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一場瓢潑大雨
溫良夜眸光晶亮而毅然,柔聲說。
“比之袒露真心那人,要做出拒絕一顆真心的人其實更加難過,子染你心存柔軟,是以會心疼他,會覺得歉疚,而他又救你於危難之中,換了旁人也難免感動,但你更要清楚,這些情緒,都不是愛意。”
他一雙眸子幽深,又澄澈通透,一眼望不到底,但卻叫人忍不住信賴。
尹子染將他的話一字一句聽進心中,恍惚間更加認清了一事,溫良夜說得對,她卻是不喜徐阜黎。
溫良夜見她懵懂,眸光又柔和了幾分。
“就算你出於愧疚與感激,許他一生相守,他也並非會開心,隻因情感是相互,若隻有一方濃烈熾熱得不到回應,長久會帶來更大的傷痛。”
溫良夜頓了頓,隨後才繼續說,“更重要的是,你也不會幸福。”
尹子染愣了一瞬,她有些訝異能從溫良夜口中聽到幸福二字。
於古人而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論是為了門當戶對,還是為了錢財而成親,都是合理,卻獨獨為情成婚並不泛濫。
尤其對男子來說,心中屬意便要娶進門,何須憂心女子心中所想。
可溫良夜卻這般問她,一字一句,皆是為她著想,叫她一顆心亂了幾拍,隻剩了眼前那張俊美的容顏。
大雨瓢潑,溫良夜抬手,幫她抹去麵上水珠,動作仔細而輕緩,恍若對待一件珍寶,這般舉止,叫尹子染心中隱約生起了一個念想,但卻不敢相信,她性子內斂,張了張口,終究是鼓不起勇氣來問出那句話。
“夫人,雨大了,咱們去睡覺好不好。”
溫良夜許是並未察覺,他的聲音裏含了多少寵溺。
尹子染呆愣的點了點頭,跟他一同站起。
那場大雨淋濕了許多,下在南湖山上,也下在尹子染心中,突如其來的雨,險些將她一顆心砸的七零八落,辛而溫良夜在她身畔,用一番言語幫她遮了大雨,也解了心結。
清晨空氣明朗,山寨外頭藥田經了雨水衝刷,一株株藥草長勢極佳,越發抖擻。
尹子染也與溫良夜一同,辭了程亮等人,臨下山之前,尹子染想了想還是交代道,“那二人你莫要餓著,供他吃喝,但莫要叫他二人出南湖山半步。”
程亮見她神情嚴肅,隻此時重要,分外認真的應聲,“是,女俠放心,他們若想出山寨,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
尹子染莞爾,但也知程亮若說出這話,便定會做到,與溫良夜對視一眼,默契的要往山下走。
經昨日之事,他們之間似乎又恢複了最初的相處模樣,溫良夜待她仍溫潤照料,也不過分疏離,這樣似乎最好。
晨起,花鳥魚蟲清醒的總比人要來的更早。有鳥雀在林間啾鳴,聲音婉轉清脆,空氣清新透著林木幽香。
在到達鎮子之前,尹子染忽然開口,因著沉默了一路,嗓子略幹,“我要先去一趟百花閣。”
溫良夜點了點頭,“好,我與你一同前往。”
尹子染略有些吃驚,上次趙憐雪提出報官,溫良夜是認同的,是以尹子染認定,他並不支持自己。
所以聽她要去百花閣,溫良夜應該阻止才是。
察覺到她的訝異,溫良夜稍作解釋,“我隻是不想叫你犯險,但你若有計劃,我也不該阻你。”
尹子染心中一動,輕輕的說了聲,“謝謝。”
百花閣仍開著門,但現在時日太早,比起白日和夜晚卻要寂靜的多,打聽幾乎聽不到說話的聲響,隻有幾名年輕雜役,迅速而安靜的收拾桌椅。
其中一穿灰衣的小役出來,拿著手中抹布,怯生生的瞧著溫良夜二人,說道,“二位可是要來尋人的。”
男子留連花街徹夜未歸,正妻清晨怒氣衝衝來尋人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老鴇有交代,遇著那種一律趕出去。
但這小役見尹子染與溫良夜皆氣度不凡,不似撒潑耍混之人,是以不想驚動老鴇來趕人。
隻勸著,“夫人,您還是先回去吧,百花樓有規矩,外客來尋人一律不允,若真有事要說,還是回家再等等。”
小雜見尹子染一雙眸子晶亮,容貌也生的俏麗,難免有了憐惜之意,破例告知她,“你快些離開,若給媽媽見了,就不是這般好言相勸了。”
這是將她誤當了尋夫的女人?
尹子染心中好笑,正待解釋,卻聽溫良夜搶先開了口,“我夫妻二人不是來尋人的,我們是來見你們百花閣的老板,洪辰熙的。”
他似乎著重強調了夫妻二字,語氣也冷冰冰的。
尹子染覺察有異,抬頭瞧他,卻見他麵色如常沒有半點變化,隻當自己想的多了。
那小役聽了卻連連道謝,“哎呦,是小的看走了眼,二位氣度不凡,自不是來尋人的。”但於溫良夜的話,並無半點懷疑,畢竟能直呼洪辰熙姓名的,定然不是尋常人。
這小役恰巧知曉洪辰熙在何處,領著二人便上了樓。
尹子染總覺溫良夜似乎著了惱,但見他麵色未變,此時又沒有能叫他惱怒之事,心中更加疑惑,稀裏糊塗的就跟著到了頂層。
待溫良夜有禮的謝過那小役之後,尹子染這才回神,明明要來百花閣的是她,溫良夜隻是作陪,現今怎像是全都反了過來?
但方才溫良夜敲門,裏頭以及有了回應,有人冷聲說,“進來。”
她二人對視,皆在對方眸中瞧見了凝重,之後才推門進去。
洪辰熙倚在塌上,豔紅的床榻如大婚的色調,被子裏裹著兩人,溫良夜眉頭緊皺,在尹子染反應過來之前便將她擋在了身後。
之後才沉聲開口,“洪老板便如此待客。”
洪辰熙認出溫良夜聲音,迅速起身,眸中帶了幾分出乎預料的訝異,“怎麽是你!”
溫良夜不語,隻冷冷的晲著他,將身後的尹子染護的密不透風。
“我問你為何會來!”
久久得不到回應,洪辰熙有些惱羞成怒,聲音陰冷,躺在他塌上的女子,身子早已抖得如篩糠一般,連帶塌上紗幔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