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食牛之氣,四海之心
龍門秘境內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從四麵八方往核心地帶聚集而來。
人多了,紛爭自然也就多了。
有的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有的是機緣在前,見財起義。
總之,每天都有人死在大道機緣麵前,然後成為了別人修行路上的一份機緣。雖然每天有人死在前往龍門秘境的核心地帶的路上,但每天都有人不停的向著龍門秘境的核心地帶趕去。
能入龍門秘境的人,誰不是宗門裏的天之驕子?誰不是家族裏的棟梁之材?他們內心的驕傲,又怎麽會讓他們甘願居於人後。他們又怎麽會放棄唾手可得的機緣。
而且,在他們的身上誰沒有一點壓箱子的底牌,誰沒有一些家族長輩賜予的保命物件,當然,這些既是他們不弱於人的後手,也是讓人眼紅的動機。
保命之物與送命之物之間的轉換不過瞬間而已。
在修者眼中,所謂的機緣可不止是那些天地靈寶,仙家洞府,真正的機緣還是來自於修者,來自於那些身懷重寶的修者,修者才是一座真正的移動寶庫。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湧進龍門秘境的核心地帶,戰鬥也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那些原先本來就有仇的,見麵就打生打死。那些原本沒有仇的,打著打著也就有了。
至於最後究竟是誰對誰錯,那一方先動的手,反而沒有那麽重要了。
反正,賺的人已經賺到了,虧的人,已經死了。
總之,在這龍門秘境內,隻要見麵就是有可能要死人的。
一片廣茂的森森裏,一個幹瘦少年像一隻猿猴一樣身形靈活的在樹枝之間翻轉騰挪,不時的從這一根樹枝跳到那一根樹枝,速度奇快無比。
少年身體好似柔弱無骨,滑不溜秋。雖然臉色稍微有些蒼白,但是眼神之中卻神采奕奕。
在他的身後有幾個人像貓逗耗子一樣,在不急不緩的跟著。
一個少年對走在最前麵的中年人說道:“張師兄,我們為什麽不幹脆殺了他?”
“我們為什麽要幹脆殺了他?”中年人反問道。
另一個少年道:“秦池繁,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張師兄這是要釣魚嗎?死那個少年是肯定要死的,隻要魚一上鉤,他就肯定要死的。”
“釣魚?”那個少年有些不解的說道:“難道師兄是想……”
中年人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少年,又淡淡的盯了後說話的那個少年一眼,收回目光道:“進入龍門秘境的人接下來會陸陸續續的往秘境內核心區域聚集而來,趙長青,你帶著他們幾個去散布消息,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讓那個少年知道我們在追殺他的朋友。”
趙長青問也不問直接點了點頭。
秦池繁還是有些擔憂,“首先,我們還不知道那個少年是否會去核心區域,其次,我們要是這像散播消息,難道這樣不會暴露我們的位置嗎?就不怕引起敵人的注意,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嗎?”
“麻煩?”趙長青冷笑一聲,“有張師兄在,來找麻煩的人,都是來送財童子,我還怕他們不來找麻煩呢!他們來的人越是多,我們的收獲越是大。”
秦池繁還想說些什麽。
趙長青拉了他一把道:“好了,我們的當務之急是用眼前這個少年,釣出另一個少年。完成林師叔的交代。不然,我們都要進冥淵。”
聽到冥淵二字,秦池繁打了一個哆嗦,也不再多說什麽,連忙跟著趙長青快步離開。
張聞道看著幽冥門幾人逐漸遠去,嘴角譏諷的笑了笑。
一群廢物。
洛樂已經被幽冥的人追了好幾天了,可是幽冥門的人對他卻是隻傷不殺,那怕是沿途看到一些大小機緣,也都沒有停下腳步去取,隻是在他的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
洛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隻剩下一個中年人了,也就是說隻要甩掉他,那自己也就安全了。
洛樂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後猛然加速,往前方的一片密林裏衝去。
在龍門秘境裏,道法靈器都用不了,無論是博殺,還是拚命,都隻能單純的憑借肉身。肉身越強,拳頭也就越硬。拳頭走成硬,道理自然也就越大。
張聞道看著眼前的獵物突然加速,嘴角露出一絲不易查覺的微笑,“對嘛!這樣才有趣一些嘛!不然像之前的那樣貓耍耗子多無聊。”
張聞道的步子邁得不大,速度也不快,可是就是這麽平平緩緩的幾步,又追上了已經加速的洛樂。
趙長青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消失在密林深處的中年人的身影。
他輕呼了一口氣,“秦池繁,看在同門師兄弟的份上,我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覺得張師兄這人怎麽樣?”
