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築龍台,敲山震虎
冬落與屍蛟正式結盟。
原來他是打算對屍蛟這種人是能避則避,保持距離。
這才是目前他最安全的方式。
可是,他想了想之後,就改變了主意。
首先,他對龍門秘境可謂是一知半解,此次龍門秘境的開啟,即上次已經快要百年過去了。
在如此長的時間跨度之下,就連學識淵博的雪念慈也隻能在浩如煙海的古籍中找到零星半點的關於龍門秘境的隻言片語。
那些大宗門,大家族但凡進入龍門秘境之人,大多都對龍門秘境內所發生的事密而不宣,就連在各家話事人之中知道的也都寥寥無幾。
所以,久而久之,以訛傳訛,除了為龍門秘境增添了些許的神秘感之外,也形成一種古怪的現象。
也就是誰都知道你是進過龍門秘境的,可是誰都不知道你在龍門秘境裏幹了一些什麽。
但是,毋庸置疑,但凡進入過龍門秘境內的人出去之後實力都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與其向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在龍門秘境內亂竄,還不如找一個至少看起來可靠的盟友,不求什麽共同進退,隻要能打探出來一點消息也好。
所以,各落同意跟小胖子屍蛟結盟了。
至於是什麽四六,還是三七,他是真的沒有在意。
那怕是九一,小胖子九,他一,他也是賺的,而且還是大賺。
因為他知道就憑他那半吊子水平能在接下來的墨家秘藏中撿點漏就已經很不錯了。
還想摸到真正的秘藏?那簡直……也不是不可能,隻能說希望不大。
因為兩人的結盟。
原來的四批人變成了三批。
三批人各自找了一個地方站定,默默的等著墨家秘藏的開啟。
小胖子很享受的從芥子物中取出一件竹製的躺椅來,一屁股擠進了躺椅中,壓得躺椅發出了聲聲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竹製躺椅線條優美,做工精細,分明是竹子做的,給人的感覺卻仿佛由一整塊青玉雕琢而成。嬌豔欲滴,靈氣四溢,一件入級靈器無疑。
當然,若不是靈器,想來也承受不住小胖子這股宛如泰山壓頂般的威壓。
小胖子躺在躺椅上,起起落落間看著遠山的白雲若流水一般來回流動,神情一片輕鬆得意。
當然,內心就沒有那麽的舒坦了。
他偏頭看了眼身邊正在沉思中的少年,他在想即然已經是盟友了,讓他就這樣站在自己的身邊也不是一回事,跟個仆人似的,要不要給他也拿一張躺椅呢?
正當他準備有所動作之時,卻看到他的眼晴瞬間瞪大,神采奕奕,仿佛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一樣。
隻見那個少年,先是從芥子物取出一張巨大的遮陽傘來先插在了兩人身後的一片空地上,一下就將直射在屍蛟身上的陽光遮去了大半。
緊接著,那個少年又從芥子物中取出一張折疊椅,還有一張小桌子放在兩人的中間,桌上放了一些零嘴吃食。
少年似乎猶不滿足,又從芥子物中取出兩壺好酒來,一左一右的放在了小桌子的兩端。
當然,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更過分的是那個少年在輕車熟路的又從芥子物中取出兩根長長的中空的樹藤做的管子來,插入了酒壺之中。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完全看不出半點生澀之感,看來眼前那個少年這種事以前肯定沒有少做。
隻不過少年拿出來的東西都是普普通通的東西,尋常市井百姓家裏也都有的東西,別說是靈器,就連靈器的邊都沾不上。
可是這麽幾件東西組合在一起,好像一點也不違和。
屍蛟的眼晴越瞪越大,臉上的光彩越來越濃。
學到了,這才是享受,這才叫享受。
屍蛟忍不住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心中暗罵了一句自己前十幾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然後,他也像某個少年一樣躺在躺椅上,將酒壺中的吸管順到嘴邊小口小口的啜了起來。
他突然發現遠處的青山、白雲都變得生動了起來,就連在遠外暗暗磨牙的葉映水、鄭南風之流也可愛了幾分。
這一刻的他覺得,其實,三七分也挺不錯。那怕是二八分,好像也勉強可以接受了。
與鄭南風,葉映水恨得牙根癢癢不同。
墨子淵,墨子柒幾人的眼中隻有羨慕,墨子漁的眼中隻有懵,這兩人都是什麽人啊!
