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輕薄與一巴掌
徐阜黎將視線收了回去,麵容失落,卻是起身要從塌上爬起,尹子染隻當他躺著不舒服,要換個姿勢,抬手扶他。
但徐阜黎卻閃身避開了尹子染的手,坐起來之後還要下床。
尹子染擔憂的瞧著他,怕他扯到傷處,急急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徐阜黎略垂頭,一縷烏發垂下遮了他眉眼。
悵然說道,“我來尋你也隻是為了一個結果,既得了結果,也就沒必要再留下,徒增你的麻煩。”
他明知尹子染心悅溫良夜,更沒理由從中作梗。想到兄長訓話,徐阜黎心中也是一片澀然。
可他還傷著,需要靜養。
尹子染怎麽允許他離開,尤其徐阜黎還是為救她而受傷,尹子染更不能看他拿自己身體開玩笑,語氣急了幾分。
“你傷的厲害,還是先留在這靜養,大夫說了雖沒有性命之憂,但還是養著些的好。”
下山路途不近,真叫他一個傷員走下去,情況不堪設想。
但徐阜黎卻像是鐵了心,並不理會尹子染的阻攔,下塌要給自己穿鞋,卻不小心牽扯了傷處,痛的麵露苦色,五官都糾在了一處。
但仍嘴硬,“這點小傷自是無礙。”
可他雖這般說,尹子染卻清清楚楚,他仍是因方才的答複著惱,這才執意要走。
想到這心中氣惱,直接上前按住了他穿鞋的手腕,仰頭瞧他,語氣帶著幾分慍怒,“不許走。”
卻不知她這一揚頭,恰巧便撞進了徐阜黎眸中。
離得近,徐阜黎甚至能清楚的瞧見她纖長的睫毛,如水般瑩潤的眸子,帶了三分薄怒,反而更添嬌俏。
徐阜黎吞了吞口水,仍是盯著她,隻覺喉中略有些發幹,問她。
“子染,你這可是在關心我?”
尹子染急著阻他下山,不覺有異,見他停下動作立時便奪了他手中的鞋,口中囫圇應了個,“是。”
徐阜黎隻見她朱唇一開一合,雙眸早就錯不開,一時竟像被鬼眯了心竅,俯身便湊了過去。
尹子染察覺他靠近,猛地朝後退去,但身體的反應卻比腦中還要快,揚手一巴掌便打了過去,“啪”的一聲脆響。
尹子染自己打完都愣了,瞧著徐阜黎半晌,大腦這才清醒了過來,訕訕解釋。
“我,我以為你要輕薄於我,這才……”
他確是想輕薄。
徐阜黎光暗了暗,垂頭,自嘲般的勾了勾唇,麵上形容卻著實慘淡,“罷了,我早知你心意,何必要再抱幻想。”
說完便將剩下那隻鞋穿好,下榻離去。
尹子染仍愣在原地,無措的咬著自己的下唇。
而徐阜黎見她這般,也隻是攬了攬衣衫,朝門口走去。
他腿上有傷,是以每一步都走的極慢,但麵上卻似已經麻木了一般,沒有露出半分痛苦的神色,隻一步一步走著。
走至門口,他瞧見立在門口之人,愣了愣,卻也了然,並未言語,繼續往山下走。
而尹子染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盯著眼前雕花的床榻,紅漆勾了幾朵祥雲狀的花紋,許是象征吉祥。
方才打過徐阜黎的手掌仍在隱隱發漲,那知覺一陣一陣的朝她心口裏鑽,但她一顆心卻越來越空。
屋中仍殘留著藥草氣息,方才發生的事情仍曆曆在目,徐阜黎縱使萬般錯處,但她仍不該動手打人,他為她負傷,險些丟了性命……
她也想走,但卻不知該去哪。
但地磚陰涼,涼氣往她身體裏鑽,似要將她一顆心凍碎。許久她才回神,從地上爬了起來。
失了魂一般的往門外走,卻在門口瞧見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的人,是溫良夜。
他身形挺拔出塵,麵上表情複雜,似是擔心,說了句。
“子染……”。
但尹子染此時無暇顧及他,未作回應。
見尹子染離開,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抬腳跟了過去。
他方才本該同趙憐雪一起下山,但卻因放不下尹子染,是以遲遲未曾離開,最後仍是托趙憐雪幫忙告知曲水閣眾人,留在了南湖山上。
尹子染在山寨裏晃蕩,最終去了後山,在山崖邊緣坐下,盯著無數枝丫綠葉在風中飄搖,在空氣中漾出一道道瞧不見的波紋,心亂如麻。
她不願虧欠旁人,尤其像這種幾乎一命換一命的援救,更令她手足無措,若徐阜黎於她無情,或者她心無所屬,那大可以先陪在他身畔。
可問題卻是,她欺騙不了自己,也不願在這種情況下欺騙徐阜黎,那不公平,也不光明,而且,她也不甘心,盡管,她曾瞧見過溫良夜與趙憐雪比肩而立。
驀的,她察覺麵上一涼,竟開始下雨了。
一場雨驅散了夏日的灼熱,連風都變涼了,一滴水珠落在她眼角,叫她下意識比上眼,那滴晶瑩隨著她的動作劃過。
有腳步接近,尹子染心中不起波瀾,也懶得回頭去看。
但下一瞬,她背上微微一重,有人將鬥篷披了上來,那人輕輕說了句,“下雨了。”
鬥篷厚重,遮了她身上的薄紗,叫她身子也暖了起來,她聽出溫良夜聲音,卻仍隻是搖頭,“我想自己待一會,你不用理我。”
尹子染想,她需要些時間好好思考。
但溫良夜卻被並未離開,反而是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坐了下來,眼見天色因下雨漸漸暗了下來,遠山樹木也漸漸模糊。
兩人一同聽著雨聲,半晌溫良夜才開口,“你沒有錯。”
尹子染不語。
“你可知,不是所有別人對你的感情,都必須要得到回應,不喜就是不喜,順從自己本心也並不難為情,恩情與感情,應當分開而論。”
尹子染心中微動,知溫良夜是在安慰她,道理她都明白,但說與做卻全然不是一回事,“你並不懂。”
溫良夜不懂她的為難,以旁觀角度,自然看什麽都輕易。
但肩上卻陡然一重,溫良夜手上輕輕用力,像對待一件藝術品一般,緩緩將她身子扭轉了過來,定定的瞧她。
“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