秦池繁想了想後說道:“待人彬彬有禮,說話如沐春風,雖然在很多地方看起來很霸道,但他卻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很好說話嗎?”趙長青冷冷的看了一眼秦池繁,“如果你當真以為張師兄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勸你一句,如果你還想活著走出龍門秘境,還想在修行路上多走幾步的話,我奉勸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一點小心思,最好是張師兄說什麽我們就做什麽。如果你下次再自做主張,或是出言反駁的話,亦或是心懷不軌的話。我隻能說,在這龍門秘境內,你死了也是白死。”
秦池繁臉色有些鐵青。
趙長青繼續說道:“小聰明算不得真聰明。在一些有心人的眼中,你的那點小聰明看起來簡直是蠢笨至極。你放心,我看得出來你蠢笨,張師兄自然……也看得出來。”
趙長青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帶著幾個弟子往前走了。
有些話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至於他秦池繁想不想得明白。
那
就看他的造化了。
修行路上,生死自負。
又不是爹又不是媽的,能勸上幾句就已經是大發善心了,還管那麽多幹什麽。
貪是好事,可是貪多了,也不怕嚼不爛嗎?也不怕把自己給撐死了。
一路走來,趙長青自然小心翼翼,從來都是該拿的拿,不該拿的連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這秦池繁就因為幾塊晶靈核,幾株靈藥,幾件靈光消散的靈器,不但起了貪心,還對同門師兄弟起了殺心。
要知道這可是修行的大忌。
連他趙長青都看得分明。
難道那個張聞道會是一個瞎子嗎?
隻是螻蟻之爭,看著有趣而己。若是他不想看了,覺得煩了,一腳下來。
死傷一片,管你對錯。
修者的世界,強者為尊,很多人死了就死了。
在幽冥門更是如此,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也白死。
所以容不得他趙長青不謹慎。
畢競,秦池繁不想活了,他趙長青還想活。
……
……
冬落抱著一個小木箱從天而降。
也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反正肯定是在龍門秘境內就是了。
隻是冬落一落地便被一股海嘯般的壓力給狠狠的壓在了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冬落學乖了,那怕是吃了這麽一個悶虧,也不敢再抬頭對老天爺罵罵咧咧的了。
甚至連想也沒有想一下。
緩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適應了那一股壓力下的震蕩頻率,開始慢慢的站了起來。
小木箱看著是木質的,可是質地之堅硬,結實,還是令人歎為觀止的。
從天而降,然後又被那麽狠狠的壓了一下,競然依舊完好無損。
冬落將小木箱從地底摳了出來,放在麵前,猶豫了起來,到底要不要打開這個箱子?
