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兼愛天下,非攻平生
前方似乎沒有路了,冬落站在一處房屋盡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房屋之後,還是房屋,延綿不知多少裏。
冬落一路前行,莫名其妙的走入遺跡,然後又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裏。
從一開始,他本來是想改變方向,繞過這處遺跡的,因為誰也不知道這遺跡裏會有什麽?在這裏麵又會遇見些什麽?
隻是後來他想了想,進入龍門秘境本來就是來尋求機緣,找尋那一線生機的,即然在路上撞見了,那就該是他的,至於是好的機緣,還是壞的機緣,隻有機緣到手了才知道。
冬落沒有推開眼前的大門,那怕是他知道這裏麵肯定已經沒有人了,是一片無主之地,他也沒有去推開門進屋子裏去。
門外還有一些流光閃爍,明滅不定,這些不知道已經存在了多久的陣法那怕到今天還在發揮著作用。
門外廣場上的青草已經在春風下長了一茬又一茬了,就連那好似亙古不變的石雕建築都已經被腐蝕的沒個樣子了。
而這些陣法卻擋住了時間,一直到今天還在發揮著餘威,這使得他不得不鄭重的對待起眼前的大門來。
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落得個萬箭穿心,或者刀砍斧剁的下場。
冬落本著小心為上的原則,繞著房子走了起來,無論是房間屋簷,還是梁柱基石,他都仔細的觀察著,生怕露掉了某些隱藏的極深細節。
隻是還沒走幾步,他的耳廓微動,一種隻在大周邊軍裏的頭等斥候才會的特殊的聽聲辯位的方法立即發生了功效。
風吹過草地的聲音,與腳踩在地上的聲音,總歸是不一樣的。
一行五人,風塵仆仆而來。
冬落看著領頭二人,眼晴微眯,雖然說不上什麽冤家見麵,但怎麽也不像是一莊可以就此揭過的恩怨。
冬落不自覺的從芥子物中拿出了樸刀,悄悄握緊。
鄭南風見眼前的大門並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鄭南風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對身後三人說道:“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記住,千萬千萬別開門。”
鄭南風身後三人依言沿著房子周圍尋找了起來了。可是卻沒有半點發現,隻能逐漸的尋找著遠去。
鄭南風皺著眉頭四處觀望了一眼,有些疑惑的再次看向那不停的有流光閃過的房門。
葉映水也四處張望著,“有什麽發現嗎?”
鄭南風搖了搖頭道:“沒有。難道那個人已經走了?不可能啊!”
葉映水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隻要東西還在就好,還是快些取了東西走人吧!我怕遲則生變。”
鄭南風搖了搖頭,“還是再等等看吧!看看有沒有什麽變數,如果來人是墨家的人的話,在這裏,我們是討不到半點好處的。”
藏在一處草叢中的冬落默默的關注著鄭南風二人。將呼吸都調節到跟風吹過的頻率一致。
因為誰也不知道在他們五人之中會不會也有跟他一樣靈覺敏銳之人。可以從一些細微之處發現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鄭南風輕呼了一口氣,壓抑的神色終於略微有些放鬆,“看來那人應該不是墨家之人,在廣場上重塑墨子雕像,純粹是偶然為之。看來是我多慮了。”
這次葉映水反而不再催促了,而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小心總沒錯,此事畢競關乎著你身後家族的千年興衰,出了事誰也擔待不起。他們在神州大陸布局多久,在龍門秘境內犧牲了多少人才讓你今天走到這裏。你可不能因為一時大意而導致你家族的布局滿盤皆輸。”
鄭南風看向葉映水的眼神有些明亮,隻不過是一閃而逝。
鄭南風袖子一甩,一把黃豆大小的金屬球被他灑落在地。
金屬球一落地,便變成一個個寸餘的手持長矛的士兵,開始往四下裏尋覓了起來。
葉映水懸著的那一顆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裏,從一開始他跟鄭南風無論是說話還是神色都是假裝的,不過是想麻痹那個有可能躲在暗處的人。
那怕是那句讓那幾個鄭家族人千萬千萬不要開門也是故意說給那個有可能存在的人聽的,本來以為那人會隨便找間房子開門躲起來,到時候隻要一觸動門上殘留的陣法,那麽他們自有方法可瞬間確定他的位置。隻是沒有想到,那人不上套。
即然不上套,那就隻好把你硬揪出來了。
葉映水看著那一大把寸餘的士兵四散開去,開口讚歎道:“你鄭家的機關術還真是出神入化啊!”