墨子清的眼中就隻剩下無奈了,對墨家這幾個弟子的無奈,他自然看出了他們眼中的羨慕。
可是這是曆練,是遊學。不是遊山玩水。
冬落鬆開了口中的吸管偏頭看著一臉享受的屍蛟輕笑道:“你就不怕我在酒裏下毒?”
小胖子搖了搖頭,胖手一揮,眼中盡是意氣風發,“不是我吹牛,這天下還真沒有幾樣毒可以毒翻我,那怕是有,你也拿不出來。”
冬落一笑置之,權當是小胖子酒醉吹牛了。
身為一個善飲、能飲之人,一間酒館的少掌櫃,對這種喝酒醉了之後,口吐狂言之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這些人怎麽說呢!
喝酒之前,他是神州大陸的。
喝酒之後,神州大陸都是他的。
冬落自然不會真往酒裏下毒,隻是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對盟友還是要提醒一聲的好,那怕隻是一個臨時的盟友。
冬落指了指身後的幾間房屋,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們為什麽寧願在這兒等著,也不肯去
身後那幾間屋子裏找找機緣?”
他確實有些好奇,從他從最後一件房屋裏出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天了,那怕是中途有些波折,可是如今都已經消停了好一會兒了。
為什麽屍蛟等人對那幾間屋子卻視而不見。
屍蛟背部猛然用力,躺椅就搖搖擺擺的晃動了起來,“你不要告訴我你連墨家學宮都不知道吧!”
冬落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屍蛟有些無奈的一掌輕拍在額頭上,欲哭無淚的說道:“現在我相信那個老前輩真的不是你的護道人了。原本以為抱到了一隻大腿,沒想到自己卻成為了一隻大腿。”
冬落有些無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自己沒背景呢!
屍蛟猛的從酒壺中吸了一口酒,輕咳了一聲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儒家與墨家被稱為天下兩大顯學,正如儒家有七十二院一樣,墨家也有三大學宮,至於其各大學塾、私塾更是不計其數,此處便是墨家三大學宮之一,不過此處學官,你也看出來了,已經荒廢了。”
冬落停止了喝酒,安安靜靜的聽著。
屍蛟接著說道:“至於此處墨家學宮荒廢的原因,我不能與你說,你也還沒有資格知道。”
冬落偏頭看向屍蛟,神情有些疑惑。
屍蛟看著冬落笑道:“倒不是你我初次相逢,講究什麽交淺言深,隻是有些事情說了不能說就是不能說,那些藏在每一個曆史節點裏的真人真事,別說是我這條小雜魚了,就是那些天朝上國,天級宗門之人,也不能說。說了,會引起整個天下的恐慌。”
屍蛟的神色有些緬懷,“你要知道墨家學宮曾經在這個天下生死攸關之際,毅然決然的為天下人做了一個那怕是現在看起來都無比正確的選擇,所以,這個天下所有的級勢力,那怕是墨家學宮的敵對之人,都願意為那一段曆史守口如瓶,為那一群人守口如瓶。”
冬落不自覺的坐了起來,仿佛一段鐵血而又悲涼的曆史就要在他的麵前徐徐展開。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與你說這些幹嘛?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屍蛟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感慨,“還是說說這裏的墨家秘藏,說說你剛剛那個問題吧!”
“墨家秘藏就是墨家學宮的底蘊所在,墨家以機關術聞名於世,而墨家秘藏裏則藏著墨家大量的典藉、機關術、機關獸、靈器、靈丹……許許多多足以讓許多級勢力都眼紅的東西。”
屍蛟有些鄙夷,“可以說,為了這些東西,哪怕是那些級勢力的老祖都願意放下身段來撕殺,如果不是此處墨家秘藏所在的位置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忌憚,那麽今天來這裏的就不止這麽點人,這麽點勢力了。而且,就目前山頂上這幾個人身後牽扯的頂天的勢力都不是一個兩個。”
屍蛟看著冬落反問道:“那幾間屋子不過是墨家幾個大墨的住房,而且大墨的手筆超乎你的相象,你認為那裏麵還會留下些什麽東西?更何況你也進去過,你也看到了裏麵應該確實沒有什麽東西,所以你認為,他們這些人會為了芝麻而丟了西瓜嗎?”
