你誤會了,我知自己隻是凡人,是以並未將所有責任都攬到身上,也不盼望能改變所有人的困境,隻是她們離我太近,叫我生出了可以一試的決心罷了。”
她承認自己希望一切都變好,但卻不至於理想化到天真的地步,幻想著拯救所有人。
她感覺身上一重,溫良夜的胸膛貼了上來,近得尹子染能聽到他平緩而有力的心跳,他聲音輕緩的說,“無論你想做什麽,我自會陪著你。”
不知為何,尹子染那顆原本混亂著的心,竟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
在完全探訪周公之前,她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我仍想再堅持一下。”
溫良夜清醒地應了句,好。
夜裏尹子染方下定決心,卻沒想到,次日清晨,那“決心”便親自尋上了門。尹子染剛出屋便瞧見尹明月坐在院中,哭的梨花帶雨,奶娘無措的立在一旁哄。
一見尹子染出來,她便直接撲了過來,動作之迅速,叫剛睡醒還有些遲鈍的尹子染避無可避,隻能緊緊拉著被她拽歪的衣襟問她,“這是怎麽了?”
一聽這問話,尹明月更是淚水潸然,“表姐,昨日,昨日我差點丟了清白。”
原本還有些懵的尹子染,一聽這話,馬上便清醒了,畢竟她清楚,對於現在這時代的女子來說,清白有多重要,趕緊追問,“你說清楚些。”
兩人落坐,尹明月這才抽抽噎噎的說清了前因後果,說是她昨夜睡得正熟,卻有人跳窗進來,虧著她清醒了拚死掙紮,又吵醒了尹氏,這才逃過一劫,“表姐,我與娘擔驚受怕一夜未睡,天亮之後我娘才睡下,可我卻怎麽想怎麽心驚,這才來尋你。”
她哭的一雙眼都腫了,手腕脖頸皆有紅痕,好不可憐。
尹子染見她這形容,也不似偽裝,跟著歎了口氣,的確是她思量不周,鎮上她母女同住的確不安全,容易引歹人作惡,出聲安慰,“你先莫要哭了,你母女還是先搬到這裏來住,家中有良夜與我在,安全得多。”
尹明月麵上猶帶淚痕,點了點頭,“明月雖不忍叨擾表姐,但也是無法,鎮上的鋪子,我實在是住不下去了。”
思忖了片刻,尹子染想她一夜未睡,叮囑她去屋中睡一會,同時也跟著起身,想同奶娘一起,將閑置的那間空房收拾出來。
尹明月應了,搖搖欲墜的朝屋中走去,尹子染瞧著她受盡打擊的背影,無奈的歎了口氣。可尹子染卻不知,等她剛一轉身,尹明月麵上的悲戚便收了,眸中盡是算計,卻換了個方向,並未去奶娘那屋休息,而是去了尹子染與溫良夜住的房間。
屋中溫良夜正在穿衣,他聽到外頭動靜,也想出去瞧瞧,但他外衣方才套上,忽然自他身後鑽出了兩隻纖細白嫩的手,環在了他的腰上。
“子染?”溫良夜自己都未曾察覺,他心中喜悅,差點歡呼出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聲音中的顫抖,怕嚇到背後的人,他仍強裝鎮定的問,“是誰來了?”
尹明月沒想到如此順利,環在溫良夜腰上的雙臂收緊,壓住心下顫栗,嬌滴滴的開口,“是我呀,姐夫。”
不是尹子染,溫良夜心中一沉,抬手抓了尹明月的胳膊,便要甩開身後的人,方才的喜悅已然煙消雲散。但他回頭的之後,心又是咯噔一下,隻見尹子染神情震驚的立在門口,緊緊的盯著他抓著的尹明月的手。
溫良夜趕緊扔了那隻胳膊,心下慌張,不知尹子染在那立了多久,又瞧見了多少。而尹子染不語,卻轉身走了,等她再回來時手裏提了一把菜刀,更叫溫良夜的心跟著一緊。
之後他便瞧見,昨日剛說過要給尹氏母女改正機會的小人兒,提著菜刀氣勢洶洶的立到了尹明月麵前,“你,趕緊給我滾,誰給你的膽子敢勾引我男人!”說完菜刀揮舞,也不管尹明月什麽反應,怒火衝天道,“還不走!”
刀鋒在麵前劃過,尹子染凶悍起來又很能唬人,饒是尹明月心計深沉,麵臨死亡也是害怕的,她也不敢解釋了,滿臉懼色奔出了尹家。
溫良夜有些發愣,但耳畔卻來回響著“我男人”這三個字,隻覺方才的緊張消了,一顆心隻餘甜軟,他伸手去拿菜刀,但那動作卻像是將尹子染攬在了懷中一般,附在她耳邊問,“夫人,你方才說我是什麽?”
尹子染方才腦子裏又一股火燒著,現在冷靜下來才意識到方才的壯舉,她竟說溫良夜是她男人!一張臉羞的通紅,隨後也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