鄭南風再次灑出了一把黃豆道:“不過小道爾。你若是喜歡,等凱旋而歸,我送你一幅我鄭家特製的紫府劍甲。”
鄭家以鍛造各式甲丸而在神州大陸江湖上小有名氣,而為何隻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氣,一來是他們不願意聲張,二來是山上修者每人都會留有一兩件這樣那樣的底牌,不會如江湖之人買到了一兩個甲丸就四處去炫耀,那樣以人對敵之時就很難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甲丸,一種如同灑豆成兵此等神仙技一般存在的東西。與人對敵之時,隨手拿出一個甲丸往地上一砸,一下就變成了二打一。勝利的天平想不傾斜都難。
而甲丸的運行隻需要靈石提供靈氣即可。隻要你靈石足夠多,你甲丸的等級足夠高。你一個感息境的修者帶著一個紫府境的甲丸行走江湖,也許一不小心,就可以成為某一座小江湖裏翻雲覆雨的弄潮兒。
如今大量流傳在江湖上的各類打著鄭家旗號的甲丸,不過是他們鄭家不要的垃圾中的垃圾才往外流出,可這也已經為鄭家賺取了大把的名聲。
與江湖人所知的鄭家甲丸不同,葉映水這類修者對鄭家甲丸的讚賞是從來不吝詞藻的。劍甲可謂是同境甲丸中殺傷力最強的存在。
葉映水也難掩內心喜悅,隻是很快就回過神來,想明白了鄭南風話裏的意思。
要想拿到一個紫府境的劍甲可以,在龍門秘境內就得好好辦事,最好別搞什麽幺蛾子。不然我可以給你一個紫府甲丸,也可以拿出一個紫府甲丸來收拾你。
葉映水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畢竟拿到甲丸的前提是要凱旋而歸。若是铩羽而歸,現在再美的承諾也都是假的,不過是空談而已。
葉映水道:“你在洛陽城內找的那個人什麽時候來?”
鄭南風搖了搖頭道:“他去另一個地方了,暫時還不會來這兒?等我們取完這兒的東西,再去與他匯合。”
葉映水再次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道:“開始吧!看來那人是真的不在這了。那東西還是早拿早好,落袋為安。”
一群手持長矛,穿甲披掛的小人兒,雄糾糾的向著四周掃蕩開去。
冬落伏在草從中慢慢的往後退去,畢競他也是第一次見這種黃豆小人,還不知道他們的戰鬥力還有感知力如何。
直麵未知事物,從來都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黃豆小人在掃出去很遠之後,終於停了下來,不再前進,冬落也不再後退,大家都在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隔著重重草葉以及建築,冬落已經不太看得清鄭南風二人在幹什麽了。
那三個在外尋覓的鄭氏族人也回到了鄭南風的身邊,開始小心的巡視著四周,保證接下來的所做所為安全無誤。
鄭南風從芥子物中取出一快墨色的玉佩,玉佩上一麵刻著兼愛天下,一麵刻著非攻平生。
墨玉微微向前,還未觸碰到大門,便先碰到了一層透明的光罩。光罩微微一閃,似乎在確定幾人的身份。
隨即墨玉釋放出一道黑光輕輕的籠罩著幾人,透明光罩也打開了一個口子讓鄭南風等人入內。
鄭南風在入內之時,探手一揮,將一地的黃豆之兵收了起來。
透明光罩瞬間消失,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趴在草地上的冬落突然有點羨慕起鄭南風這些背後有師門,有家族長輩的人來了。