他不知道這個木箱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雖然那道透明的身影既然說是因為木箱裏的東西,他才會莫名其妙的走入那墨家學宮的,可是這木箱內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他一點也不知道。
冬落輕歎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問那透明身影叫什麽名字呢!就給人家一揮袖就扇出了塔,真慘。
冬落盤膝坐下,將木箱放在膝蓋上,僅僅猶豫了一下之後,便覺得沒有什麽好猶豫的,雖然已經有活路了,但也別把生看得太重了,冬落一把打開了木箱。
隻見木箱內放著一麵像是一個紅銅打磨而成的鏡子,鏡麵鏽跡斑斑,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出奇的地方,甚至比之破銅爛鐵好像也差不到那裏去。
冬落仰天長歎,欲哭無淚,合著自己在那塔內,一層一層的又是問心又是問力的往上爬,呆了快兩旬的時光,最後就隻給自己這麽一麵破鏡子?而且,還不是那淩雲塔裏的東西。還是那山間小屋裏,屍蛟等人連看都不願意去看一眼的東西。
他們口中的破爛?就這樣扔給自己了?難怪不讓自己在塔內打開,原來是丟不起這個人。
憑什麽啊!冬落很想罵娘。
雖說他冬落對於大道機緣一事,向來都是抱以最樂觀的態度,正如他在雪山之巔與那個透明身影說的那樣,即要吃得自己的苦,也想享得自己的福,更要見得別人的好。
可是真當到他自己吃苦的時候,他的內心還是有一點酸的。
他可是從屍蛟那裏知道,墨家秘藏裏的好東西都在那個塔裏啊!他跟屍蛟拆的那幾棟房子,還不如人家一絲塔毛呢!要是那塔內的好東西隻有屍蛟一個人在爭,在取,那他冬落想想,還可以忍,畢競也算是半個拆友。
可是那塔裏麵不止一個屍蛟啊!還有葉映水,鄭南風等人,想到這裏,就不能忍了。
他很想再回塔裏去再爭上那麽一爭。
冬落坐在地上,手持破銅鏡,一遍一遍的翻轉著,觀察著,可是到最後他什麽也沒有看出來。
冬落輕歎了一口氣,隻能將木箱與銅鏡又收回芥子物中,怎麽說大大小小也算個機緣。
若是說不要就不要了,說扔就扔了,不吉利。
冬落換了一套衣物,將屍蛟借他的須彌物貼身放好,說好裏麵的東西五五分的,他冬落還沒有下作到做出那種監守自盜的不要臉的事來。
大家都是要臉的人。
所以他在塔內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也不管須彌物裏麵有什麽,他連打都沒有打開來看一眼。
沒必要。
一路前行,默然無語。
進入這龍門秘境快三個月了,所謂的大機緣什麽也沒有碰到,什麽也沒有爭到。
可以說這段時間內唯一可以稱之為大機緣的便是他在深潭處想明白了周天子等人對他打的機鋒。至少讓他提起了一些心氣,尋到了一絲希望。
他到不怨周天子等人為何說話不跟他直接說清楚,他從易落老道人想要來見他一見,還要在走龍道的盡頭才行。他就知道周天子等人能與他說出這些話來是有多麽的不容易了。
他可以想象的到,出了龍門秘境,或者就在這龍門秘境內肯定有很多雙眼晴正在看著他,盯著他,看著他是怎麽一點一點的走向成熟,又是怎麽一點一點的掉落,死亡,然後砸破他們眼中的黑暗,讓他們大道可期。
冬落隻要想到自己之前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的內心就有一點滲得慌。
惡心。
冬落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有些惡心的輕呸了一聲。
噗通。
冬落整個人再次摔落在地。
他很想說,蒼天啊!我不是對你吐口水。
可是渾身宛若散架的他,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神色淒淒然的躺在地上。
雙目無神。
麵如死灰。
心冷若死。
……
……
淩雲塔內的世界很大,人也很多,多了冬落一個不嫌多,少了冬落一個當然也不會嫌少。
所以少了冬落在諾大的淩雲塔內是擊不起半點漣漪的,但是少了一個人終究還是會有些不同的。
墨甲與淩雲隻是沉默的站在雪山之巔,看著天空中的雪花一片一片的降落,每一片都溫柔的好似巨子看向他們的目光一樣。
墨中伸出右手,打開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落在他的手心,並沒有融化,墨甲看著淩雲說道:“小不點,巨子又不是死了,又不是回不來了。你哭什麽哭,你又沒有眼淚。”
淩雲坐在之前透明身影坐過的那個地方,雙手抱膝,他的內心好似有著無盡的悲傷,“太塊頭,如果我說我想巨子了。是不是有點丟我們器靈的臉。”
風聲呼嘯,雪落不停。
墨甲沉默了片刻之後,也在淩雲身旁的雪地上坐了下來,“不丟臉,因為我也想巨子了。”
淩雲哦了一聲就發起了呆來,“大塊頭,你知道巨子給那個討厭鬼的小木箱裏麵裝的是什麽嗎?”
墨甲搖了搖頭。
淩雲神色有些委屈,“我就說巨子還是喜歡他比喜歡我多一些,那個小木箱裏裝的肯定是好東西,我記得以前,巨子有什麽好東西都會交給我保管,可是那個小木箱,巨子從來都不打開給我看一眼,我就知道肯定是好東西。”
墨甲怔怔無語,也不知道該怎麽勸眼前這個委屈的少年,總不能騙他說那小木箱裏麵其實啥都沒有吧!就是一塊破銅爛鐵,不值錢。
可是這話別說淩雲不信,就連他自己也不信啊!