冬落搖了搖頭,除了第一間房屋裏的那個木盒,其它房屋裏也或多或少的有一些他拿不到的東西。
可是除了這些之外,更多的都是一些書藉,還有文房清供,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
冬落輕歎了一口氣。
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一無所知的白癡。
就跟被罰抄書時的雪予心一樣,頂著兩個小羊角辮,一臉的委屈、無助……
冬落又深吸了一口氣,龍門秘境關乎著他的生死,在一些事情麵前,一步不退,一步也不能退。
有一本百科全書在自己的麵前,如果不用那似乎就有點太浪費了。
冬落起身對著屍蛟恭敬一禮道:“屍兄,在下想請教你幾個問題。等會墨家秘境內所得,在下願與屍兄五五分。”
屍蛟也坐直了身子,笑得合不攏嘴,“冬兄,咱倆什麽關係啊!還說什麽五五分不五五分的,多俗啊!有什麽問題你隻管問,隻要是能說的,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冬落點了點頭道:“屍兄,龍門秘境是什麽?龍門秘境內的壓力又來自於哪裏?還有彌漫在龍門秘境內的那道道對肉身有所增益的氣息又是什麽?還有妖獸顱內的那一塊顏色各異的晶石又是什麽?”
冬落將在龍門秘境內遇到的或想到的各類問題一下就全問了出來。
屍蛟起身,先仔仔細細的繞著冬落轉了一圈之後問道:“你進龍門秘境,實力被壓製了多少?”
冬落搖了搖頭。
屍蛟有些無語,“難道這你都不知道?”
冬落說道:“不是不知道,而是我的實力沒有壓製下來。一點也沒有。”
前一刻還恨鐵不成鋼的屍蛟,猛然睜開了眼晴,有些難與置信的說道:“怎麽可能?”
冬落點了點頭,因為事實上確實如此,他進入龍門秘境內除了感受到壓力之外,實力卻是半點也沒有被壓製。
在走龍道上是如此,在這龍門秘境內也是如此。
屍蛟仿佛有些鬱悶的說道:“龍門秘境是什麽我不能說,你以後也不要再問,出了龍門秘境內你最好忘記在龍門秘境內發生的一切,即不要說,也不要談。最好當做你從來也沒有來過一樣。記住,你人可以死,但這裏麵的事你不能說。”
冬落神色鄭重的點點頭。
屍蛟再次說道:“龍門秘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築龍台,你可以把龍門秘境比做
是一個專門為修武之人準備的小世界,而在這個小世界內所承受的壓力,跟你的武道底子息息相關,你的武道底子打得越厚,在龍門秘境內所要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小,若是武道底子打得薄了,伐髓被一下壓回淬皮也不是沒可能。”
說完之後,屍蛟嘖嘖歎道:“沒想到你的武道底子打得那麽厚,真是聳人聽聞啊!還以為在墨家秘境內會帶一個拖油瓶,沒想到也是一隻大腿。”
冬落終於想明白了,難怪那些個修為高絕之人不願親身入這龍門秘境,而是讓小一輩人來此尋求機緣。
若是來這裏的人一個武道底子打得不夠堅實,那就真的變成淺灘龍,平陽虎了,再遇上幾個向冬落這樣的猛蝦,猛犬,那不就是來送死嗎?
怕是一些級勢力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吧!
至於他為什麽沒有被壓製,他也終於弄明白了。
開玩笑,天天被極致之冰,紅蓮業火這天下兩大最強的冰火折磨,武道底子能不厚嗎?