那怕師門家族不在龍門秘境內,他們對龍門秘境的了解也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看他們的樣子,他們不但知道這座遺跡的前身,甚至還隨手就可以拿出一件打開秘境陣法的信物。
那像自己一天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什麽也不知道。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冬落忽然想抬頭對著天空說上那麽幾句三字經了。
隻是剛想說的時候,又害怕被天空中某些存在給狠狠的摁在地上磨擦。
被摁了許多次的他,難免有些心有餘悸。
可是當他掃視了一下四周之後,才發現他本來就已經趴在地上了,那怕個卵啊!也就管不了什麽了,對著天空就直接就說起了三字經來。
果然,一股巨大的壓力又直奔他而來,青石板爆碎,直接狠狠的把它壓入了地底。
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狠都慘,壓得他半天沒緩過勁來。
就在冬落被天地壓力壓入地下之時,遠處又有一個拎著小桶,拿著刷子的小老頭,興衝衝的跑了過來。
小老頭有些疑惑的看了一下四周,發現半無半點異樣,直接抬腳一腳就將此處遺跡內擋住了時間的陣法一腳踩碎。
此地的陣法就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清脆的炸裂。
虛空仿若琉璃破碎,一層一層的炸裂掉落,許多隱藏的殺機並未出現,似乎早已腐朽在了時間長河之中。
不值一提。
當然究竟真正的情況如何,可能就隻有那落腳的老頭知道了。
冬落艱難的抬起頭,發現天似乎又高了那麽幾分,看起來天清地明,一片和暢。
在這龍門秘境內一切先天靈覺,道法靈氣都被禁絕,但這一切反而對冬落的影響不大。他即不是那些修練長生久視道法的修者,也不是那淬皮鍛骨的純粹武夫,他隻是一個單純的憑借著在生死間磨礪出來的強硬肉體行走在龍門秘境,在這處遺址之中。
當所有人都被壓到相同的層次之時,也許會有人憑借之前所在的高度足夠高,對一些事有一些高屋建瓴的看法,隻是也高不到那去。
若是在秘境之外,冬落是絕對逃不出那鄭南風,葉映水等人的眼晴的。就更別提那一腳落下就將整個遺跡內的陣法破壞殆盡的小老頭了。
富貴險中求,即然是來秘境之內尋機緣找造化求生機的,機緣還未尋到,那有入了寶山卻又不取寶的道理。
更何況,在
這一切都隻靠肉體強度的龍門秘境內,誰強誰弱還兩說呢!
冬落悄悄的走到鄭南風等人都進了的那扇門前,猶豫再三,一狠心也一步踏了進去。
……
一路前行,仿佛走進了深閨大院,空曠遼闊。
處處亭台樓閣都保存得十分完好,不知道瘋長了多少年的林木在建築叢中野蠻生長。
一入遺跡,清幽之感襲來,眼前再無半點鄭南風等人的身影。
冬落隻好隨便挑了一個走廊,往前走去。
黃葉紅花屋簷下,青磚綠瓦白玉橋,冬落走走停停,一路仿佛遊山玩水般自然愜意。
反正眼前廊道就隻有兩條,有人在前方探路,尋求大機緣,那自己就跟在他們身後撿點漏,尋點小機緣,還沒有多大的危險,豈不美哉。
至於最後道上相見,是生死相向,還是握手言和。冬落反而沒有多想過。
如果葉映水還想要對他圖謀不軌的話,那也就隻好生死相向了。
至於是誰生誰死?龍門秘境內外兩個地方不同,最後的結果也是不相同的。
冬落一路走走停停,看到一些好看的磚瓦,能在洛陽城內賣出的東西,隻要不是價格太低,他都會收入芥子物中。
至於那些沒什麽價值的東西,他看到一些心喜的同樣也會帶走。
畢競有錢難買心頭好嘛!