墨甲想了想道:“小不點,你不能這樣想啊!我問你,巨子給了你多少好東西?又給了他多少?”
淩雲答道:“給了我好多好多,就給了他一件啊!”
墨甲點了點頭,“這不就行了,巨子還是喜歡你多一點,你單獨拿出一件東西來跟他比,可能沒有他的好,可是你把所以的東西拿出來跟他比,難道還比不過他嗎?肯定沒有的事嘛!他不就是一朵小雪花。”
淩雲眼神微亮。
好像確實是這樣。
淩雲又開心的跳了起來,也學著某個人從地上捏起一個雪團,捏得緊緊的,助跑了幾下,一躍衝出山崖,將雪球狠狠的往天邊砸去。
如此往複,樂此不疲。
墨甲也站了起來,也學著淩雲的樣子扔了幾個雪球。
因為離別帶來的傷感也慢慢的弱了下來。
隻是扔著扔著就變成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互扔了。
雪漸漸下大了,他們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可是他們的笑聲卻是傳出去極遠極遠。
一道墨色的光芒終於消失了在這片天地之間。
當墨色的光芒完全消失了之後,一道五色的雷霆轟的一聲劈在了墨家學宮內廣場上一具巨大的雕塑上。
雕塑應聲而倒,砸落在地,而後四分五裂,最後變成層層粉末消逝在空中。
原先本就千瘡百孔的雕像炸裂,雕像的基座也隨之炸裂,露出了一把黑色無鋒的劍。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黑色無鋒重劍似乎被那道五色的雷霆給激怒了,劍體四周直冒黑氣,黑劍顫顫巍巍的從基座中飛了出來,一快一慢,轉化之間競是如此的自然。
一道黑色的劍光順著五色的雷霆的方向,猛然向著天下的黑雲斬去。
一劍過後,天地清明,再也看不出半點陰陰欲雨的感覺。
黑色重劍內突然有一道冷厲的身影衝天而上,傳入了滾滾雲層之中,“試問天上仙,誰敢來人間?”
天上剛散去的黑雲又一次的凝聚而出,一聲驚雷猛然響起,一道閃電也不分前後的向著黑劍擊來。
黑劍劍體翻轉,劍尖對著閃電,直衝而上,一劍擊碎了閃電,刺破了黑雲。就此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與此同時,在淩雲塔內有一個小胖子,正氣喘籲籲的看著身前幾具破爛的機關甲,內心一陣肉疼,“娘的,一不小心下手就重了點,這幾具可是墨家最寶貴的雷霆甲啊!要是拿到外界去,可以買不少錢啊!”
小胖子右掌狠狠的打了左手一下,“看看你幹的好事,下手沒個輕重的,一拳就砸沒了多少靈石?”
小胖子又迅速的用左手打了右手一下,“你還說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個兒,你砸爛的還少嗎?”
說著說著小胖子自己就笑了起來,微眯著眼晴看著前方。
前方是一道台階,台階後,便是下一層。
他輕輕的捏了捏指關節,傳來了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他知道在下一層還有很多比這個還有高階的機關甲在等著他。
但他一點也不害怕,因為他有那個底氣,也有那個實力。
他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而又昏暗的塔內,塔內什麽也沒有,他在心中暗道:“小老弟,你可千萬別死在這龍門秘境內,你還欠我半座墨家秘藏沒給我呢?”
他第一步跨上一級台階,第二步四級,第三步八級,最後直接一躍而起,一拳將幾個堵在樓梯口的機關甲打得暴退,潰散,最後崩碎。
小胖子哈哈大笑,“無論是問心,還是問力我都不俱,你若問心,我有四海之心,你若向力,我有食牛之氣。來吧!就讓暴風雨來得再猛烈一些吧!小爺都接下了。都接住了。我到是要看看小爺我看上的東西,誰敢跟我搶?誰敢?”
這個滿身肥肉的小胖子哈哈大笑,直接衝入了機關甲大軍之中,以拳對拳,以掌換掌。
一拳不夠,就再來一拳。
一掌不行,就再來一掌。
虎豹之駒,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氣。
鴻鵠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本章完)