屍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有些頹然的躺在躺椅上,“你可以將龍門秘境的壓力看做是一股磁力,這股壓力是築龍台上的天道之力與築龍台下的龍脈之力共同的產物。天道無處不在,龍脈四處遊走,哪裏的龍脈之力強些,哪裏的壓力也就要大些。但總的來說,越往龍門秘境內部走,壓力也就越大。當身體血肉細胞的顫抖與龍門秘境內的磁力達到同等頻率之時,那就是在不斷的熬練你的身體,也叫,築龍體。”
“而那一股對肉身有所增益的氣息叫龍息,是一種很複雜的東西,天道之力,龍脈之力,五行之力,時空之力,陰陽之力等等的總和。而那些妖獸顱內的晶石也叫晶靈核,是它們在龍門秘境內多年生存,吸收龍門秘境內的龍息所凝聚而成的。越是強大的妖獸體內的晶靈核也越大越強,人可以吸收,獸也可以,對身體強度的增幅超乎你的想象。”
屍蛟有些無語的問道:“小老弟,你就說這龍門秘境內你還有什麽不知道的,還有什麽想知道的,你就問吧!我都說。”
冬落難得有點赫顏,但仍然繼續問道:“為什麽龍門秘境內道法禁絕,靈氣全無,是修道之人的禁地?”
冬落可不會單純的認為就因為這龍門秘境是一個修武的小世界,那修道之人就避而遠之。
當然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還是因為葉映水在這,葉映水是一個修道之人,而他與葉映水已經有了生死之仇。
屍蛟對此已經麻木了,“因為這龍門秘境內的因果太重了,修道之人觸之,很難洗幹淨的,修道之人因果沾得越多,死得也就越快。不管你身在多高的位置,都得死,因為不管再高,都沒有天道高。可是修武之人則不一樣,因為修武之人不沾因果。所以這龍門秘境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修道之人的禁地。”
之前有很多想不通的,他瞬間想明白了。
為什麽陳霸天明明可以殺他,最終卻放棄了。因為陳霸天武道同修,殺了他,會沾上他的因果,那陳霸天的修道境界可瞬間就會跨塌,崩潰,一無所有。
為什麽雪雨柔會說他是人間的最後一盞燈火。因為他身上的因果之厚重將會為世間所有修道之人照亮一道前行的路。
難怪易落老道人會說有人在以他的一生觀道,甚至是不惜逼死陳霸先。因為天下還有那一條道比他身上的道多,他身上的那一條因果不是一條大道。那一條大道不可以通向天道。
……
冬落的笑容有些苦澀,他或許有些明白他身上的大因果是哪兒來的了。
那些身在山顛的大修者,真正的修道之人,就因為自身不願,也不敢去碰觸那些因果,可又想要借因果登高,所以他冬落就應運而生了。
所以他冬落就該去背上這份大因果,被天道種上一粒道種,成為別人的觀道之物,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
因為那個時候的他,還是一個孩子。
沒有選擇的權力,也不配有選擇的權利。
冬落緩緩的平靜了下來,坐在折疊椅上,目光微微往天空看去。
少昊氏,華胥氏,你們也會是觀道之人嗎?
希望你們會是,因為這樣又給了我一個殺了你們的理由。
山巔之上,猛然間烏雲密布,雷鳴陣陣。
冬落屁股下的折疊椅在這一聲聲春雷之中,化作齏粉。
在渭城渭水畔之時,冬落在小溪裏抓魚,有一種法子,便是手持鐵錘重擊溪中石塊,就會有躲在石底的魚被震暈,浮出水麵。
與敲山震虎,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一些身在雲端的大人物,想要警告世人,不可對某些存在不敬。
那麽天地間與之身份匹配的重器,大概就隻有威勢浩蕩的雷鳴了。
……
敲山震虎?
還在我墨家學宮?
真當自己是什麽了。
一個站在空中的透明人冷哼一聲,大袖一揮,天地間雷鳴消散,烏雲盡去。
天地間再次,天清地明。
一道白玉雕刻而成的巨大牌坊,出現在虛空之中,佇立於雲端。
上書,墨家秘境,四個大字。
墨家秘境,出現了。
山頂之人,山腰之人,山下之人的目光瞬間一片火熱的看向那外牌坊。
而在龍門秘境內的更遠外,還在有人不停的向著此外趕來。
當第一波山腰之人趕到山頂之時。
冬落等人,早已一躍而起,消失在了雲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