隻要是喜歡那帶走就是,如果實在是帶不走,那就隻能忍痛割愛了。畢競芥子物的空間是有限的。
冬落沒有去打開沿途房屋的門,那怕是一切陣法似乎被那個小老頭一腳破壞了,冬落也依舊沒有去碰門,誰知道鄭南風說的是真是假?誰知道那小老頭是不是隻是暫時踩停的陣法。
冬落畢競不是修者,也非純粹武夫,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身體強壯的凡人而已,是沒有那個眼界的。
所以他很明智的放棄了那些緊閉的房門,而是在廊道邊隨便的撿點漏,發點小財。
小富即安,保命為主。
沿著長長的廊道走了一段時間,終於走到了盡頭。
廊道盡頭處是一座高山。
山門下依舊有一處牌坊,牌坊由一塊巨大的山石雕琢而成,整體顯得凝重粗獷。
牌坊四根立柱之下各有一個大石墩,立柱與抱鼓石上雕刻著種種異獸,巧奪天工,仔細觀察,競無一重複,皆宛如酣睡之活物。
牌坊牌匾處僅有“兼愛非攻”四字,至於此四字與之前冬落在遺跡入口處見到那座牌坊上還存在的八個字比起來。
前八字那怕是經過了時間風雨的侵蝕,在冬落看來也是棱角分明。而此四字,在冬落這種行家裏手看來,隻能算是中規中矩,即有筋,也有骨,意也足,韻也不缺,可是當那麽多特點雜糅在了一起,就很沒有特點。
冬落不用想就知道能把字留在一宗山門之前的牌坊上的人,修為肯定是頂高頂高的。可是書法嘛!並不會因為修為的高絕也高絕。
冬落用樸刀敲擊牌坊多次,聲音清脆,如敲金石,堅不可摧。
一條青石小道,漸次登高。
青石小道彎彎曲曲,向上延伸,冬落並沒有見到之前的六人,想了想之後,冬落還是決定上山。
一般而言,仙家府第,山門重寶,皆在高處。
冬落一邊登山一邊陷入了沉思。
此次遺跡,除外部建築殘殘的有些嚴重之外,山上建築並無半點損壞,此地之人仿佛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一般,隻留下這處建築獨對春夏秋冬。
至於此地的人又為何會消失,又消失去了何處?
冬落抬頭望去。
那真的就隻有天曉得了。
總之,諾大一座山上仙家宗門,就這麽荒廢了。
一路走來,漸次登高,死寂一片。
冬落站在半山腰上往後回望了一眼,山下房屋林立,鱗次櫛比。
遠方林木鬱鬱蔥蔥,至於更遠處則是霧蒙蒙的一片,以冬落現在的眼光是看不清楚的。
……
……
而在這座山腳的另外四個方向,依舊各有一座牌坊,牌坊上分別寫著天誌明鬼,節用節葬、尚賢尚同、非命非樂。
每一座牌坊下或多或少的都站著幾個人,鄭南風葉映水幾人站在“天誌明鬼”下,鄭南風抬頭看了眼登山的小道,神色鄭重的說道:“葉映水,接下來的登山之路就靠你了。”
葉映水點了點頭,雙色瞬間變色,原來漆黑深邃的眼珠,瞬間變得血紅。
在她眼中的青石小道瞬間變得色彩斑斕了起來,無數的絲線來回的穿棱其上。有的光芒萬丈,一片祥和。有的猩紅無比,狠厲異常。
葉映水帶著身後幾人小心翼翼的繞過那些細如牛毛的細線。
仿佛連她都不敢沾染上半點。
而其它牌坊下,分別是一個小老頭,一個猥猥瑣瑣,眼晴滴溜溜的轉著的小胖子,還有幾個身穿墨色衣服的男男女女。
他們似乎都早有準備,各有登山之法,或取巧或直接,總之都在往山上去。
而在山下的房屋之後,一座巨大的廣場之上。一座原來早已分崩離析的雕像,瞬間睜開了眼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